李澤靖


在陶瓷繪畫藝術的發展中,文入畫越來越占其重要位置。文人繪畫中的高士圖,就是體現中國古典藝術理論中崇尚自然的審美理念的繪畫形式。因陶瓷文人繪畫的精髓、源泉來自于中國繪畫藝術,只不過是載體的不同而已,雖然宣紙畫與瓷畫它們的成色有差異,但它們繪畫的主導思想是一致的,因此也就形成了如今的“瓷上國畫”之美譽。
一、高士圖的思想概念
中國文人畫,亦稱“士夫畫”,西方人稱之為Literati painting,即封建社會中文人、士大夫所作之畫。經歷代發展,該畫種已成為中國繪畫藝術中獨具特色的風格體系。中國文人畫萌芽于漢代,孕育于魏晉南北朝,形成于唐代,發展于宋代,光大于元代,分野于明代,鼎盛于清代,式微于近代,沒落于現當代。近代陳衡恪指出“所謂文人畫或謂以文人作畫,知畫之為物。是性靈者也,思想者也,活動者也,非器械者也,非單純者也”。中國文人畫的理論思想實際就是儒、釋、道三家思想的混合作為基礎,通過選取的創作題材,采取寫實、寫意、寫境等多種表現手法,以“行”為表,以“意”為里,積極抒發“性靈”或個人抱負,在畫中巧妙地塑造了文人形(行為)、性(品格)、心(思想)等外在與有形的實體形象和內在與無形的精神形象,并將二者融為一體,真正做到了人與畫的有機結合,達到了人畫合一,畫即其人的最高境界。
文人繪畫的創作者大多是知識淵博的文人,他們看透了塵世本質,利用手中的筆墨功力,揭穿塵世,融自然之道,構“窮則獨善其身”的精神避難之廬。該畫反映的是一種人類學、哲學、宗教思想的超功利意義。高士的那種高古、散淡、疏狂、閑適、清逸、曠達、超脫等等等等,種種神采都與注重內在心性的自然情狀有關,而這種心性又必然地與外物相聯系著,都體現出高士的“性靈”生命與“天地萬物”的感通情狀,冥然中化成到古賢劉勰指出的“神與物游”至高審美境界。可以說高士圖在中國繪畫史上的意義是十分特殊的,它充分承載著中華道家“與物玄同”的美學意蘊,和中國禪佛“物我如一”的審美內涵。
二、陶瓷高士題材走過的路
高士人物畫題材影響著傳統陶瓷,高士人物繪畫最早的雛形可追溯到金代。進入元代,高士圖就基本上成為青花瓷器中的主體紋飾,元代瓷器中的高士圖已經很成熟,例如現藏于湖北省博物館的元青花梅瓶四愛圖作品,梅瓶的裝飾共分為三層,最上層肩部飾于鳳穿牡丹,第二層中心腹部位置繪于“四愛圖”,分別是王羲之愛蘭,陶淵明愛菊,周敦頤愛蓮,林和靖愛梅鶴,是常見的高士題材。到明代中期,高士圖應用在青花瓷更加廣泛。清代,高士圖得到飛速發展,連民窯亦有大量的高士題材作品,除青花外,斗彩、五彩、粉彩以及后期的淺絳彩都出現了高士圖,此時的高士圖繪畫更加工整細致、色彩豐富、意趣雅致。例如明崇禎青花高士圖瓶;通體以青花作畫,頸部鼓出部分繪斜蓮瓣紋和花卉紋各一周,其上下方均繪郁金香紋。肩部飾雛菊紋,腹部繪三國人物故事形態各異,所繪人物、山石草皮,無一不精。人物面帶喜氣,活靈活現。布局舒朗,畫工流暢靈動,為崇禎青花高士圖典型之作。擅長以人物故事題材入畫是崇禎青花瓷器裝飾的最大特點,其題材較之前更加廣泛,畫工恣肆多變,絢麗奇崛,堪稱中國陶瓷史上獨樹一幟的異彩奇葩。
明成化時期的斗彩最受推崇,如現藏北京故宮博物院的明成化斗彩高士杯,胎質輕巧細膩,形狀如小碗,杯內釉色光亮潔白,杯體繪有兩幅人物故事,有王羲之愛鵝,羲之對鵝出神,侍童捧書站立;另有伯牙攜琴訪友,伯牙垂手徐行,一侍童腋下夾琴相隨。侍童身后則以松、柳相襯,畫面構圖講究,虛實相生、主次分明。成化斗彩較青花裝飾其色彩豐富、筆法細膩,給人以新鮮的感覺,深受人們的青睞。瓷中繪畫的高士衣服均是以平涂的技法進行裝飾,常被人稱之為“成窯一件衣”。
清代的瓷器總體裝飾上過于細致、繁縟,與明代相比,清代高士圖的發展主要在造型及彩料方面。粉彩的出現,使高士圖有了更多的表現形式。高士圖的題材內容變化不大,大多還是“四愛圖”和“撫琴圖”等,清后期有“米芾拜石”新的題材內容。民國瓷器上的高士圖一改清代的奢侈繁縟之風,以“珠山八友”為代表的陶瓷藝術家創作出一些畫面清新淡雅的高士圖,具有很強的生活韻味。
三、高士圖的情感創作
在忙碌和緊張的工作和生活中,為了減壓有不少藝術家向往鄉村田園的隱士生活,使之緩解壓力,在自然美景中獲得創作靈感,觸景生情地喚起繪畫創作欲望。我的作品《思》就是借助于高士圖來抒發心中所思所想的情結。我借助高山懸崖來夸張地畫服飾,山頭卻應用胡須僧人的頭來形象刻畫,僧人手持拐杖低著頭閉著眼睛在思索,在聆聽懸崖下溪水流動的聲音,僧人胡須形象的刻畫山間老樹蒼勁有力,左袖露出手指好似為天下人祈禱。人物清新高雅,畫面里的中心人物謝安神情灑脫,在處理畫面虛實方面,高士人物是整個大山畫面中的中心和主體,采用了細膩的筆線來勾勒刻畫,讓整個人物的形象細致而大氣,用老練枯筆勾出拐杖,筆墨干凈利索,人物和高山懸崖相得益彰。整個畫面圍繞“思”來創作,使得欣賞者若有所思,若有所想。其實這幅畫就是在畫我自己,畫自己對人生悲歡的感受,畫心靈深處向往的隱居山林超然紅塵物外的隱士人生。那些高士眼神里流露出的東西,是我們這個時代最缺憾的對仕途利祿的淡泊,對世態炎涼的一種蔑視,對天人合一的向往,是一種悲憫的人文情懷,是一種屬于民族靈魂深處的孤傲!高士圖是創作者的藝術與做人達到一定高度的自然體現,如果創作者達不到接近的水準,是很難理解高士圖的審美意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