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玥
(遼寧師范大學海華學院,遼寧 沈陽 110167)
最早是耶和華搞的鬼,那時候,人們都說一種語言,凡事好商量,就說要建一座高塔,通到天上。為了破壞人們的團結和力量,耶和華便創造了很多種語言,這樣,人們的溝通和交流便費力起來,造塔的事兒,也耽擱下來。當然,這是神話傳說,比不得語言學家的研究成果。據稱,世界上的語言按其親屬關系可以分為十幾到二十幾個語系,比如印歐語系、漢藏語系、烏拉爾語系、阿爾泰語系等,其中印歐語系又稱拉丁語系,英語屬于其中的西日耳曼語支,伴隨英國的殖民侵略傳播于世界各地,是世界上使用最為廣泛的語言之一,更是英美、歐盟、聯合國和許多國際組織與英聯邦國家的官方語言,是最為重要的國際語言。中國要與世界加強交流與溝通,英語翻譯是不容忽視的。那么,從宏觀層面來說,翻譯有哪些難點呢,前人又提出過哪些應對策略呢?本文擬加以探討。
翻譯,英文為Translation,是為了方便不同語言信息之間的相互交流,準確通順地把一種語言信息轉變成另一種語言信息的行為。翻譯的目的是將相對陌生的表達方式,轉換成相對熟悉的表達方式,“翻”是指兩種語言之間的轉換,即先把某種語言轉換成另一種語言,再從另一種語言轉換成某種語言;“譯”指的是這兩種語言的轉換過程,在此轉換過程中,不同語言的人們可以相互理解和交流。從本質上來說,翻譯是一種語言活動,但它已經超越了純粹的語言層面,是一種重要的文化科技實踐活動,可以有力地推動不同民族、國際社會的交融與發展。
古云,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不同語言民族與國家之間的相互交往一直存在,在交往過程中必然伴隨著“翻譯”,所以翻譯的起源也很久遠,甚而無可察考。《冊府元龜·外臣部·朝貢》中記載:“夏后即位七年,于夷來賓”①,這是外民族朝貢的最早記載,“來賓”之時,必然需要翻譯,否則便無法交流,所以翻譯史研究專家馬祖毅推測,我國早在夏商時代就有翻譯活動了②。而在周朝,已經有了官方翻譯的職位設置,如“譯人”、“譯士”、“譯象”、“通譯”等,以后歷代都有沿續。元朝疆域廣闊,官方翻譯的需求更大,設立了“蒙古國子學”、“回回國子學”和“諸路蒙古字學”等學校一類的機構,專門培養翻譯人才。但早期的翻譯,除佛經翻譯外,通常只是口譯,而明清時期,尤其是清后期,圖書翻譯蔚為大觀,其中,徐光啟翻譯的《幾何原本》、嚴復翻譯的《天演論》、林紓翻譯的《黑奴吁天錄》等作品,影響深遠,充分顯示了翻譯的偉大價值。
從時間和翻譯內容上劃分,我國的翻譯可以這樣劃分:漢代至唐宋的佛經翻譯,明末清初的科學翻譯,晚清維新圖強的西學翻譯,五四運動時期的革命理論和文學翻譯,而新中國成立之后的翻譯,雖在文革時期受些影響,其規模之大、內容之廣、數量之多、質量之高,都是空前的。
在民族交融地帶,很多人都會兩種甚至兩種以上的語言,他們之間的交往,也可以認為是在翻譯,但那只是自發的,比較隨意。本文主要探討的是比較正式的圖書翻譯。早在漢代,佛經開始傳入我國,在譯經過程中,直譯與意譯之爭,便成為困擾翻譯人員的難題,可以說,翻譯理論就是在困擾之中逐步醞釀并發展成熟起來的。
佛教產生于印度,傳入中國后得以完善和升華,佛經的翻譯在我國翻譯史上占據重要地位。自東漢至西晉年間,佛經翻譯者主要是胡裔僧人,他們來中國傳授佛教知識,在中國居住多年,有的已經歸化,掌握佛經語言和中國語言,所以成為佛經翻譯的主體。但這些人對中國文化知之不深,翻譯時主要靠直譯,甚至“死譯”、“硬譯”。漢哀帝元壽元年(公元前2年),大月氏使者伊存來朝,向其弟子景盧口授《浮屠經》,標志著佛教開始傳入中國,史稱“伊存授經”③。不過,伊存所傳授的只是一些簡短的佛經語句,數量不多,影響不大。東漢桓帝時,安息國太子高世高以佛教徒的身份來到中國,翻譯了《大安般守意經》等30余部經書,成為中國佛教史上第一譯師。其后,大月氏人婁迦讖及其弟子支亮、再傳弟子支謙也翻譯了大量經書。不過,這時期的佛經譯筆生硬,佶屈聱牙,大概是直譯的緣故吧。他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支謙《法句經序》中提出了爭論不休的翻譯難題:“名物不同,傳實不易”,“譯胡為漢”時,難在“審得其體”。這實質上就是直譯和意譯的博弈,對此,支謙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一方面強調“文質并舉”,一方面又強調“因循本質,不加文飾”④。
東晉高僧釋道安是河北冀州人,也在早期的佛經翻譯中取得了較大成果。在《摩訶缽羅若波羅蜜經鈔序》中,釋道安提出了著名的“五失本”和“三不易”,“五失本”是針對直譯與意譯、質直與文麗、質與量的矛盾和統一而提出的,“三不易”則涉及了翻譯活動的主體性問題,是重要的傳統翻譯理論。錢鐘書稱“我國翻譯術開宗明義,首推此篇”,可以稱得上是我國翻譯理論的源頭。釋道安曾在長安組織過譯場,還請來著名的佛經翻譯家鳩摩羅什。鳩摩羅什主張意譯,一改以往的直譯風格,為我國的翻譯事業奠定了基礎。
隋唐時期,古代佛經翻譯也達到了高潮。這一時期,翻譯人員主要是本國人,他們精通梵漢兩種語言,對佛家理論和我國傳統文化也很精通,因而翻譯質量和水平都有了較大提高。《西游記》中唐僧的原形人物玄奘,是一代翻譯巨匠,曾譯出70余部佛經,影響深遠,廣為熟知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出自玄奘翻譯的《波若波羅蜜多心經》。在翻譯理論上,玄奘提倡以“信”為主,強調“忠實通順”,主張“既須求真,又須喻俗”,這對我們今天的翻譯事業仍有指導意義。
近代著名翻譯家嚴復可能也受到過玄奘的影響,1898年,嚴復在《天演論》序言中講道:“譯事三難,信、達、雅。求其信已大難矣,顧信矣不達,雖譯猶不譯也,則達尚焉”。此后,嚴復的這一主張已成為翻譯的公認標準,所謂“信”,是指譯文要準確,不偏離,不遺漏,不悖原文,也不要隨意增減意思;“達”是指不拘泥于原文形式,譯文通順明白;“雅”是指譯文選用的詞語要得體,追求譯文本身的雅致。翻譯作品如能做到信、達、雅,堪稱完美。傅雷先生翻譯的作品,如《約翰·克里斯朵夫》等一大批優秀作品,便做到了這一點。
嚴復與林紓齊名,但就翻譯思想而言,嚴復顯然更勝一籌。在《英文漢詁》一書的《卮言》中,嚴復較為系統地分析了翻譯的難點,同時也探討了難點產生的原因,并提出了相應對策。在《卮言》中,嚴復首先提出要取法西方,必須譯書。但是,譯書并不僅僅是個技術活兒,熟悉語言文字只是基礎,還要有深厚的文化理論根基。某一國家在學術上有所專長,且文辭優美,如欲求其學術,賞其文辭,一定要先學其文字語言,因為文字語言是“學術文辭之價值”,但光是掌握語言文字還不夠,比如說,西方人想要領會孔子學說的微言大義,僅靠翻譯作品是不夠的。屈原的《離騷》,司馬遷的《史記》,還有唐詩宋詞,若翻譯成英文,原本的韻味便少了許多。同樣,中國人對西方的名詞公式,也難以理解,因為中國人沒有西方那種實驗精神。在嚴復看來,這是翻譯難的深層原因,即文化底蘊的不同會帶來認識上的差異。他說:“仲尼之述作,莫大于易春秋,今使西人欲會其微言,考其大義,則譯而求之,可乎?秦漢之文辭,屈原之離騷,司馬遷氏之史記,非絕作歟。今使西人欲知其悃款之誠,賞其吊詭之觀,則譯而求之,得乎?而西之與中何以異,且西學之難以譯求者,不止此已,其名詞標目,則未有其觀念也,簡號公式,則未有其演習也。”⑤
就是一般認為簡單的人名和地名,翻譯起來也大費周折,嚴復說:“一名之轉寫,輒聚佶屈鉤磔雅俗互有之字以為之,少者一文,多至八九,羌無文義,而其音又終不相肖,雖有至敏強識之夫,尚猶苦之,以之閱圖則溢目,以之讀史則吃口,唇呿舌(纟十個舉字,繁體),前后相忌,又況名不一譯,字不一音,謂能融會貫通,了然心目者,欺人而已,此非天下至難,而困憊學者腦氣者歟?”
我國翻譯學的奠基人謝天振和許鈞提出了“創造性叛逆”和“批判性真實”的翻譯觀,也有學者提出了“創造性真實”的觀點。所謂創造性真實,就是在忠于原作、尊重原作的基礎上,追求思想、內容、形式等方面的相對平衡,充分挖掘翻譯者的主觀能動性和創造性。事實上,翻譯上的忠實原則是由來已久的提法,但如果只強調對原作的刻板忠實,就會消磨翻譯者的創造性和思想性。這里,以威廉·布萊克的幾句詩為例。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如果只是“忠實”地直譯,無非就是從沙里看到世界,從花里看到天堂,并不美,也沒有詩的意境,而宗白華先生的翻譯是這樣的: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國。
君掌盛無邊,剎那含永劫。
不難發現,宗白華先生的翻譯有所創造,連原詩的順序都打亂了,但卻把詩的美感、韻味都翻譯出來了,更難得的是,宗白華先生還將這幾句詩創造性地賦予了禪意,完美地做到了信、達、雅,可以視為翻譯的完美范例。
在翻譯過程中,忠實原則是至關重要的,嚴復所說的“信”也是這個意思,否則,便不能稱之為翻譯而是另外創作了。關于忠實,林語堂提出了四個說法,值得肯定:
1.翻譯者對原作有字字理解的責任,但無需字字翻譯;2.翻譯作品時須求達意,但以傳神為上;3.翻譯者所謀之忠實,為比較忠實,而非絕對忠實;4.以句為本位,翻譯者需將原作的思想大意仔細體味出來,翻譯成符合中國人閱讀習慣,且有文彩的書面語言。
可以說,林語堂的忠實原則比較全面,如果片面強調忠實原文,強調原文至上,不僅難以辦到,還可能以文害義。早期佛經翻譯過程中,因為宗教信仰的因素更加強調忠實原則,結果是文不通,字不順,意不達,把原作所表達的思想弄得特別擰巴,不知所云起來。由此,翻譯者便開始考慮,究意什么是忠于原作,是忠于原作的思想和內容,還是忠于原作的文字和形式?當然,片面地強調表里一方而否定另一方,不是科學的態度和方法。如果只強調忠于原作的思想和內容,而毫不顧忌原作的語言和形式,或者反過來,只強調原作的語言和形式,而不顧忌思想和內容,都難以完成翻譯的使命。只有思想、內容、形式的完美結合,才是翻譯所要達到的理解狀態。郭沫若說:“翻譯是一種創造性的工作,好的翻譯等于創作,甚至還可能超過創作”,可見,翻譯者是需要有主觀能動性,在翻譯之前,也必須要原作的文化背景和時代背景,對作者的思想和閱歷也要有所了解,在此基礎上充分閱讀理解原作,才有可能將原作的思想、內容和形式最大化地接受原作者的創作思想,這就是所說的創造性忠實。可以說,創造性忠實是直譯與意譯的有機結合,是比較成熟的翻譯理論。
翻譯理論發展至今,產生了許多學說和流派,有些只是說法不同實質相同,比如林語堂提出的忠實標準、通順標準、美的標準,與嚴復的信、達、雅標準是一個意思,異曲而同工。雖然我們不提倡直譯,但“忠實”原則卻是翻譯理論的普遍認識。翻譯作品時,可以意譯,但只在必要的情況下才能采用,不可濫用。與英國和其他外國作品相比,“美的標準”里還包括“神韻”,這是獨具東方特色的特點,傅雷稱“傳
神”,錢鐘書稱“化境”,都是這個意思。總之,我國的翻譯經歷了兩千年的發展歷程,從不成熟走向成熟,從稚嫩走向老練,涌現了大量優秀翻譯人才和翻譯作品。自1990年劉宓慶《現代翻譯理論》出版以來,科學體系的現代翻譯理論體系也建立起來,翻譯作品的數量和質量也比以前有了較大飛躍。如今,我國的翻譯事業已經進入多元化、跨學科的蓬勃發展期,外國的先進文化翻譯進來,中國的傳統文化翻譯出去,一個富強而有文化底蘊的東方大國形象就展現在世界各國面前。
注 釋:
①許鈞.翻譯概論[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
②陳達.賽先生的翻譯:明末清初的科學翻譯探索——兼論中國翻譯歷史及理論發展[J].西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31(4):26-31.
③《三國志·魏志·東夷傳》裴注引魏魚豢《魏略·西戎傳》.
④盧峰,同明.論東漢佛經翻譯家支謙[J].考試周刊,2011.10.
⑤嚴復.英文漢詁[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3國難后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