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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國外學者的話,我們的時代仍然處于馬克思的“思想炮彈”的射程之內。時至今日,《導言》所蘊含的“思想的閃電”仍然可以“徹底擊中”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的“人民園地”。《導言》是指導我們學習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文本理據。但是,我們不能僅僅滿足于從《導言》中尋找范疇、引用觀點、開悟啟示,更重要的是把馬克思撰寫《導言》還原為馬克思在“揭露”與“批判”、“掌握”與“解放”的理論進路中發生和完成的思想政治教育事實。應當對其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學的解讀和闡發,揭示貫穿其中的思想政治教育邏輯,從而為學習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推動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的深化發展明確邏輯遵循。
我們知道,“現實的個人”才是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和實踐的真正邏輯起點。這里所說的“邏輯起點”自然不是這個普遍意義上的,而是特指馬克思在《導言》構思和撰寫中面向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理論與實踐本身所確定的問題起點或論證起點,即“從天國的批判變成對塵世的批判”,這個起點構成馬克思闡述和確立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批判對象。在馬克思看來,要開創和發展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引領和推動無產階級革命,首要理論使命是揭露和批判以封建主義與資本主義為代表的舊的意識形態——“神圣形象”和“非神圣形象”——引導“受現實壓迫的人意識到壓迫”,[1](P6)意識到“自己遭受普遍苦難”,[1](P17)從而“激起人民的勇氣”,[1](P7)開展旨在推翻一切剝削制度、實現人類解放的“徹底的革命”。
這個批判使命概括起來就是:“對天國的批判變成對塵世的批判,對宗教的批判變成對法的批判,對神學的批判變成對政治的批判。”[1](P4)這“三個變成”在內涵上是一致的,前者是說要從批判“彼岸世界”轉向批判“此岸世界”,中者是說要從批判宗教轉向批判支撐宗教的“法的關系”,后者則是對哲學批判提出的要求,主張哲學要把批判神學的火力轉過來聚焦政治學和政治制度的批判。之所以要做出這種批判上的目標轉向,是因為“真理的彼岸世界消逝以后,歷史的任務就是確立此岸世界的真理。人的自我異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異化,就成了為歷史服務的哲學的迫切任務。”[1](P4)這段非常精彩的深刻論述實質上交代出了馬克思為人類解放運動進行理論研究和批判的終生使命——揭露和批判“神圣形象”與“非神圣形象”是貫穿馬克思終生理論工作的邏輯線索,自然也是馬克思關于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提出的理論使命。同錯誤的意識形態和社會思潮做最堅決的揭露和斗爭,始終是各個歷史時期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所擔負的首要理論使命。從馬克思恩格斯批判黑格爾唯心主義、費爾巴哈唯物主義、空想社會主義、國民經濟學,到列寧批判民主主義、民粹主義、無政府主義、修正主義,再到中國共產黨人批判舊民主主義、投降主義、民主社會主義、儒學社會主義、新自由主義及其“普世價值”,足以說明揭露和批判“神圣形象”與“非神圣形象”從來都是貫穿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歷史發展的重要理論使命。
在《導言》中,馬克思一針見血地指出:“即使我否定了敷粉的發辮,我還是要同沒有敷粉的發辮打交道。”[1](P4)“我們,在我們那些牧羊人帶領下,總是只有一次與自由為伍,那就是在自由被埋葬的那一天。”[1](P5)“敷粉的發辮”是指采取神圣形式的宗族王權意識形態,“沒有敷粉的發辮”是指采取抽象形式的資產階級意識形態,后者打著“天賦人權”的幌子誘使受壓迫階級進行反封建宗族的資產階級革命,許諾要把自由從獨裁者那里解救出來還給人民,卻只給了人民抽象的“自由”,曾經許諾的真實自由被無情地“淹沒在利己主義打算的冰水之中”。[2](P34)就是說,人們“戰勝了虔信造成的奴役制”,立即又陷入“信念造成的奴役制”;破除了對信仰的權威,卻被“恢復了權威的信仰”;剛從“外在的宗教篤誠解放出來”,馬上又陷入“宗教篤誠的內在世界”;人們好不容易爭得“肉體從鎖鏈中解放出來”,卻又旋即被套上了“心靈的鎖鏈”。[1](P12)于是,資產階級終于可以“用公開的、無恥的、直接的、露骨的剝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蓋著的剝削”了。[2](P34)
因此,在馬克思看來,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要完成對“天國的批判”“宗教的批判”“神學的批判”,就要揭穿和批判“人的自我異化的神圣形象”;要完成對“塵世的批判”“法的批判”“政治的批判”,就要“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異化”。[1](P4)“神圣形象”批判就是對以宗教為代表的王權宗族意識形態的批判,這是馬克思所說的“對宗教的批判是其他一切批判的前提”,[1](P3)宗教帶給人民“幻覺的處境”和“它的神圣光環”,從而“廢除作為人民幸福的宗教”,“使人能夠作為不抱幻想而具有理智的人來思考,來行動,來建立自己的現實;使他能夠圍繞著自身和自己現實的太陽轉動”。[1](P4)“非神圣形象”批判就是對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以來所形成的資產階級抽象人道主義和理性形而上學的揭露與批判,揭露人在理性與資本聯袂建構的“非神圣形象”的資產階級意識形態中所遭受的自我異化和抽象奴役。這就是馬克思后來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所指明的:“個人現在受抽象統治,而他們以前是互相依賴的。但是,抽象或觀念,無非是那些統治個人的物質關系的理論表現。”[3](P59)資產階級革命不僅“沒有達到它所宣布的理想目標”,[4](P35)而且運用理性的抽象魔力編織出“非神圣形象”來掩蓋和美化他們對“理想目標”的離經叛道,進而為他們反過來對無產階級實施“公開的、無恥的、露骨的剝削”做“神圣的”“正當的”“普遍的”辯護。
可見,首先針對“神圣形象”和“非神圣形象”開展揭露和批判的這兩個理論任務是必不可少、勢在必行的,又是緊密聯系、相互影響的,它們之間往往沒有先后之別,常常是同時進行。雖然馬克思在這里強調揭露和批判的轉向,這是因為當時德國宗教改革和神學批判已經取得了“理論勝利”,德國古典哲學在批判“神圣形象”中已經抽象而神秘地完成了德國思想界的“理性啟蒙”,這使得揭露和批判“非神圣形象”顯得緊迫而現實;但是,對于那些沒有完成“理性啟蒙”就已經被資本主義強行拖入全球和現代體系的民族、國家、社會來說,他們往往面臨著同時反抗王權宗族壓迫和反抗資產階級剝削(甚至是殖民主義)的雙重批判任務,就不得不對“神圣形象”和“非神圣形象”及其所賴以存在的制度基礎進行同時批判。
在揭露和批判了“神圣形象”與“非神圣形象”之后,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還需要進行自我建構,要在“理論徹底”中“徹底擊中”“人民的園地”,從而“掌握群眾”“變成物質力量”。如果說“揭露和批判”是馬克思在《導言》中闡述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邏輯起點,那么“擊中與掌握”就是邏輯重點,后者反映出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核心內涵與本質追求。這個邏輯重點集中體現在馬克思的這段精彩論述中:“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但是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而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1](P11)
學界歷來認為這是馬克思關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質規定的總體觀點,圍繞這段話做了大量闡釋。這些闡釋歸結起來看,集中在兩個核心思想上:一是認為用理論掌握群眾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內涵,提出人類社會各個歷史時期的全部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在實質上講都是為了掌握群眾;二是強調思想政治教育有效性的前提是理論要徹底,思想政治教育能夠達成掌握群眾的前提是用來掌握群眾的理論必須是徹底而根本的。應該說,這兩個核心思想的獲得是符合馬克思這段論述的原意的,但并沒有完整揭示出這段論述所蘊含的思想政治教育邏輯,并且由于一些研究往往專注于這一段話而不聯系前后文或者僅僅就這段話中的某一句來進行闡釋,使得馬克思的這段精彩論述只要聯系前后文解讀,就能獲得的深刻意涵和理論邏輯在一定程度上被忽略或者遮蔽了起來。結果導致一定的偏見甚至錯誤,那就是以為理論只要徹底就一定能說服人,就一定能掌握群眾,也就一定能產生物質力量。既然邏輯是這樣,那么,思想政治教育只要負責講理即可,至于理論的徹底性和物質力量的轉化則不是思想政治教育應該“盡的一份力”了。這當然是錯誤的。無數事實證明,僅僅做到理論的徹底性無法直接徹底的掌握群眾,僅僅說服人并不能直接“變成物質力量”,局限于“說服”環節的思想政治教育是“上不頂天,下不立地”的懸浮思想政治教育。出現這種錯誤,是因為沒有正確理解馬克思這段論述的本質內涵與理論邏輯。
分析可知,馬克思是倒過來說的這段話,從“物質力量”到“人的根本是人本身”,他把作為前提的前提一個接一個地反推出來,似乎是對從“人的根本是人本身”推出“物質力量”的“邏輯反寫”。為了說明這種理解的外在和錯誤,這里不妨做一次“正推”的嘗試:人的本質就是人自身,這是理論應當把握的根本前提,只要把握并實現了這個根本,理論就能獲得徹底性,也就能說服人,從而使群眾掌握這個徹底理論來產生摧毀舊物質力量的新物質力量。乍一看,從 “人本身”開始又以“人的力量”結束,從理論的說服到完成理論向物質的轉化,這是再合邏輯不過的思想政治教育過程了。但這是根本錯誤的。馬克思之所以在這里以“物質力量”為起點,使用類似頂真的修辭逐一地進行前提揭示,最后才確立“人的根本是人本身”,是因為這才是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科學邏輯,這才是“正寫的邏輯”。馬克思不是故意這樣做,而是一定要這樣做。因為從“物質力量”反推出“人的根本是人本身”是同從“人的根本是人本身”順推出“物質力量”有著截然相反的哲學立場的。后者反映的恰恰是馬克思所批判黑格爾及其門徒以及費爾巴哈思辨哲學的抽象出發點,他們“從意識(人的本質——作者注)出發,把意識看做是有生命的個人”,[1](P525)以“抽象的個人”為前提和出發點,把“現實的個人”抽象為“范疇”(例如,“人的本質”),并從這個范疇出發來解釋世界,因而他們經常把理論的教條作為探討和解決問題的前提,所以,他們的思想政治教育最多只能讓人們“僅僅在思想中站起來”,[1](P288)但是,無法產生摧毀舊物質力量的新物質力量,結果是那些“用思想所無法擺脫的那種現實的、感性的枷鎖依然套在現實的、感性的頭上”。[1](P288)因此,從“人的根本是人本身”這個前提出發,是不可能真正理解和完成無產階級革命任務的,以至于他們的思想政治教育連“僅僅在思想中站起來”的理論徹底性都獲得不了,也就更不能奢想他們的思想政治教育能引導群眾走上徹底革命、求得解放的光明道路了。
要知道,馬克思在《導言》中提出“人的根本是人本身”和“人是人的最高本質”[1](P18)這些類似論斷,是從費爾巴哈和青年黑格派的哲學話語中借用而來的,盡管這在當時是“時髦”的觀點,但其本身或多或少地有著教條和思辨的嫌疑。如果再以“人的根本是人本身”為推出思想政治教育掌握群眾“變成物質力量”的前提和出發點,馬克思就會同他的批判對象一樣犯了同樣的錯誤,也就是用“思辨”批判“思辨”,進而把思想政治教育誘向形而上學和神秘主義。馬克思自然注意到并完成了對這個問題的真正克服,所以他一定要把“物質力量”作為前提和出發點。因為,只有用“物質力量”摧毀“物質力量”才是“實現有原則高度的實踐”,[1](P11)才能達到“人的高度的革命”。[1](P11)“物質力量”從何而來?需要“有使用實踐力量的人”,[1](P320)只有“現實的個人”的生產活動才能“產生物質力量”。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物質力量”都能指向舊“物質力量”的摧毀,只有革命的新的“物質力量”才能堪當大任。這就需要用獲得徹底性的先進理論來掌握人。如何掌握?通過說服。因而,不僅用來說服的理論要徹底,說服本身也要徹底,要確立雙重“徹底性”(例如,實現我們常說“馬克思主義理論”和“馬克思主義教育理論”的雙重徹底性,即用來教育的理論和關于教育本身的理論都要徹底),就必須把握事物的根本規定。因此,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要圍繞“現實的個人”作為“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國家,社會”[1](P3)這個“人本身”來開展理論建構和實踐活動,既揭露和批判“神圣形象”與“非神圣形象”,又不斷“確立此岸世界的真理”,[1](P4)“徹底擊中這塊素樸的人民園地”,[1](P17)激起“人民的勇氣”“開闊胸懷”“大無畏精神”以及“實行政治暴力的天賦”[1](P15)來“變成物質力量”,為摧毀一切剝削制度和實現人的普遍自由解放而斗爭。可見,作為《導言》思想政治教育邏輯的重點環節,“理論掌握群眾”發揮著承上啟下的作用,承載著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核心內涵與本質追求。
邏輯終點在這里是指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落腳點,揭示出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現實原則和奮斗目標。徹底的理論在說服掌握了群眾之后,如何才能變成物質力量?馬克思給出了答案:“實踐”,“實現有原則高度的實踐”,“達到人的高度的革命”,從而使“德國人就會解放成為人”,[1](P18)實現普遍和徹底的“人的解放”。付諸革命實踐,力求人類解放,這是作為用先進理論掌握群眾變成物質力量實踐活動的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邏輯終點。當然,這不是終結意義上的邏輯終點,而是說這標志著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過程的完成,這種完成并不影響新的實踐創生出新的理論,開啟更高要求與原則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實踐活動。因此,如果說邏輯起點是馬克思交代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斗爭對象,邏輯重點是交代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核心內涵與本質追求,那么,邏輯重點則是馬克思在為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確立的追求和實現“人的解放”的價值取向與終極目標,以及所揭示出的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為了實現這個終極目標應當堅持的兩個方法論原則。圍繞這個目標取向和兩個方法論原則,馬克思提出了三個經典論斷。
第一,“這個解放的頭腦是哲學,它的心臟是無產階級。”[1](P18)馬克思在這里用“頭腦”來比喻作為指導無產階級革命斗爭“精神武器”的先進理論。“哲學”之所以是“頭腦”,是因為“哲學”承擔著為無產階級運動創生先進理論的歷史使命。因而馬克思在這里所說的“哲學”實質是服務于無產階級革命斗爭的“新哲學”。它有著根本不同于以黑格爾思辨哲學為代表的一切“舊哲學”的階級立場和理論旨趣,它拒絕成為“抽象而不切實際的思維”“而置現實的人于不顧”,[1](P11)它只專注于一個“課題”和“解決辦法”,即無產階級革命“實踐”。為此,作為“時代精神的精華”的無產階級哲學,首先要完成對宗教神學的批判,揭露“人的自我異化的神圣形象”及其賴以存在的苦難世界,繼而把“對神學的批判變成對政治的批判”“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異化”,[1](P4)“不僅批判這種現存制度,而且同時還要批判這種制度的抽象繼續”。[1](P9)這是尋求解放的理論準備,“革命需要被動因素,需要物質基礎”,[1](P12)實現解放還需要“有使用實踐力量的人”,僅憑“思想本身根本實現不能實現什么東西”,[1](P320)這就需要作為革命“心臟“的“無產階級”。這就是馬克思在《導言》中所強調的:“哲學把無產階級當做自己的物質武器,同樣,無產階級也把哲學當做自己的精神武器;思想的閃電一旦徹底擊中這塊素樸的人民園地,德國人就會解放成為人。”[1](P17-18)“哲學不消滅無產階級,就不能成為現實;無產階級不把哲學變成現實,就不可能消滅自身。”[1](P18)問題是,作為“頭腦”的“哲學”怎樣才能掌握作為“心臟”的“無產階級”?換言之,指導無產階級革命的先進理論如何才能從“頭腦”抵達“心臟”?這就需要作為“血液”或者說是“管道”的思想政治教育,經由它地承載與運輸,徹底的理論才能擊中并掌握群眾,引領無產階級開展革命斗爭。這就意味著,不論從本質追求還是從革命需要來講,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論旨趣和實踐目標都是指向“人的解放”的,終極追求都是“使人的世界即各種關系回歸于人自身”,[1](P46)實現人“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1](P185)“推動人的全面發展、社會全面進步”。[5](P12)可見,“人的解放”是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邏輯終點。這個邏輯終點,即把實現“人的解放”作為價值追求和奮斗目標,正是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同其他一切剝削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區別,是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優勢。
第二,“思想力求成為現實”。在《導言》中,馬克思自問自答道:“理論需要是否會直接成為實踐需要呢?光是思想力求成為現實是不夠的,現實本身應當力求趨向思想。”[1](P13)這個論斷揭示了理論“掌握群眾”“變成物質力量”進程中,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在方法論上的兩個基本原則,即“思想力求成為現實”的現實性原則和“現實本身應當力求趨向思想”的超越性原則。前者回答了思想政治教育何以把先進理論有效轉化為無產階級用來追求解放之“精神武器”的鑄魂進路問題,后者回答了思想政治教育如何引領無產階級運動不斷超越現實的發展進路問題。先就前者來說,馬克思提出思想政治教育鑄魂進路的現實性原則,既是理論的本身運動對思想政治教育提出的現實性要求,也是實踐發展對理論建設及其教育提出的現實性要求,這兩個要求統一于現實性原則達成了思想政治教育基本矛盾兩個方面的真正和解。無論是出自理論“原始沖動”的本意,還是出自思想政治教育用理論鑄魂的推動,理論總是渴望“得到實現”變成“現實的力量”(哪怕是在“幻想中的實現”);同樣,無論是出自實踐發展的引領需要,還是思想政治教育抵達和改造現實生活的需要,實踐總是想要獲得作為“普遍照的光”的理論。要想把這兩個方面的需要真正統一起來,就必須訴諸“實踐”的“課題”,確立起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現實性原則。正如馬克思所說:“理論在一個國家實現的程度,總是取決于理論滿足這個國家的需要的程度”,[1](P12)“理論的對立本身的解決,只有通過實踐方式,只有借助于人的實踐力量,才是可能的”,[1](P192)不是所有的理論都滿足實踐發展的需要,不是所有致力于掌握群眾的思想政治教育都能契合理論的“原意”和實踐的“渴望”。只有那些立足一定時代“現實生活”和“人本身”開展的理論建構及其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才能真正“得到實現”進而變成“現實的力量”和“物質力量”。因此,現實性原則是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開展理論建設和實踐轉化獲得根本鑄魂實效的基本方法論遵循。
第三,“現實本身應當力求趨向思想。”馬克思針對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發展創新提出的超越性原則,既符合現實發展自身否定的超越性需要,也符合思想政治教育發展自身否定的超越性需要。就是說,這里的“現實本身”既包括“實踐力量的人”生產并改造“物質力量”的這個“現實本身”,也包括思想政治教育通過理論開展鑄魂育人活動的這個“現實本身”,它們總是要不斷地否定自身從而實現新的發展,因而它們不僅追求成為“當代的歷史同時代人”,還力求成為“當代的哲學同時代人”,從而抵達和經歷“自己的未來的歷史”,但絕對不是“在思想中、在哲學中經歷了自己的未來的歷史”,[1](P9)而是“使哲學成為現實”,[1](P10)使自己在理論指引下經由“否定之否定”辯證法則實現的發展創新成為始終專注于“實踐”課題的“現實本身”。這就要求,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首先在堅持現實性原則前提下確保理論徹底給予“現實本身”及時地回應和正確地引領,同時,又堅持超越性原則在辯證法的“合理形態”中來冷靜地看待正在經歷“現實的個人”“變成物質力量”過程的這個“現實本身”,就是說“對現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時包含對現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對每一種既成的形式都是從不斷的運動中,因而也是從它的暫時性方面去理解”。[6](P22)于是,“現實本身”開始反對“現實本身”,它不斷地把自身運動的經驗與教訓在辯證法的邏輯理路中上升為構成對現實進行超越的“思想”,從而獲得重新審視自身運動的理念和觀點,也就獲得了接續發展和突破創新的理論指南與現實可能。在此意義上,正是馬克思在《導言》中提出的進行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建設和實踐活動所應堅持的現實性原則和超越性原則,為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特別是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在不斷變化的時代形勢中,既能完成掌握群眾的鑄魂育人使命,又能與時俱進地實現“現實本身”的創新發展確立了科學的方法論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