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偉
(鹽城師范學院,江蘇 鹽城 224002)
花鼓表演歷史悠久,流傳地域廣泛,山西、江蘇、山東等地尤其盛行,如山西的翼城花鼓在唐朝年間就已存在、江蘇的海安花鼓在明清時期已有記錄。花鼓作為民間舞蹈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民間節慶活動中一直扮演著重要角色,尤其是在重要的傳統節日中多可見到花鼓舞蹈的身影,如鬧元宵、二月二等。海安花鼓盛行于江蘇省海安縣角斜鎮及李堡鎮附近,花鼓表演風格柔美、詼諧幽默、唱舞俱佳,具有濃郁的江海文化特色。海安花鼓表演風格的形成與當地的環境、地理位置、民俗風情等環境因子具有密不可分的關系,資華筠老師的舞蹈生態學中提到“把舞蹈置于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的系統中進行宏觀的、多維的綜合考察,確定自然的或社會的諸多因素中哪些影響和制約了舞蹈,以及它們以何種方式、何種程度影響和制約著舞蹈的發生、發展及表現形式……”[1],由此可見花鼓舞蹈是作為海安歷史文化形態的一個縮影存在的。
《毛詩序》中有言“情動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古人時常用“詩樂舞”一體的形式來表達內心的情感,在海安花鼓的表演形式中,就是采用歌唱、舞蹈、雜技、武術等相結合的綜合表演形式。《中國民族民間舞蹈集成.江蘇卷》中,海安花鼓中有一段唱詞:“花鼓唱起一條聲,國富民泰出忠臣。劉公平寇安天下,三世難報子承恩”[2],根據以上唱詞中記載,海安花鼓應是起源于明朝,唱詞是用來歌頌明嘉獎年間進士劉景韶抗擊倭寇的功勛事跡。樸實的海安人民,把劉公抗倭的英雄事跡,用即興編詞歌頌的方式來表達感恩之情。
海安花鼓最早起源于海安縣角斜地區,此地緊靠黃海之濱,有富饒開闊的耕地,以前這里的百姓以漁耕為生,每逢農歷正月十三,漁民們都會在門前掛起紅燈籠,這種風俗被稱為“掛天燈”,以此來保佑家人出海平安、逢兇化吉,后來人們每逢佳節,便手持燈籠進行表演慶祝,經過演化逐漸形成了3-5人進行擊打花鼓表演的民間藝術形式。資華筠老師在《舞蹈生態學》中提出“舞蹈生態學是一門研究自然和社會環境與舞蹈的關系的科學”[3],海安花鼓的形成自然也與當地人民的生活、生產、勞作息息相關,通過對海安花鼓舞蹈形態的觀察可以看到,其動作特點具有非常濃郁的漁耕特色,比如海安花鼓動作有“欲動先出胯,逐步微微顫”的特點,這種動作形態與舊時江南女子織漁網的神態極其形似,也有“風擺柳”、“鴨子點頭”、“麻雀移步”等對日常生活中事物形態的模擬。
舞蹈自古就有著娛神、娛人的重要作用,在原始社會,鼓聲象征著雷聲,是用來溝通神靈的重要媒介。“祭海”民俗歷史悠久,早在周代就已經有了“四海之神”的觀念,《太公金匱》云:“四海之神,南海之神曰祝融,東海之神曰句芒,北海之神曰玄冥,西海之神曰蓐收。”可見,人民對海的崇拜、畏懼之情早已形成了某種意念形式,也就是寄托于各種神靈。海安位于南通、鹽城、泰州三地交界處,東臨黃海,南望長江,人們自古與海為伴,靠海吃海,海安花鼓的形成自然與“祭海”風俗有很大的關系,漁民一直用這種淳樸、柔美的藝術表現形式來表達對神靈的感恩。每逢魚汛到來之際,人們都會舉行盛大的祭海儀式,在儀式中海安花鼓扮演著娛神及溝通神靈的作用,尤其是海安花鼓中的“鬧場子”部分,表演中的歌舞部分皆在此處,氣氛熱烈歡快,載歌載舞,通過舞蹈與說唱的形式把對神靈的崇敬表達的淋漓盡致,充分展現了海安人民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
明清時期藝術形式多樣,“傳奇”的出現為藝術呈現形式提供了更多地可能性,尤其是角色的劃分對“姊妹藝術”有著很大的影響,海安花鼓在明朝時期受傳奇的表演影響頗深,可從其角色劃分、唱詞等表演方式上看出。傳統的海安花鼓是由說唱、歌舞、雜技、戲劇等融合而成,表演模式為“引子”—“鬧場子”—“雜劇”,各表演環節風格多樣、引人入勝,其中以“鬧場子”最為精彩——主要為“紅娘子”的女子舞蹈部分;說唱表演的唱詞內容大多為民間傳說故事,主要以漁家、農家生產、男女愛情生活為題材,說唱的曲調多為江蘇地區民間小調,如《穿心調》等;雜技部分表演主要以高難度的技術動作為主。花鼓表演中的出場人物主要有女主角“紅娘子”、男主角“上手”、丑角“騷韃子”、“姜太公”、“和尚”以及花鼓隊員等,花鼓表演人物角色塑造區分明顯、角色動作特點各有特色,具有明顯的時代特色。
隨著抗日戰爭的爆發,日軍對中共根據地進行“大掃蕩”,在嚴峻的形勢下,各地方抗日武裝響應中共中央“延安秧歌運動”[4]的號召,各地區也掀起了秧歌運動。在蘇北地區,新四軍各個劇社以鹽城、南通等為根據地,對當地的民族民間舞蹈進行改變,積極發動群眾進行抗日宣傳運動。1942年,新四軍文化劇社對海安花鼓進行改編,把表演中“打場子”部分從花鼓表演中剝離出來,主要保留了其中“歌舞”部分,將其中“紅娘子”角色由原先的男子扮演改為女子裝扮,整個花鼓表演更加偏向于“純舞蹈”化。
本文中的“新時期”是指1980年改革開放至今這個時間段,是以花鼓舞蹈表演模式的重大變化來劃分的時間段。1978年“文革”結束后,民族民間舞蹈得到解放,江蘇省組織各地區文化團體對民間舞蹈進行整理,在南通以海安文化館牽頭對“海安花鼓”的進行重新收集編創,在動作上保留了海安花鼓傳統表演中“生、旦”的基本形態素材,并在原先基礎上對動作進行規范、美化,使海安花鼓的表演更加豐富多彩;在音樂上,采用《穿心調》、《花鼓調》民間音樂素材,對花鼓音樂進行整理編排,經過這次整理,基本確立了海安花鼓整體的表演結構和模式;為迎接1999年建國50周年,海安花鼓應邀參加天安門前晚會演出,由南通市文化局對海安花鼓進行了大幅度編排,把群舞部分人數增加到320人,以群舞的方式來刻畫海安人民勤勞質樸、溫婉動人的性格特征,花鼓表演動作融合了揚州周邊地區的花鼓動作,音樂素材將花鼓調等民間小調與揚州拔根蘆柴花的曲調相結合,更加突出音樂的旋律;海安花鼓流傳至今,在原先大型群舞的基礎上改編為小群舞形式,已形成了健身版的表演形式,更加適合群眾的需求。
1.花鼓文化形態遺失嚴重
海安花鼓歷史悠久,經過400多年的傳承與發展,在每個時代都凝結了不同的文化形態,但是隨著“新時期”的到來,經濟快速發展,人們對于物質的追求逐漸削弱了花鼓舞蹈形態的傳承。民間是海安花鼓賴以生存的土壤,但是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對舞蹈生態的破壞是非常嚴重的。現階段的海安花鼓更多是以廣場舞---也就是所謂的“純舞蹈的”的形式服務于群眾,群眾舞蹈的發展對于花鼓的傳承有一定積極面,但是對保持花鼓原始性上卻有很大的削弱。海安花鼓現有的表演模式,基本已經喪失了原有花鼓表演的原始性,更多地偏向于所謂“高、大、上”的審美趨勢,這種外在形態的遺失對花鼓文化的傳承與認同都是極其不利的,我們已經很難從現有的花鼓表演中再尋找到民俗文化的烙印。
民間舞蹈是一切創作舞蹈之母[5],而群眾是舞蹈文化傳承的載體,我們只有把海安花鼓中涉及的農耕文化與稻作文化的表演部分明確傳播到群眾中去,才能使群眾在審美趨勢上有正確的走向,在發揮自身能動性的同時會兼顧到花鼓原始形態,但意識形態的改變是一個長期且艱難的過程,只有整體的社會意識形態發展到了一定的高度,才能使普通群眾認識到傳承文化形態的重要性。
2.傳承方式單一
海安花鼓的傳承方式一直是家族式的“言傳身教”,歷代傳承人在這樣的傳承模式下起著決定性作用。但是這種單一的傳承方式亦會嚴重影響到花鼓的普及程度,人數基數是傳承的首要條件,俗語有言“人多力量大”,只有足夠多的人數,才會有更多、更好的方法進行傳播;從另一個角度分析,過分強調“人”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會使花鼓傳承存在斷層的現象,這種斷層不僅體現在“傳承人”花鼓技術上,更重要的是“人”在文化程度上的不同會使花鼓文化斷層的出現,歷代花鼓傳承人都會盡心盡力的進行傳播,但是畢竟個人能力有限以及舊時的途徑及平臺并不是很多,導致海安花鼓的群眾基礎并不理想,甚至有消亡的危險。
1.規范演員培養體系
海安花鼓的演員培養還處于比較傳統的家族式傳承,對于演員的培養方式屬于自由式培養,并沒有形成自身的體系式培養,花鼓的教學局限于“耳濡目染”的階段。對此,海安花鼓演員的培養需要做到以下幾點:第一,“體系化的課程設置”,花鼓舞表演可根據其動律、體態、表演、技術等方面進行系統化訓練,以日、周、月、學期、學年進行課程化細致劃分,對課程內容進行有條理的劃分;第二,“擴大學員規模”,海安花鼓從明朝伊始,花鼓表演表演場所多集中在街頭市井,很難進入上流社會,多為窮苦人家謀生的手段,因此,對于海安花鼓的傳播就集中于少部分花鼓藝人身上,這樣的傳播方式很難形成廣泛的群眾基礎;新中國建立以來,國家逐漸加大對文化的保護,海安花鼓等一大批民間舞蹈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契機,但花鼓演員培養模式滯后帶來的一系列傳承問題也隨之而來,最突出的集中在花鼓演員人數偏少及質量偏低,因此花鼓傳承人應該在當地政府支持下擴大演員規模,為花鼓傳承提供更多的有生之力。
2.加大文化資金投入
新中國改革開放以來,民族民間舞蹈的發展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契機,政府對舞蹈文化方面的財政支持力度也在逐年增加,為整理出很多即將消失的民間舞蹈提供強有利的支持。海安花鼓從78年參加江蘇省第一屆歌舞匯演以來,江蘇省文化局及海安縣文化館牽頭對花鼓表演內容及文化形態進行整合、提煉,并對花鼓傳承人進行定期的人文關懷,但是花鼓的發展及推廣還需要更多的財政方面的投入,以確保花鼓舞及傳承人有良好的生態環境,當然花鼓的財政支出要以項目的成果為衡量標準,以確保花鼓文化投入與產出成正比。海安花鼓在2008被列入省非遺名錄,這就確保了花鼓在每年都有了一定的項目資金支持,為花鼓的發展提供了積極的發展動向。
海安花鼓歷史悠久,其表演內容及文化具有獨特的江海文化特色,記錄著世世代代海安人民的日常生產、生活,具有重要的保護意義。雖然花鼓經歷了長時間的流變,原始的表演形態和文化有一定的遺失,但是隨著社會意識形態的發展,群眾的認知水平不斷提高為花鼓的傳承與保護提供了最豐富的土壤,筆者相信通過整個社會的共同努力,海安花鼓一定會有更加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