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理法視閾下教育懲罰的邊界與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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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由罰站聽課、罰抄作業、罰寫檢查、罰做值日、罰蹲馬步、罰留堂、罰跑圈、罰跪、罰曬等教育懲罰導致的糾紛頻發，其間愈演愈烈的矛盾也引起了社會各界的普遍關注。人們不斷追問，教育懲罰是否具有存在的必要性與合理性？在不得體罰或變相體罰的法律約束下，懲罰的邊界何在？教師在懲戒學生時應該如何把握好尺度？

學校教育懲罰之惑

2018年10月18日，一則“罰站學生幾分鐘，教師被關7小時”的消息在網上引發了多家新聞媒體的持續報道與接連轉載。對于派出所副所長因自己孩子被罰站而關押教師的事件，許多民眾紛紛指責了他在處理師生關系、家校關系的過程中公權私用、職權濫用等違規違法行為，反復呼吁把國家公職人員“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同時，“教師是否有權懲罰學生”“懲戒方式是否得當”以及“對學生進行罰站是否算體罰”等老生常談的問題再次成為眾議的焦點。

關于“涉事教師是否有權懲罰學生”“懲戒方式是否得當”的問題，有人在痛批副所長擅自“把老師抓起來拘禁了長達7小時”等違法行為之后指出，不認可教師對遲到孩子實施“罰站”這種教育方式，而且認為“讓孩子‘罰站’的懲戒方式明顯失當”；也有人表明，堅決不支持這種諸如“罰站、罰抄中學生守則50遍、打手心、關小黑屋”之類的所謂“懲戒權”，因為這些懲戒行為是“對兒童人格的羞辱”；還有人則認為，教師應行使合理懲戒權，讓它成為鞭策學生的工具，而非師生關系惡化的根源。那么，這場眾說紛紜的教師有無懲戒權之爭、教師懲戒方式得當與否的不同說法到底孰是孰非呢？至今尚無明確的定論，但人們普遍贊同的是，教師在開展以學生發展為本的教育教學工作中，有權對期間的活動過程施加正向的教育影響與積極的管理干預；如果教師放棄了這種教管權，沒有及時地對違規犯錯的學生加以干預，就意味著放棄了自己應盡的教育責任。

關于“對學生進行罰站是否算體罰”的問題，有人認為罰站就是體罰；有人則表示，罰站并非體罰，而是老師正常的批評教育手段。無論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教師法》，還是教育部于2017年12月4日發布的《義務教育學校管理標準》均明確規定，教師不能對學生采取體罰、變相體罰或者其他侮辱人格尊嚴的行為。在派出所副所長抓老師的事件中，涉事學生的媽媽就堅持認為，“罰站也是變相體罰”，涉事教師及其親屬則因此向學生家長道了歉。從法律角度而言，所謂體罰是指“通過對人身體的責罰，特別是造成疼痛來進行懲罰或教育的行為”，例如教職員工對學生的肉體施加的毆打、捆綁等做法。相比之下的變相體罰往往是指，教職工對學生不直接使用暴力，而是“間接使學生生理或者心理受到折磨”，“沒有直接的身體接觸，通常采用罰抄、罰寫、罰站、罰做值日、不讓吃飯、侮辱等方式，使學生產生痛苦或疲勞的措施”。變相體罰表面看起來不會對學生身體造成嚴重的創傷，所以經常被一些老師所采用。但是不容忽視的是，變相體罰對學生所造成的心靈創傷可能比體罰更嚴重。在目前我國的相關法律規定與司法解釋中，毆打、捆綁、罰抄、罰寫、罰站、罰做值日、不讓吃飯、侮辱等體罰或變相體罰方式不僅僅是違背教師職業道德規范的做法，更是我國教育法律、法規明令禁止的行為。就“罰站學生幾分鐘，教師被關7小時”事件公布于眾的調查情況來看，對于涉事教師是否有過錯、是否存在體罰或者變相體罰學生等問題，相關部門暫時還無法做出全面而準確的事實判斷，不能妄下定論。值得重視的一點是，教師的職責在于既教書又育人，尤其在面對初次犯錯或者自制力差、屢次犯錯的學生時，應耐心地教育他們如何做人，循序漸進地規范他們的言行。一方面，教師懂得“嚴是愛、寬是害”，對他們的教育責任就是批評教育、予以管教；另一方面又不能教管過嚴、過重，比如最新出臺的《義務教育學校管理標準》明確要求教師“不得布置超越學生能力的作業，不得以增加作業量的方式懲罰學生”。無論是學校整體的教育管理、教學管理，還是具體的班級管理、課堂管理，都必須有章可循才行。不少教師在管理學生的時候真切地提出，急需一套科學而具體的教管規定與實施細則來參照執行。

教育懲罰難題應對之策

眾所周知，教育教學活動的有序開展，離不開一系列的學校管理制度、班級規章、行為準則、教學規范和課堂紀律，更離不開教師對制度、規章、準則、規范和紀律的執行權。當然，教育懲罰并非等同于教管權，更不是體罰的代名詞。從某種意義而言，體罰既是懲罰范疇中最為極端的一類，又是一種違法行為。對學生采取違背人倫道德、教育規律的體罰方式，非但難以取得預期的教育教學效果，反而會成為阻礙教育教學活動有序開展的絆腳石。適度的教育懲罰僅是一種以“立德樹人”為根本任務的育人手段，其出發點和落腳點在于促進學生健康快樂成長，促進他們的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事實上，人在成長的歷程中難免會出現這樣或那樣的失誤或過錯。正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更何況生理、心理發育不夠成熟且尚未完成社會化的學生。但一個人如果犯了嚴重錯誤，就應承擔嚴重錯誤所導致的不良后果；如果違反了公序良俗，就該受到公眾的譴責和良心的拷問；如果觸犯了法律法規，就要受到應有的法律制裁。學生在違反了學校規章制度之后，不僅應在教師的批評和引導下主動認識錯誤、承擔責任，還要及時改正錯誤，努力做到長記性、少犯錯，逐步培養公民德行、道德自律、擔當精神和責任意識，從而有助于適應社會發展與個人成長的需要。對于屢次犯錯的學生，教師可以在學生管理制度公約化的前提下，以教育和尊重學生為出發點，通過合法公正、合情合理的懲戒方式，對之嚴加教管，并切實履行好“批評和抵制有害學生健康成長的現象”之義務。由此可見，在當前大力倡導賞識教育的時代背景下，適時適度的教育懲罰依然具有一定的存在必要性與合理性。

當下，教育懲罰仍然是學生最為抵觸的一種教育方式，更是部分教師心理上的陰影和一些家校矛盾的導火索。而破解教育懲罰難題之策在于，教育懲罰要兼顧“情理法”，即在教師權責立法精細化、學生管理制度公約化的前提下，教師以理解和尊重學生為出發點，適時適度地運用合情合理的懲戒方式，化極端粗暴的教育懲罰為智慧溫情的教育影響，來幫助和引導學生反省自我、知錯就改，以賞識的心態激發他們主動學習的熱情、點燃他們積極進取的激情、照亮他們生活世界的真情，從而提高他們的學習效能感、學業成就感與生活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