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與經濟增長關系再審視*

王 惠，李小聰，丁 瑾

0 引言

鑒于公共圖書館的公益性質，雖然其社會效益已得到普遍認同，但是經濟效益較為隱晦，實現量化測量困難。近年國外圖書館界出現了以貨幣價值度量公共圖書館經濟效益的研究[1]；我國也有學者[2]應用統計分析方法分析公共圖書館人均購書費、購書費支出、總流通人次等指標與GDP之間的關系，為經濟增長和公共圖書館發展關系研究提供了理論支持。縱觀相關文獻，經濟增長與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關系研究是伴隨著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影響、政府支出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以及公共圖書館發展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三條主線展開。

(1)公共圖書館發展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劉璇[3]從經濟學視角展開圖書館經濟價值的評價，認為公共圖書館服務效益促進了經濟發展和文化進步。李莉[4]通過分析2000-2010年廣東省相關數據，基于耦合協調度模型，發現通過增加知識的轉化力度實現以公共圖書館為基礎的優化產業結構對策促進了廣東的經濟發展。

(2)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發展的影響。楊嶺雪[5]通過比較1978-1992年我國公共圖書館相關數據，指出經濟發展對公共圖書館事業建設具有正向作用。彭繼玉[6]構建向量自回歸模型，通過對1990-2011年我國GDP與公共圖書館發展水平的統計數據進行實證研究，認為經濟增長促進了公共圖書館發展，公共圖書館對經濟增長的“反哺”現象并沒有顯現。陳力行等[7]收集我國1979-2008年數據，對GDP與公共圖書館財政投入的關系進行協整檢驗，發現公共圖書館財政投入受到國民經濟發展的制約。趙新泉等[8]運用1996-2009年的面板數據，實證研究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投入影響的短期調節效應，發現GDP能顯著增加公共圖書館財政投入。

(3)政府支出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國內外學者對政府支出與經濟發展的關系的分析主要分歧在于政府支出對經濟發展過程中發揮著怎樣的效應。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認為，經濟增長關鍵在于技術進步，政府支出只在短期對經濟發展產生影響，長期效應不明顯。但內生增長理論指出，由于公共物品存在外部性，政府干預市場是必要的。Aschauer[9]認為財政支出顯著推動經濟發展。Grier等[10]則指出私人投資會被政府支出擠出，進而不利于經濟發展。Evans[11]發現政府支出與經濟發展之間沒有明顯關聯，政府支出是中性的。嚴成樑等[12]指出我國生產性公共支出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存在地區差異性，并不一定總能促進經濟增長。

上述研究雖然揭示了經濟發展與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關系，但依然存在拓展空間：一是基本上是從國家整體層面來分析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二是文獻實證方法或使用傳統的最小二乘法。或使用時間序列的方法。由于面板數據樣本容量擴大，可以極大解決變量遺漏問題，還可以展現更多個體動態行為的影響，據此，基于面板數據模型的分析更具優勢。三是學術界普遍認同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發展產生影響，但經濟增長并不是影響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唯一因素，現有文獻中涉及的變量選取較為單一，在模型構建中僅僅考察兩者關系，忽略城市化進程、人力資本、技術進步等因素對公共圖書館發展的作用效果，相關研究表明這些都是影響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的重要因素[13-14]。因此，本文在研究范圍上采用省級面板數據，充分考慮各地區的空間差異性，構建包含個體影響的變系數模型，實證研究我國省級區域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為實現公共圖書館事業建設與經濟增長之間的良性互動提供借鑒。

1 模型設定與數據來源

1.1 變系數模型設定

經典線性模型具有良好的模型解釋性和統計特征，受到眾多學者青睞。線性模型如下：

其中，假設每一個體既無結構變化也無個體影響，參數x1，x2，…，xu是常數，但實際經濟結構經常發生變化，導致常參數形式的模型可能有不合理的地方，例如，用固定參數模型分析公共圖書館發展影響要素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溢出效應時，xu反映第u個變量的邊際效應，這種效應固定不變。經典經濟學理論認為個體產出的邊際效應受到許多因素影響，所以模型假設每一個體存在結構變化，也存在個體影響更具合理性[15]。含個體影響的變系數模型如下：

其中，μ和(x1，…，xm)是相互獨立的協變量，y是響應變量。該模型容許系數向量隨著個體特征不同而變化，模型融合線性和非參模型的優點，廣泛應用在經濟、管理學領域。對我國而言，地域稟賦造就不同區域的發展模式，為了充分考察我國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影響因素，納入經濟增長、城市化進程和人力資本等關鍵變量，為了消除異方差的影響，對所有變量都取對數處理，構建以下面板模型：

其中，LIB為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代理變量；RGDP、CITY、HUM分別表示經濟增長、城市化進程和人力資本。如果λ1統計上不顯著，說明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影響大不；如果λ1顯著為正，說明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如果λ1顯著為負，則具有抑制作用。

1.2 數據來源

數據樣本為30個省份(不含西藏)，依據“十一五”區域發展政策中對區域的劃分方法，細分為八大經濟區域：大西北綜合經濟區(新疆、寧夏、青海、甘肅)、大西南綜合經濟區(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長江中游綜合經濟區(安徽、江西、湖南、湖北)、黃河中游綜合經濟區(內蒙古、河南、山西、陜西)、南部沿海經濟區(海南、廣東、福建)、東部沿海綜合經濟區(浙江、江蘇、上海)、北部沿海綜合經濟區(山東、河北、天津、北京)、東北綜合經濟區(黑龍江、吉林、遼寧)。

被解釋變量人均GDP本身具有社會公平和平等的含義，人均GDP雖然不能直接等同于居民的人均收入和生活水平，但構成了一國(地)居民人均收入和生活水平的主要物質基礎，是提高居民人均收入水平、生活水平的重要參照指標，因此，借鑒相關研究[16]，筆者以人均GDP來衡量人均收入，即經濟增長指標選用人均GDP來衡量。人均GDP與總量指標相比，更能反映真實經濟發展水平。為消除價格因素影響，本研究以2004年不變價計算人均GDP實際數值。人均GDP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和地方統計年鑒。

控制變量人力資本(HUM)指標選取國際通行的Barro and Lee(2001)方法，即平均受教育年限法。通過樣本期間內就業人員總人數和受教育程度來估算[17]，計算公式為：

其中，A為該年齡以及以上人口總數，bi為第i層次受教育程度的受教育年限，Ai為該年齡以及以上人口中的第i層次受教育程度的人口數量，i為受教育程度，HUM為某一年齡以及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取性和連續性，本文計算的是6歲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程度年限，將受教育程度分為大專及以上、高中、初中、小學、文盲半文盲5個層次，并定義各教育層次的受教育年限依次為16年、12年、9年、6年和0年[18]。

控制變量城市化進程(CITY)一般采用人口統計學指標，即城鎮人口占總人口(包括農業與非農業)的比重來表示。人力資本和人口城市化計算數據來源于2005-2016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人口統計年鑒》和地方統計年鑒。

解釋變量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LIB)，原始數據來自2005-2016年《中國文化文物統計年鑒》。為便于比較分析，同時消除物價波動對結果的影響，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數據以2004年為基期進行平減處理。

2 實證分析

2.1 單位根檢驗

變系數面板數據模型適用的前提條件是確保變量通過平穩性檢驗，以使得估計結果無偏。本文同時選取Fisher-ADF、Levin-Lin-Chu test檢驗兩種方法進行檢驗，以兩種方法結果一致通過為標準。檢驗結果見表1。LNLIB、LNRGDP都通過Fisher-ADF和Levin-Lin-Chu test檢驗，因此這兩個變量為平穩序列。所有變量在一階差分后都平穩，均在1%水平上拒絕原假設，滿足建立變系數回歸模型的基本數據條件。

表1 面板單位根檢驗結果

2.2 結果分析

在處理面板數據時，到底是采用固定效應模型還是隨機效應模型是一個基本問題。為此，在個體固定效應不顯著為零的假設前提下，利用豪斯曼檢驗選擇哪一種模型進行討論更為適宜[19]，通過F統計量對個體固定效應的顯著性檢驗，得到相伴概率P值為0.000，于是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拒絕原假設，選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人力資本和城市化進程采用固定系數估計，經濟增長采用變系數估計，模型整體擬合優度良好。回歸系數估計見表2，人力資本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人力資本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影響不大，城市化進程通過5%的顯著性水平檢驗，結果顯示每增加1%的人口城市化率會引起約0.08%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提升。由此可見，在公共圖書館發展過程中，不能無視城市化進程帶來的正向影響。

表2 面板變系數回歸結果

為判斷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影響的異質性，在模型(3)基礎上采用變系數模型驗證，著重描述30個省份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影響。變系數模型的估計結果見表3。

從表3可見，河北、山西、內蒙古、四川、云南和陜西沒有通過10%的顯著性水平檢驗，安徽、湖南和河南通過5%的顯著性水平檢驗，其余21個省份通過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模型整體擬合較好。經濟增長的變系數估計結果反映出驗證以往的普遍觀點[20-21]：GDP水平的提高會增加公共圖書館的財政支出，對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反映出經濟發展水平是提升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重要因素。從變系數模型的估計結論中折射出不同省份的經濟發展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影響存在空間異質性，這在已有文獻中并沒有體現出來。

表3 不同地區經濟增長的回歸系數

比較30個省份的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影響的回歸系數(見表3)可知，經濟增長的彈性系數排序在前5名依次為海南、新疆、湖北、上海、貴州，這些省份經濟每增長1%，會導致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至少增加1.38%；后5位依次為陜西、四川、山西、河北和內蒙古，這些省份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影響相較其他省份小些，說明經濟增長加劇了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差距的擴大，其系數反映了GDP的變化對公共圖書館事業的影響。考慮到我國公益性捐款處于初級階段的國情和公共圖書館公益性機構的性質，公共圖書館建設的發展經費主要源自政府的財政支出，GDP的增長無疑促進了公共圖書館事業快速發展，只是影響存在地區差異性。

從八大經濟區域來看，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影響彈性系數的平均值由高到低依次為南部沿海(1.456)、大西北(1.393)、東部沿海(1.232)、長江中游(1.122)、大西南(1.034)、北部沿海(1.007)、東北(0.922)、黃河中游(0.517)(見圖1)。其中南部沿海的彈性系數是黃河中游的2.81倍，究其原因是南部沿海地區經濟實力雄厚，不僅在地理稟賦上存在優勢，還在基礎設施、機制建設和人才引進等方面形成一套較為完備的體系，這為該區域公共圖書館提供了優越的發展條件和環境，居民的學習意識也較強，都使得南部沿海地區經濟增長的變化對公共圖書館投入需求具有顯著的杠桿效應；而對于經濟落后的黃河中游地區而言，其公共圖書館事業的開展與資源投入的驅動力不足，地區居民對知識的渴求尚不迫切。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大西北經濟發展水平不高，但是隨著西部大開發戰略的推進，政府部門在相關方針政策上的傾斜為大西北地區公共圖書館實現跨越式發展提供了可能，也意味著大西北地區經濟增長依舊存在較高的彈性。

圖1 八大經濟區域經濟增長的彈性系數均值

從上述結論可以得到如下政策含義：30個省份GDP都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具有正向影響，只是影響的力度和強度存在不同，存在一定的空間異質性，這反映出當下人們對知識和信息的需求與日俱增，地方政府在關注GDP增長的同時也注重文化建設，積極響應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的訴求，努力保證經濟持續、穩定、良性的增長，給予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更多的資金支持和制度保障，以滿足人民精神層面的需求。

3 結語

本文基于變系數面板數據模型，通過收集2004-2015年30個省份數據，實證考察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收入的影響效應，結果表明，就全國而言，經濟增長促進了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自改革開放以來，經濟增長穩步提升與公共圖書館事業快速發展密切相關。應進一步提升GDP，實現國民經濟與公共圖書館和諧發展。由于公共圖書館公益性質，應以國家投入為主，公共圖書館為科技進步、經濟發展等提供基本的信息服務，保障產業發展、民眾素質提升，國家則通過稅收等途徑獲取更大收益，給予公共圖書館發展支持，這是一種良性機制，也是國民經濟與公共圖書館事業協同發展的出發點。

就八大經濟區域而言，南部沿海地區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杠桿效應最大，黃河中游地區的經濟增長回歸系數均值較小，大西北地區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影響也較為凸顯，這可能是區域經濟發展牽涉社會各個方面，過程復雜，而經濟增長與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關系也是如此。大西北地區GDP增長率與公共圖書館投入保持較高走勢，其經濟發展正在轉型，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處于積累階段。

就省份而言，有70%以上地區的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但其左右的力度和強度存在空間異質性。比如，位于南部沿海的海南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正向溢出作用最大，而隸屬于黃河中游地區的內蒙古經濟增長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杠桿作用最小。可能的解釋是各個省份的經濟環境和地理稟賦存在較大差異，經濟發展水平極不平衡，從而影響不同地區的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能力，使其對公共圖書館的發展影響效應也有所差別。

根據以上結論，得到以下啟示：不論是全國層面還是省級層面，GDP都正向影響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反映出各地讀者對公共圖書館服務創新的強烈訴求。我國正處于社會經濟快速發展時期，發展思路要有所突破，洞察公共圖書館事業建設的制約因素和驅動原因。由于有些地區很長一段時期不重視，導致公共圖書館事業進展遲緩，制約了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因此，為實現經濟增長與公共圖書館良性互動發展機制，應建立合理的財政分配機制，拓展地方政府對公共圖書館的撥款力度，吸引社會各界對公共圖書館的支持，多渠道籌集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經費，為公共圖書館事業跨入新臺階提供強大的資金保障，這也利于緩解公共圖書館需求和供給之間的矛盾。

南部沿海地區、大西北地區和東部沿海地區的GDP增長變化對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的影響較大。縱觀十年的經濟發展過程，結合公共圖書館經費投入增長率與GDP增長率變化情況，2008-2010年GDP的增長率與公共圖書館財政支出增長率出現了不和諧變化狀況，體現了經濟發展對公共圖書館事業支持還存在一定的不穩定性。

在財政投入中，公共圖書館的定位仍需要進一步明確，避免其它領域擠占公共圖書館經費。從長遠看，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離不開公共圖書館可持續發展，公共圖書館盡管自身并不產生經濟效益，但它是經濟發展的助推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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