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慶州藏民對野生食用菌資源管理利用意愿研究

黎芳　孫諾央宗

迪慶州位于云南省西北部，擁有豐富的野生食用菌資源。近年來隨著野生菌，特別是松茸價值的發現，使得采集野生菌已經成為當地藏民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但盲目追求短期利益，已經造成當地對松茸等野生菌的過度利用和破壞性的開發，威脅資源的可持續利用。而研究當地藏民的選擇意愿對于更有效保護和可持續利用迪慶州野生菌資源，促進可持續管理措施的長久實施具有重要的意義。本研究利用選擇實驗模型研究云南省迪慶州香格里拉市和德欽縣當地藏民在野生菌資源的采集管理和市場化銷售中的意愿。其中采集管理研究的指標包括采集數量，采集種類，所需勞動力，采集數量的穩定，管理模式，采集方式和因為采取管理措施而暫時減少收入等七個指標。市場化銷售指標包括市場價格，市場價格波動，出售方式，出售持續時間和為市場化所需的成本等五個指標。

迪慶藏族自治州地處青藏高原的南延部份、著名的橫段山脈地段，擁有豐富的野生食用菌資源，但隨著近年商品經濟和市場經濟的沖擊，在短期利益的驅動下，目前迪慶州的野生食用菌資源正受到過度采集和資源量持續減少的威脅。另一方面，村民對資源保護和綜合有效利用的意識和能力尚有欠缺，當地也缺乏組織或機制來綜合開發利用和保護野生食用菌資源，這并不利于協調資源的可持續發展。

以往對迪慶州野生食用菌資源的研究，有從自然科學角度來研究資源總類、分布，資源特性以及相關人工培植技術等方面的，也有基于社會學視角從宏觀層面關注資源的開發和利用的。但是，諸多的研究中還缺乏從農戶生計的微觀層面來探討野生食用菌資源的貢獻，以及菌類資源的采集、管理、銷售等對于資源保護的意義也缺乏專門的研究和探討。

因此，在現有形勢下，本研究從社會學研究的角度，通過微觀層面的調查研究，關注當地農戶在采菌過程中的行為意向，以及行為意識在資源開發和利用中所具有的價值和對現行資源合理開發的阻礙，以期為實現資源可持續利用提供一個新的視角。

1地理氣候條件

迪慶藏族自治州位于云南省西北部，滇、川、藏三省交界處，在東經90°35′-100°19′、北緯26°52′-29°16′之間，這個地區是全球生物多樣性熱點之一，境內地勢北高南低，地形呈縱深切割之勢，海拔高差懸殊，在2.3萬平方公里的范圍內，最低谷海拔為1486米，最高海拔為6740米，絕對高差達5254米，使得境內出現了垂直氣候和立體生態環境特征。境內氣候屬溫帶——寒溫帶氣候，年平均氣溫4.7℃～16.5℃，年極端最高氣溫25.1℃，最低氣溫～27.4℃，形成“一山分四季，隔里不同天”的典型立體氣候。干濕季分明。6～10月，受西南暖濕氣流影響，陰雨天氣多，雨量占全年雨量的80%，形成濕季，為野生食用菌的生長提供了良好的環境。11～5月，受干暖的南支西風急流控制，降水量僅占全年降水量的20%，晴天多，蒸發量大，形成千季，年平均降水量為618.4毫米，年平均無霜期為121天，年平均日照達2180.3小時。

2野生食用菌現狀

由于特殊的地理條件，迪慶州境內蘊藏著極為豐富的資源。菌類資源對家庭收入的貢獻是最大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農戶菌類收入占家庭總收入的百分之四十到五十不等。菌類已經成為農戶生計的重要來源，如果沒有其他資源或其他更多的經濟收入手段來取代菌類采集帶來的收益，那么，農戶對于菌類的依賴仍然會加強，再加上缺乏有效的資源管理模式，這種狀況極易導致資源的過度采集。目前，境內松茸每年正以5%的數量遞減，照此推算，再過40年左右將無松茸可采，牛肝菌、羊肚菌等其他珍貴野生食用菌也面臨同樣的問題。野生菌生長季節性強，只有在自然狀態下才能生產。近年野生菌的高額利潤，出現了嚴重的濫采現象。

3研究方法

3.1選擇實驗

選擇是人們日常生活中最為頻繁的活動，有些選擇是有意識的，而更多選擇是潛意識的。選擇反映人們的意愿，價值觀和世界觀。如果某項措施或者某種產品符合人們的選擇意愿，那么這項措施或者這種產品就更容易被人們所接受。因此對人們選擇意愿的研究已經成為社會經濟學研究中的一個熱門領。選擇實驗就是目前常用的一種統計研究人們選擇意愿的有力工具，被廣泛應用于各種社會經濟學研究中。選擇實驗的核心理念是“最好的選擇”通常是不存在的，因此人們必須在一系列非理想的選擇中權衡利弊得失，從而選出自己最喜好的選擇。

3.1.1先期調查

2016年7月，我們在香格里拉市隨機選取30位農民和當地人，開展先期調查，調查內容主要包括當地人對于松茸等野生菌資源管理利用和場化中所關注的問題。

3.1.2確定指標和選項

根據先期調查的結果，我們共總結出12個指標，其中野生菌的采集管理共有7個指標，分別為：采集數量，采集種類，產量穩定性，采集方式，所花費的勞力，建議管理，野生菌管理成本.

野生菌的場化共有5個指標，分別為：價格，價格波動，出售方式，出售時間，野生菌銷售成本.

3.1.3設計選擇實驗的調查問卷

利用分析軟件，根據上述確定的指標和選項，我們分別為野生食用菌的采集管理和野生食用菌場化設計了一套調查問卷，每套問卷共有12份，每份問卷包括3個不同的選擇（詳見圖1）。

3.1.4選擇實驗問卷調查

應用設計的12份問卷，分別在香格里拉市和德欽縣隨機選取100位參與野生菌采集和出售的當地農民進行調查。由于調查區域為藏區，而且很多年齡較大的藏民不識字，因此我們根據調查內容，以圖代字，制作了12份調查問卷。同時記錄了被調查者的年齡，性別，村莊，受教育程度，是否有其他收入來源等，這些因素都可能會影響到他們選擇意愿的參數。

3.1.5數據分析

按照分析軟件的格式要求將所收集的數據按固定格式輸入至Excel，運用Nlogit軟件對數據進行分析。

4結果與分析endprint

4.1先期調查，指標與相關參數確定

調查指標和被調查者的相關信息參數對于選擇實驗的成功與否至關重要。調查指標必須都是農民所關注的事項且各個指標之間均沒有相關性。對香格里拉市和德欽縣共20啦當地農民的調查結果顯示，在野生菌采集方面，根據農民最為關注的問題即產量和穩定性，因此我們設計了兩個指標“產量”和“穩定性”。在調查區我們發現當地農民往往將松茸和其他野生菌分開，把除了松茸之外的其他所有野生菌均稱之為雜菌，這主要是因為目前野生菌場中，僅僅松茸場比較完備，其他野生菌多作為當地的食物。同時，農民也能分出7-8種常用的野生菌，且根據農民喜好有所不同，我們設計了“種類”這一指標。目前當地尚沒有什么有效的管理措施，但是農民已經意識到過度采集對資源的嚴重性破壞，不少農民提出管理方式和采集方式，因此我們設計了“管理方式”和“采集方式”這兩個指標。在野生菌的銷售和場化方面，調查結果顯示農民最為關注的就是野生菌的價格，這直接關系到他們的家庭經濟收入，同時農民也極為關注價格的波動。

4.2選擇實驗的結果分析

在先期調查的基礎上，我們應用設計的12份調查問卷對香格里拉市和德欽縣的200位農民進行調查。結果顯示，當地農民希望能采集到更多數量的野生菌，更希望每一年都有穩定的產量而不希望產量波動。農民傾向于愿意采集更多種類的野生菌和有選擇性的采集，這對于資源的持久性利用是有正面意義的。同時，調查發現農民不太關注所花費的勞動力，可能是因為農民覺得這是一種日常活動。調查過程中還發現農民不喜歡強制性的管理措施，反而更傾向于建議性的或者是沒有任何管理。有很多農民有較強的意愿選擇某種管理措施，即使可能暫時收入會減少，這和預期的有所不同。

對野生菌場化的調查結果顯示，農民在出售野生菌時愿意有較高的價格而不愿意較低的價格，同時愿意每一年價格穩定而不愿意價格波動，這反映農民更愿意于有穩定而較高的收入。對于銷售方式，我們發現農民更愿意由外來人去村里采購而不愿意去場出售，同時農民也不愿意將野生菌加工后再出售。對于銷售期限，農民更傾向于全年出售而不是三個月出售。對于建立場所需的花費，農民則沒有顯著的傾向性。

5討論

目前，采集和出售野生菌已經成為迪慶州藏民的最重要收入來源之一。農民希望能通過采集和出售野生菌獲得更多的收入以進一步改善生活，但由于近年來野生菌的過度采集已經影響到野生菌資源的可持續利用，具體表現為產量下降和不穩定。而這兩年野生菌的價格波動幅度又非常之大，以2016年為例，當7月初野生菌剛剛上的時候，松茸可以賣到800元忪斤，但僅僅1個月以后，價格直降到70元/公斤左右。產量的下降和價格的大幅波動已經對當地藏民的收入產生重要的影響，我們在調查中發現幾乎每個農民都在抱怨現在菌子越來越少，價格也不好。因此本研究中采集數量和場價格，產量穩定和價格穩定這四個指標的分析結果均為顯著正相關，說明農民有很強的意愿從野生菌采集和銷售中獲得穩定而較高的收入。

野生菌的上期很短，基本限于7，8，9這三個月，而同時野生菌又是很難保存的，例如新鮮松茸一般只能保存三天。因此野生菌的集中上和銷售也是影響價格波動的重要因素，我們發現在銷售期限這個指標上，農民顯著傾向于選擇整年出售而不是三個月出售，說明農民已經意識到如果能夠拉長銷售時間，就可以在野生菌場價格大幅波動的時候適當囤貨，待價格回升時再出售，以獲得更高和更穩定的收入。值得注意的是，對于銷售方式，農民更愿意由外來人去村里采購而不愿意去場出售。其原因可能是場出售和村里采購兩者價格相差不大，同時由于當地各個村非常分散，農民往往需要步行1小時甚至2個多小時才能到達集，所以農民不愿意去場。因此雖然農民已經意識到加工后再出售不僅能延長銷售時間，同時也可以獲得更高的附加值，但相應其風險也較大，能力要求也較高。因此發展村級野生菌收購和加工中心，增強農民野生菌產品的加工能力，對于增加和穩定農民收入，保護野生菌資源將會有重要的促進意義。

傳統上藏區有著良好的環境保護和資源可持續利用意識，而近年來隨著野生菌資源的破壞而影響到農民的收入水平，當地農民已經意識到資源保護和可持續利用的重要性。在采集種類和采集方式這兩個指標上，農民傾向于選擇采集更多種類的野生菌而不是單一種類，傾向于有選擇的采集野生菌（只采集大的和成熟的）而不是全部采走。這說明農民已經開始采取野生菌資源可持續利用措施，減輕對資源的壓力從而保護保護野生菌資源。但在管理措施這個指標上，農民明確選擇建議性措施（例如培訓等）而不愿意有強制性的措施（例如法律規定，政策干預等）。結合訪談的結果，我們發現這個結果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農民更愿意依賴和相信他們的土著知識和傳統管理經驗，而不愿意接受外界強加給他們的意愿。這說明在制定和實施野生菌可持續管理方法時，一定要充分尊重當地農民的傳統知識和理念，并且以培訓，示范點展示等形式開展活動，這些措施才更能被農民所接受而得到長期的執行。相反，如果僅僅機械的制定一些條例，雖有法律、法規和政策的干預，但往往會因為實施管理不到位，加之沒有針對農民的行為意向進行細致的調查和分析，最終達不到預期效果。

雖然當地農民的資源保護意識總體上比較強，但他們并不喜歡強制性的管理措施，而是更傾向于建議性的管理或者是沒有任何管理。資源保護意識是一個以龐大社會因素為背景的復雜性系統，影響當地居民保護意識的因素包括自然環境的變遷、政策法規的干預、經濟利益的誘導、地區社會經濟環境變化所帶來的對居民生活和觀念的影響等。因此，要協調資源的可持續利用，綜合有效開發野生食用菌資源，其關鍵在于要將當地居民在生產、生活中體現出的對野生食用菌資源的保護意識轉化為保護的意愿與預期行動，將保護意識轉化為行動，這是—個漫長的過程，需要政府采取一系列的措施自上而下地推動。這些措施不僅包括加強發展當地資源管理與環境保護的教育和宣傳，更重要的是，要加強林下資源保護的基礎設施.建設和林下資源權屬管理、引入經濟性懲罰等方面進行綜合性管理。

（作者單位：1.661599金平縣阿得博鄉農業綜合服務中心：

2.674400香格里拉市農業和科學技術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