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自媒體時代農業轉移人口的表達權

田圣斌

一、自媒體的時代特點

目前國內的自媒體平臺主要有：微信朋友圈、微博、博客、騰訊QQ空間、百度貼吧等。

（一）自媒體平臺的特點。

目前網絡上流通的自媒體平臺至少具有三點共性：一是覆蓋范圍廣。有資料顯示，2017年QQ月活躍賬戶數達到 8.61 億；微信團隊在2017微信公開課上公布了《微信數據報告》，數據顯示微信日平均用戶達到了7億多人。二是準入門檻低。這些自媒體的注冊門檻較低，大多數僅僅只是需要綁定手機號，QQ甚至不需要手機號的綁定即可注冊成為用戶。這一現象導致有人擁有不止一個賬號，無疑加大了網絡安全治理的難度。三是監管力度小，言論自由度大。在自媒體平臺上發表各類言論所受限制極少；面對數量龐大冗雜的網絡信息，相關部門監管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媒體也對政府管控的權威媒體的話語權、政府對傳播媒體的管控模式和信息把關模式構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二）自媒體對公共決策的參與和影響。

在傳統媒介環境下，官方掌握著報刊、廣播、影視等傳媒，普通民眾雖然可以通過向媒體“投稿”的方式行使自己的話語權，但編輯審核環節嚴格控制了表達的內容以及擁有話語權的人的數量，普通民眾較少有表達自己話語的渠道。在自媒體環境下，博客、微博、論壇等介質向公眾提供了一種方便而廉價的傳播方式，不需要投入任何成本，不要求有任何的專業技術知識，就可以在網絡上發布文字、音樂、圖片、視頻等信息。在新媒體時代，自媒體發布的信息對社會普通民眾產生的影響比傳統媒體速度更快捷，影響面更廣，效果更明顯。

自媒體去中心化、去權威化、少限制的特性，使得表達的內容更加自主和多元，普通民眾可以自由地表達不同立場的觀點、意見，自主地提交自己認為有價值的信息。如果信息短時期大量集中于某個熱點問題，將可能影響公共事務的決策。

（三）自媒體可能造成的負面影響。

在自媒體平臺上，普通民眾可以通過跟貼、論壇、留言欄隨時自由發布自己的觀點、看法、意見、建議；人們愿意相信傳言并借題發揮，甚至添加虛假信息，這更是迎合了眾人的心理積怨，分布在各地的海量人數的實時互動，極易煽動普通民眾的情緒，從而產生巨大的現實影響力。如“人肉搜索”，當網絡輿論被非理性情緒所左右時，會形成鋪天蓋地的網上聲討；因為被虛假信息影響，網絡上的“道德審判”極有可能讓無辜者蒙冤。還有些不計后果的信息發布行為，很大程度上迎合了一些追尋低級趣味的受眾需求，發布者主觀上只考慮自身收益，而沒有考慮到社會責任擔當。另外，政治謠言、生活謠言的傳播，網絡賭博，個人信息泄露甚至買賣，都是不當或違法適用自媒體的行為，可能給社會和國家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四）自媒體的監管難題。

眾多自媒體用戶，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也不隸屬于哪一家傳播媒體機構；缺乏媒介人社會組織管控，他們發布信息不接受黨組織宣傳部門的審核。在這種背景下，傳統的監管模式陷入困境。在缺乏監控的虛擬空間，自媒體的信息傳播監管存在著先天的缺陷：一是缺乏過濾的無限量信息里難免充斥著大量的不良信息和虛假信息；二是關于個人隱私、個人利益的“人肉搜索”和信息肆意傳播，嚴重侵害他人的合法權利和個人隱私。

二、當前農業轉移人口表達權行使的現狀分析

（一）農業轉移人口的特點。

我國農村人口眾多，因“三高”（農村農藥、化肥、種子價格畸高）導致農業收入低，相對于日益增加的生活成本而言，農民不得不另謀收入，因此在我國城鎮化建設進程中，大量的農村人進入城鎮參與建設，進入工廠充當廉價勞動力，其主要特點有三條：一是數量眾多。據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6年，全年農業轉移人口總量2億8171萬人，比2015年增加424萬人，增幅1.5%。其中，本地農業轉移人口1億1237萬人，增幅3.4%。農業轉移人口的數量正在逐年增加，較大的數量使得農業轉移人口成為我國社會中一個大的特殊群體；而且因為其自身特點所展現出來的問題日趨嚴重，怎樣才能更好地保護農業轉移人口的合法權益，成為當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二是普遍素質偏低。農業轉移人口來自農村，大多沒有經過良好的教育，有的甚至沒有完成九年義務教育。農民工中，未上過學的占1%，小學文化程度占13.2%，初中文化程度占59.4%，高中文化程度占17%，大專及以上占9.4%。接受過農業和非農職業技能培訓的農民工占32.9%，比上年下降0.2個百分點。其中，接受非農職業技能培訓的占30.7%。偏低的文化素質教育使得農業轉移人口整體素質偏低，在當今社會紛繁復雜的信息洪流中，難以辨別是非，容易成為網絡輿情的制造者、傳播者。三是社會地位低。農業轉移人口在社會中處于弱勢地位。由于農業轉移人口的素質大多偏低，所以其從事的工作大多為體力要求較高的房地建筑工、城市清潔和環境保護的操作工、綠化養護的苗木工、居民家中的鐘點工或保姆、廚師、服務員等臟、累、險、差的工種等等。

（二）農業轉移人口表達權行使的特點。

在自媒體沒有廣泛普及之前，農業轉移人口的表達權由于自身及其他原因往往受到很大的限制。如今隨著自媒體的普及，農業轉移人口行使表達權的路徑得到了拓寬，行使表達權也相對較為容易，主要有三個方面的特點：一是表達門檻低，“樂意”隱身交流。在自媒體平臺上發布任何都信息沒有條件要求，農業轉移人口幾乎可以“暢所欲言”；因在城市的生活狀況、工作待遇以及難以融入城市而與人交流較少的困惑，農業轉移人口往往喜歡在虛擬的網絡上匿名發表觀點或跟帖起哄。二是群體隊伍龐大，言論受眾廣。由于自媒體開放性的特點，通過自媒體行使表達權將使不特定的多數人接受到信息，產生強大的社會影響；同時，由于網絡的傳播速度極快，在短時間內網絡信息即可被大多人所看到，易產生網絡輿情。在城市“打工”的農業轉移人口，工作之余幾乎沒有其他娛樂活動，基本上都在“網上”聊天或關注“新奇”信息，多是網絡言論的受眾，同時也是網絡信息的發布者、傳播者。三是法律意識淡薄，對自身言論缺乏責任感。由于網絡的開放性，任何人都能通過網絡終端進入網絡發表言論。盡管《網絡安全法》明確規定了網絡實名制的要求，但是自其實施生效以來，各大網絡平臺“依然故我”，網絡匿名發言的現實，導致對于網絡發表虛假言論追責十分困難。人們在使用網絡進行信息發布與傳播的時候，是處于匿名狀態；缺少了很多的社會約束，在網絡中的發言人也就成了“無名氏”。正是出于這種“無名氏”心理和免于責任的僥幸，加之許多農業轉移人口法律意識淡薄，在對待新聞事件時往往呈現出“集體無理性”的狀態，對網絡新聞的發布缺乏傳統媒介的嚴謹和應有的責任心。endprint

自媒體時代，每個人都有可能是網絡謠言的傳播者，也有可能是網絡謠言的終結者，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大眾的媒介素養。對于不確切、來源不明的消息，如果要去傳播，都有義務事先對該信息的真偽性進行核實。農業轉移人口這一特殊群體，承擔法律責任的能力往往較弱，在面對自媒體社交平臺所發布的信息時，發布時要做到不盲聽盲信，面對未經考證的信息，不進行隨意的轉發和分享。這當然也是每個公民最基本的媒介素養，同時也是公民自律性的一種表現。

（三）表達權行使存在的問題。

一是方法不正確。農業轉移人口在自身權益受到侵害需要尋求幫助時，總認為把事情說嚴重、把事情鬧大，才會引起政府和上級領導的關注，才能最終解決問題。而在網絡上僅僅依靠文字、圖片、視頻的碎片式的表達，往往難以還原事實，更避免不了發布者對原有事實的“添油加醋”。有時這樣的行為反而使得原本很簡單的問題復雜化，甚至發展演變成為社會群體事件。

在網絡上隨意發表言論尋求幫助，有時還會取得相反的效果。由于網民素質的參差不齊，每個人的世界觀、價值觀不一樣，導致不同的人對同一件事情的看法往往不同，如果表述自己意見的時候用語偏激，甚至人身攻擊，將導致不必要的矛盾和沖突。另外，由于某些事項涉及到專業知識技能，而網民在回答相關問題時，大多數人也僅僅是根據自己的生活經驗進行回答，導致對尋求幫助的人產生誤導，滋生新的問題。

二是人云亦云，以訛傳訛。如今某些新媒體運營商為了片面地尋求瀏覽量、轉載量，故意采取不切實際的報道，以及能夠“吸人眼球”的標題形式（俗稱“標題黨”），在網絡上發表文章。部分媒體將對象瞄準了龐大的農業轉移人口群體，往往發布一些與農業轉移人口相關的事情以引起他們的注意，然后在文章中摻雜對社會產生不利影響的言論。如果對此類信息缺乏辨別能力，隨意轉發，將造成更壞的影響。

三是表達權的濫用。多數普通民眾都有從眾心理，對于網絡上發布的一些“新奇”事件會進行“圍觀”、轉發和分享。如果自媒體平臺對于信息發布不作限制，任何人在平臺上都能夠發布任何消息，將導致一些非法言論迅速擴散。如，這類言論往往以“某類人遭受了某種迫害，而相關部門不作為”等為題，農業轉移人口在見到此類信息時，往往不加辨別就轉發和分享，將在社會上造成一系列嚴重后果。

四是被網絡推手利用，成為違法犯罪的工具。如今，網絡技術的快速發展，網絡用戶呈爆發式增長，網絡實名制不健全，網絡的準入門檻低，網民素質參差不齊，而相應的配套立法、規章制度并沒有跟上步伐，網絡推手、“五毛黨”、“美分黨”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社會穩定。由于部分網民認識局限性，有可能成為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的工具，導致網絡上不利于社會穩定的言論大肆傳播，甚至網絡安全事件頻發，嚴重危害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

正如美國未來學家阿爾文·托夫勒所言：“世界已經離開了暴力和金錢控制的時代，而未來世界的魔方將控制在擁有信息強權人的手里，他們會使用手中掌握的網絡控制權、信息發布權，利用英語這種強大的文化語言優勢，達到暴力、金錢無法征服的目的?！崩酶黝愋旅襟w進行意識形態輸出早已是西方霸權國家的慣常做法。2011年美國出臺《網絡空間國際戰略》；今年8月18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將美軍網絡司令部升級為一級聯合作戰司令部，地位與中央司令部、戰略司令部等美軍主要聯合作戰司令部持平。美國“網軍”成為一個新軍種，意味著網絡空間正式成為美軍的第五維戰場。美國政府更擅長運用自媒體手段干預他國政治、經濟、文化和國家意識形態安全，直至顛覆他國政權。

農業轉移人口作為廣大網民中的一份子，同樣有可能被“五毛黨”“美分黨”利用，更有甚者，自己成了“五毛黨”“美分黨”中的一員。

（四）我國對自媒體平臺的法律規制不足。

一是關于自媒體的法律規范問題。我國關于網絡平臺的立法較晚，今年6月1日實施的《網絡安全法》是我國網絡安全方面的第一部專門性法律。此前相關內容主要零散分布在各法律法規、規章之中，且內容及規制范圍涉及自媒體的不多；2012年發布《關于加強網絡信息保護的決定》確定了自媒體運營商對自媒體用戶發布的信息有管理權和自媒體用戶信息安全的保護義務。其他相關文件都是由地方政府或是部門發布的規則或規范性文件，層次低，不具有連貫性和穩定性。

二是關于自媒體的制度規范重管制而輕保護。如《互聯網出版管理暫行規定》第17條規定不得發布反憲法、破壞國家統一、破壞民族團結以及淫穢色情等內容，這些禁止性條文可以適用于任何傳統媒體，缺乏針對性。在法律層面，還沒有相應的關于促進自媒體發展、保護自媒體相關主體權益的明確規定。

三、自媒體平臺表達權法律機制的完善

（一）進一步完善自媒體法律規范體系。

《網絡安全法》第六章為法律責任，在第六章共計17個條文中，涉及網絡運營者的責任最多，涉及網絡用戶的責任僅僅第70條、第74條這兩條。網絡的監管無疑應當是由網監部門與運營者負責，監管不力應當承擔責任；但是，作為使用者的用戶是否應當承擔相應責任？答案是肯定的，網絡輿論的制造者、謠言的散播者都應當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今年8月25日，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互聯網跟帖評論服務管理規定》對用戶跟帖評論服務作出限制性規定，這樣的規定能夠很好地解決實踐中的侵權問題。但是，這些“事后”跟進式的做法，似有“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之感，且規定層級低，沒有形成相應的法律規范體系，更沒有體現法律前瞻性，法律執行的權威打了折扣。因此，立法機關應當及時出臺系統的、切實可行的法律法規；及時規范各部門、各行政機關規章，對于與上位法有沖突的應及時修改或者廢止。

（二）改變輿情治理觀念，暢通公共決策渠道。

1947年，奧爾波特和波斯特曼提出謠言決定公式：謠言=（事件的）重要性×（事件的）模糊性。該公式說明事件在受眾心目中的重要性和受眾了解事件真相不充分而導致的模糊性是謠言產生的原因；而當重要性和模糊性其中一方趨近于零的時候，謠言也就無從產生。而且，謠言還與民眾的好奇心有關。獵奇的心理，正是“標題黨”言論被廣泛瀏覽、轉發的原因。正是通過隱瞞或歪曲事實真相的方式，謠言嚴重破壞社會信任體系，刻意放大社會的陰暗面，挑起矛盾，破壞社會和諧穩定，減損政府的權威和民眾對政府的信任。由此可見，政府話語的權威性、影響力不是憑空而來的，也不是靠政府的主觀控制強加給社會公眾的，而是建立在公眾信任的基礎之上。政府應采取多種途徑與普通民眾討論，充分征求民眾對公共決策的意見和建議，從而穩固和強化自身公信力，增強信息發布的主動性和及時性，合理利用媒體，滿足公眾的信息知情權，將政府與公眾之間的信息不對稱降至最低。同時，樹立信息掌控意識，避免形成網絡謠言的“蝴蝶效應”。endprint

以往對于輿情的處理方式就是一個字：“堵”。筆者認為，治理輿情就如同治水，要想治本，在“疏”不在“堵”。一味地采取堵截的方式只會使得輿情愈演愈烈，民眾的反抗情緒越來越大。隨著網絡的發展，部分政府職能部門也開通了自己的自媒體平臺，在網絡上接受群眾的監督與意見反饋。在自媒體議程設置過程中，公眾可以通過自媒體平臺，直接與政策制定者進行對話和傳遞壓力。筆者認為，這是一種很好的治理輿情的方法，大多數的輿情之所以會爆發，根源就在于民眾的訴求沒有得到及時有效解決，或者是相關責任部門不作為，只要相關部門真正做到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那么大多數的輿情難題就會迎刃而解。而且，對于農業轉移人口群體而言，通過自媒體溝通機制，政府可以及時掌握農業轉移人口的意見和建議，不僅有效回應其合理訴求，還能了解他們對公共事務決策的意見，這樣的公共事務決策程序，將更有利于使決策得到農業轉移人口群體的理解和貫徹執行。這樣的自媒體平臺，就成為政府與民眾互動的場所，而不再是其利益訴求無處表達時不滿情緒的宣泄地。

（三）健全網絡媒體信息發布審核機制，強化網絡服務商主體責任。

互聯網是跨國界的，利用互聯網進行監聽和滲透已成為大國競爭的慣常手段。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高端技術，是建設網絡強國的前提；強化網絡安全意識，是提升國家意識形態安全意識的重要措施。在我國，騰訊、新浪、網易等自媒體和網絡媒體服務商，應該擔當凈化自媒體和網絡媒體信息內容，消除對社會、國家有害信息的社會責任。

目前，我國所采用的輿情監管預警機制主要為軟件關鍵詞檢索加人工篩選。網絡每日的信息量十分龐大，需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另外，關鍵字檢索的軟件篩選方法較死板，很容易被刻意規避，如被檢索詞匯為“公安局”，可以通過改變語句結構的方式輕易規避檢索，一是利用特殊字符隔開的行為“公&安&局&”，二是直接用拼音表達。因此，網絡媒體監控審核機制也應當包括輿情監控的智能化。審核時如果認定是非法內容，則會通知相應網絡服務提供商將內容從服務器上刪除；如果當事人不配合，就通報給網信辦或公安機關處理。網絡服務商審核機制健全后，政府僅僅發揮監督和間接管控的作用，構筑起自媒體網絡信息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線。

（四）提高農業轉移人口素質，增強法律意識。

現實中，有相當一部分人轉發信息只是為了獲取關注度，或者抱著參與傳播看熱鬧的心理，對于轉發網絡謠言違法的意識非常薄弱。作為一名公民，我們在享受互聯網帶給我們的信息傳播便捷和言論自由的同時，也要時刻謹記傳播內容的真實性與健康性，加強自身媒介素養，提升法律和網絡安全意識?；ヂ摼W中雖然言論自由，但要建立在文明道德的基礎上，不能危害社會，損害他人，要珍惜并妥善使用自己手里的“麥克風”。

網絡空間中的造謠事件、網絡輿情事件產生的動機，要么是惡意破壞社會穩定，要么是用爆炸性新聞來獲得關注，要么是詆毀他人。造謠者常常利用大眾的正義、善良達到其目的。針對農業轉移人口群體而言，如果在不清楚事實真相的情況下轉發，使謠言以噴射式快速傳播，使其影響范圍擴大，就成了被造謠者利用的工具。應提高農業轉移人口群體的道德素養和法律意識，養成不造謠、不傳謠的好習慣，自覺文明健康上網。同時，農業轉移人口素質的提升也是對其自身權利的有效保護。

（作者為九三學社中央社會建設委員會委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