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潁潁
*河南省登封市人民檢察院助理檢察員[452470]
強制親職教育,是指對因監護失職或者監護失誤導致被監護的未成年人違法犯罪或者遭受侵害的監護人,由司法機關強制其接受一定時間的關于監護義務履行、教養子女技巧等方面的教育。近年來,未成年人犯罪有明顯上升趨勢,且犯罪情節惡劣,社會危害嚴重,成為影響社會和諧穩定的突出問題。各地檢察機關在堅持“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前提下,圍繞涉罪未成年人幫教做了大量工作,如開展心理測評和咨詢引導、涉罪未成年人技能培訓、建設觀護幫教基地等。河南省登封市人民檢察院在司法實踐中,針對涉罪未成年人父母開展強制親職教育,學習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建立良好的家風、家道,督促父母履行監護職責,促使涉罪未成年人家庭環境土壤改良,使其能得到正確引導,從而改過自新,回歸社會,得到了上級和社會的廣泛好評。下文重點分析登封市人民檢察院開展強制親職教育的司法實踐,以期為檢察機關開展涉罪未成年人幫教提供有益啟示。
良好的家庭教育是預防未成年人犯罪的第一道防線。2008年至2016年,河南省登封市人民檢察院受理各類未成年人犯罪案件217件316人,占全部刑事案件受案數的3.95%,占總人數的3.81%。通過走訪涉罪未成年人學校和家庭,登封市人民檢察院發現未成年人犯罪的最主要的原因是父母教育的缺失。正如英國教育學家尼爾所說:“問題少年是問題父母的產物。”[1]問題父母往往是滋生問題少年的溫床,也是產生未成年人犯罪的重要原因。
[案例一]許某,16歲,曾經因為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被多次處罰。在其5歲的時候父親被判處無期徒刑,母親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年邁的奶奶無力監管,初中一年級輟學,經常盜竊鄰居家的錢財、攔截初中生索要錢財。因盜竊罪被判處1年有期徒刑。
[案例二]屈某,14歲,8個月大時父母外出打工,只有春節時才回家。從小就跟著爺爺奶奶,小學五年級時因為管教不了,被父母送至登封市武校。因搶劫100多元被拘留。
[案例三]陳某,17歲,11歲時父母離異,負有撫養義務的父親常年在外打工,跟隨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去世后被送至登封市武校。案發后,公安機關聯系其父親,父親表示不愿管,母親因為顧慮現任丈夫感受也不愿意管。因多次盜竊被判處3個月拘役。
[案例四]孫某,16歲,女,先后3次幫助母親在高檔服飾店盜竊衣服,因盜竊被拘留。
[案例五]鄭某,17歲,獨生子,父母皆為國家工作人員,從小溺愛,性格飛揚跋扈,在學校曾經吐口痰按著同學讓同學趴在地上吃,還因為老師管教把正在喝的飲料砸向老師。因尋釁滋事被拘留,辦案檢察官對其進行教育時,其母親還出言袒護。
類似這樣的案例還有很多,根據以上案例,筆者總結了導致未成年人犯罪的家庭因素:(1)父母文化程度不高,缺少正確教育方法,孩子出了問題,往往棍棒相加,缺乏耐心細致的說服教育;(2)父母過分溺愛孩子,導致子女養成不良習性,父母管不了;(3)父母對子女喪失信心,不愿管,順其自然,放任自流;(4)父母離異或忙于工作,孩子無人管;(5)父母自身行為不端直接影響孩子,使之效仿父母,直至違法犯罪,有的父母甚至帶領孩子一起犯罪。
親職教育是教育學領域普遍適用的一個概念。通俗地講,親職教育就是教授父母怎樣做好父母的角色,使為人父母者明了如何盡父母職責教育。[2]近些年來,隨著對未成年人犯罪原因深度挖掘,檢察機關在司法實踐中對涉罪未成年人的父母開展強制親職教育,影響他們的家庭教育觀念和方法,逐步成為保護未成年人權益的一項重要制度。
正如前文所分析,未成年人犯罪的根本原因來源于父母教育的缺失。此外,檢察機關對涉罪未成年人進行教育,也離不開其父母的配合和支持。有學者稱,無論從責任歸屬還是實施效果來看,未成年人司法制度都應回歸家庭教育為主的教育模式,由家庭作為教育未成年人的責任主體,司法機關不宜主導也無法真正落實對涉罪未成年人的教育效果。[3]
檢察機關建立強制親職教育制度,在對未成年人作出處理的同時一并強制其父母接受一定時限的親職教育,通過教授父母教育子女的技巧,督促其落實監督職責,促進家庭關系和諧,增強對未成年人進行教育的實際效果,一方面,能夠保證涉罪未成年人“教育、感化、挽救”方針和“教育為主、懲罰為輔”原則的落實,從而實現對涉罪未成年人的幫教目的;另一方面,強制親職教育制度的建立,實現了檢察機關幫教和家庭教育的有效銜接,將教育未成年人的職責回歸于父母,某種程度上減輕了檢察機關的責任負擔和工作負擔。
有研究表明,未成年人出現違法犯罪行為或受到治安處罰,其重新犯罪率明顯高于普通未成年人。根據閔行區人民法院的數據顯示,每四五名被告人中就有1人在未成年時受過刑事或行政處罰。不僅如此,未成年人犯罪屢教屢犯形成循環,無法實現徹底矯治的效果。隨著年齡的增長,被統計者的平均罪錯次數會不斷上升。同一時代出生的被統計者中,罪錯次數超過2次的人員比例不斷上升。[4]由此可見,現有司法實踐中,通過刑罰手段對涉罪未成年人的行為矯治和預防再犯的效果并不好,無法起到教育感化未成年人的作用。
而作為與未成年人朝夕相處、長期共同生活的父母顯然在預防未成年人再次犯罪方面能夠起到更加積極主動的作用。據研究表明,上海重新犯罪的未成年人中,未與父母、祖父母等近親屬共同生活的占55.32%。[5]這說明,父母親自撫養孩子,對孩子進行教育是多么重要。因此,對涉罪未成年人父母開展強制親職教育,對其進行有針對性的培訓,使他們掌握與子女相處和教育子女的理念、技巧和方法,用父母之恩、家庭之愛來觸動和感化未成年人的內心,從而實現對涉罪未成年人的行為和心理矯治,是推動涉罪未成年人更好地回歸社會和預防再犯的重要手段。
國家親權理論由羅馬法發展而來,其主要含義為:“父母只是一家之主,而國王則是一國之君,是國家和全體國民的家長。因此,他有責任也有權力保護他的臣民,特別是保護那些沒有能力照管自己及財產的兒童”。[6]換而言之,國家親權理論的核心是國家負有保護未成年人的最終責任和義務,應當對實施犯罪的未成年人進行教育矯治,以幫助其重新回歸社會、健康成長。在我國,非常注重國家親權理論在未成年人刑事司法中的落實,在國家親權理論下 “教育、感化、挽救”方針和“教育為主,懲罰為輔”也成為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司法一貫強調的準則。檢察機關在幫教中開展強制親職教育制度,系國家公權力強制介入干預家庭監護的一種方式,其目的不僅僅在于提升父母教養子女的技巧與能力,更在于督促監護人切實履行監護教育職責。從這個意見上講,開展強制親職教育,是國家監護干預實踐中的一大創舉,也是“國家親權”理論的重要體現。
河南省登封市人民檢察院自2012年成立未成年人刑事檢察科,科室成立以來,堅持“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積極探索涉罪未成年人幫教機制,形成了成熟的“崇法尚德,以文化人”涉罪未成年人全方位幫教機制,該機制被中央綜治辦、共青團中央、中國法學會評為“未成年人健康成長法治保障制度創新優秀事例”;最高人民檢察院“看得見的正義”采訪團等20多家中央、省主流媒體到該院進行實地采訪報道;全國人大代表韓長安捐款100萬元支持該院未成年人幫教工作。筆者現將該模式分析如下:
懲罰不是目的,如何通過教育使失足的未成年人幡然醒悟,改邪歸正,才是真正做到以人為本,執法為民。經過多次研究討論,登封市人民檢察院決定通過加強家庭教育對被取保候審的涉罪未成年人進行幫教,主要做法是:
一是法治與道德并重,加強對涉罪未成年人的家庭倫理教育。該院在對涉罪未成年人進行教育時,以孝道為切入點,將傳統文化經典,如《弟子規》《孝經》作為讀本,要求幫教的涉罪未成年人天天學習,周周分享。同時,邀請一些國學名師講授孝道等道德,選取一些電視節目,如“天下父母”欄目組織孩子們觀看,從孝道入手教育未成年人父母養育他們的不易,培養未成年人的家庭倫常道德、傳統美德,漸漸喚醒著他們對父母、對家庭、對社會、對國家的感恩和責任。
二是開展“五個一”幫教。“一開放”,給幫教對象發放《天下父母》教育光盤、《弟子規》《不能等待的關愛》等書籍,開放式家庭學習、力行,記日記,寫心得。“一集中”,每周五、特殊節日為集中學習活動日。組織幫教對象及其父母到登封市人民檢察院幫教基地,閱讀經典、觀看視頻、分享感悟、習勞力行;舉辦母親節等親子活動,破除親子隔閡,融化親子關系。“一封閉”,舉辦封閉式“法治與道德教育學習班”,三至五天時間,吃住學習費用全免。學習班上,倫理道德節節滲透,叩擊幫教對象的心靈,喚醒沉睡的良知,使他們由感動、感悟到感化、感恩,悔過自新。“一回訪”,定期到幫教對象學校、家中回訪,了解他們的表現,有效引導校方、家長正確認識孩子們的問題,用理解、寬容之心接納他們,實現檢察幫教與學校、家庭教育的無縫對接。“一跟蹤”,建立幫教對象信息庫,開通“青春與夢想同行”QQ群和“陽光成長,與法同行”微信群,及時跟蹤關愛對象的工作、學習情況,解答他們的困惑,讓孩子們感受到檢察關愛不離身邊。
登封市人民檢察院將涉罪未成年人的父母一并納入幫教中,具體做法是開展強制親職教育,在對涉罪未成年人進行幫教時,全程要求父母參與。“一開放”,制作有家庭監督考核表,父母應對孩子一周在家中的表現給予評價并簽名;“一集中”,要求父母和孩子一同到幫教基地學習;“一封閉”,學習班期間,要求父母放下工作,和孩子們一起參加,同吃同住,一起學習“孝、悌、忠、信、禮、義、廉、恥”這些優秀的中華傳統文化;“一回訪”,到涉罪未成人家中進行回訪,查看父母是否擔負起照顧子女的職責,溝通幫教對象的轉變;“一跟蹤”,定期給幫教對象父母打電話,了解幫教對象的家庭情況和生活情況。
家長們通過學習,態度從不以為然,到聚精會神聽課,再到對檢察干警的理解和感恩。參加學習的幫教對象李某的母親在封閉學習班分享環節,滿含熱淚感言:“孩子們的錯,就是家長的錯,是我們沒有教育好孩子,給社會造成了危害,給檢察官添了麻煩。這次來這里學習,我們家庭是因禍得福,孩子是不幸中的幸運,我們學到了太多太多的東西,我們受益終生”。楊某的母親說:“感謝檢察院給了我兒子這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更感謝叫我和兒子都來到這里,聽老師們講弟子規,可以說我來這里是我這一生中最有收獲的幾天。我要用自己的行為,自己的為人去影響、去感化孩子,我相信老師講的孝能改變人的命運,我也相信孩子這幾天也有收益,他會做一個好孩子,做一個遵紀守法、有利于家庭有利于社會的人。”家長們通過學習孝道并在自己的生活中踐行,對孩子們也是一種榜樣。前面提到的帶領女兒孫某一起盜竊的媽媽參加過學習班后,主動到多年不上門的公婆家賠禮道歉,和睦了婆媳關系。在我們進行家訪時,孫某爺爺說:“我媳婦真是大變樣,以前我們老兩口覺得她一輩子都不會對我們好,沒想到這次回來,主動給我們做飯,還給我們鞠躬、磕頭!”后來,孫某考上大學后,在校期間尊敬師長、友善同學,主動到當地敬老院做義工,給那里的老人們捏腿捶背、說話聊天,深受老人們的喜愛。
經過幫教,涉罪未成年人態度由麻木、傲慢都謙卑、感恩,從仇恨父母到低頭給父母認錯,感恩社會、感恩國家,樹立了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自2012年該項工作開展以來,登封市人民檢察院幫教的涉罪未成年人有230余人,開展強制親職教育130余次,父母和涉罪未成年人共同參與封閉學習班8次,這些涉罪未成年人一個個浪子回頭,洗心革面,或重返校園,或參加工作,還有5人考上理想的大學,都走上了人生正途,無一人重新犯罪。
未成年人教育是一個系統化的社會工程,檢察機關在開展強制親職教育中的作用固然重要,但是由于訴訟環節的制約,且檢察機關人員數量有限,工作任務重,因此必須借力社會力量開展。據了解,四川省成都市人民檢察院聯合政法委、公安、法院、教體局、民政局、婦聯、關工委會簽《強制親職教育實施方法(試行)》,通過公權力介入,引導教育學、心理學專家干預,幫助為人父母者掌握教育撫養技能,在強制親職教育方面取得了良好成效。河南省登封市人民檢察院牽頭聯合登封市政法委、市團委、市婦聯等有關機構,于2012年開展“助飛關愛行動”,建立了多方關注、共同參與的關愛幫教組織,對涉罪未成年人進行幫教,對涉罪未成年人父母開展強制親職教育,先后有公務員、教師、社會義工等300余人次參與幫教服務。7期封閉式學習班的主持都是由熟諳教育技巧的登封市直一小校長、二小校長等名師擔任,搭建了成熟的檢察社會支持體系。
強制親職教育,是國家公權力對家庭監護的一種干預。當前,我國現有立法關于家庭監護的干預措施比較單一,基本上起不到實際效果。《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 49條規定:“公安機關有權對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予以訓誡,責令父母或其他監護人嚴加管教有不良或嚴重不良行為的未成年人。”這一規定將對有不良或嚴重不良行為的未成年人的看管教育交由其父母或其他監護人自主決定,外界對管教方法無從知悉,管教效果難有反饋,這就容易造成管教流于形式。[7]在現有的司法實踐中,各地在探索出臺強制措施開展親職教育。湖北省人民檢察院2016年參與制定的《湖北省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條例》在第10條第2款規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因不履行監護職責,致使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受到嚴重侵害,或者放任未成年人有違法犯罪行為的,由司法機關依法納入強制親職教育名單,督促其接受親職教育”,但是對如何強制開展卻沒有具體規定。而四川省成都市則給予了明確的規定,據該省人民檢察院聯合多部門會簽的《強制親職教育實施方法(試行)》規定,對于拒不參加強制親職教育的家長,分為三個步驟,一是首次通知不來的家長,公安給予訓誡;二是多次通知不到場的,公安機關可根據情節給予警告或者5日以下拘留;三是后果嚴重或涉嫌犯罪的,公安機關啟動立案程序,檢察院進行立案監督。這無疑是個有益的探索。河南省登封市人民檢察院則是對父母參與學習的涉罪未成年人考慮附條件不起訴或者建議法院從輕判處,雖然效果佳,但是因為針對的對象較為單一,且只能在訴訟環節內強制涉罪未成年人父母參與,因此也需要補充擴展。
親職教育不僅局限于涉罪未成年人,還可以開展到被侵害的未成年人、未成年人預防犯罪、留守兒童等方面。北京師范大學宋英輝教授在2017年10月28日召開的“強制親職教育與未成年人檢察社會支持體系建設研討會”上說:“關于親職教育,希望未來繼續加強探索,繼續擴展,比如服務向前延伸的問題,對不良行為、流動未成年人、留守兒童的父母開展親職教育。關于異地協作問題,也就是父母不在本地,需要進一步探索,涉及到最大的監護制度問題,包括監護評估、支持等一系列監護制度的完善,都需要相關部門起到重要的推動作用。”[8]
目前,檢察機關開展親職教育的探索涉及兩個方面。第一個方面,對因為監護缺失造成未成年人被侵害的父母進行強制親職教育。如,四川省崇州市人民檢察院辦理的一起性侵案件:成都張女士的女兒、13歲的小婷(化名)被26歲的劉某以談朋友為名多次性侵。劉某犯強奸罪被判刑6年2個月。考慮到小婷的母親張女士對小婷疏于監護,崇州市人民檢察院決定將張女士納入強制親職教育名單,對其進行強制教育。[9]第二個方面,對一般未成年人開展親職教育。如,河南省登封市人民檢察院2017年暑假將該市幾所初高中的有厭學、逃學現象,愛在學校滋事的學生們和他們的家長集中起來,開展“貝蕾關愛課堂”,對孩子和家長同時進行教育,讓孩子們明白父母的不易和何為孝順,也讓家長們明白自己在教育孩子方面的不足。學習班結束一個半月后,登封市人民檢察院對70名學習班學員進行了回訪,據老師反應,這些孩子們回到學校后轉化很大,成績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進步,其中有20%多的孩子成績進步幅度很大,有的孩子從全班排名70進到前20名。在了解孩子們的父母變化時,有個孩子說:“我爸爸以前說我媽是個母老虎,只會吵。我媽媽和我一起上過學習班后,回到家中開始注意自己言行,我爸爸都說媽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還有個孩子說:“以前我不聽話,叛逆,爸爸媽媽經常因為我吵架,我爸爸都對我絕望了,連家都不回,現在我改變了,我爸爸也經常回家,爸爸媽媽我們經常坐在一起交流,我感覺很幸福。”
注釋:
[1]朱妙:《未成年人保護和犯罪防控機制構建研究——以上海市三十年的審判經驗為藍本》,載《青少年犯罪問題》2015年第6期。
[2]王貞會、范琳:《涉罪未成年人強制親職教育制度構建》,載《青少年犯罪問題》2017年第3期。
[3]同[2]。
[4]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罪錯未成年人再犯現象透視》,載《人民司法》2015年第1期。
[5]同[1]。
[6]王貞會:《論未成年人社會調查制度的理論基礎》,載《青少年犯罪問題》2014年第6期。
[7]同[2]。
[8]根據宋英輝教授的發言整理。
[9]朱永華:《對失職父母“強制教育”是有益探索》,載《湖南教育(A版)》2016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