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美貿易爭端看突破關鍵核心技術之緊要

□王東東

中美貿易爭端無疑是當下大眾最關心的熱點話題。3月23日，特朗普簽署有關美國301條款調查行動的總統備忘錄，這是特朗普就任總統以來在貿易方面對中國發起的最大挑戰。4月4日，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宣布將對價值約500億美元的中國進口產品征收關稅；4月6日，特朗普宣稱美國正在考慮對額外100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征收懲罰性關稅；4月16日，美國商務部宣布禁止美國公司未來7年內向中興通訊銷售零部件、商品、軟件和技術……中國不希望打“貿易戰”，但絕不懼怕“貿易戰”，中國誓言將“奉陪到底”。隨著中美貿易爭端的日趨縱深，特朗普政府發起本輪貿易摩擦的實際目的日漸清晰，即打壓中國經濟的崛起尤其是中國創新經濟的崛起勢頭，爭奪未來經濟增長主導權。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減少中美貿易順差，是特朗普政府挑起此輪貿易摩擦最堂而皇之的理由，通過貿易手段遏制中國高端制造和產業升級，才是特朗普此舉更為深層的目的，這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美國對中國經濟轉型和高科技產業快速崛起的過度焦慮。目前美國對中國采取的貿易制裁手段正逐漸從對低端產品采用反傾銷反補貼手段，轉向對高端技術產品采用知識產權保護政策調查。此次美國精心炮制的長長清單不同于以往，加征稅的領域基本不涉及消費品，針對的是醫療器械、高鐵設備、生物醫藥、新材料、工業機器人、新一代信息技術、新能源汽車以及航空設備等“中國制造2025”列出的重點領域，意在技術轉移與知識產權，阻止中國體現未來創新方向的重點戰略性產業發展。正如有關評論，“鋼鐵、大豆、太陽能板不是爭奪的關鍵，真正重要的是電動汽車、自動駕駛汽車和人工智能。”這與其說“貿易戰”，不如說是一場已經開始的科技戰，而“今天的‘設限’，是一場關于明天發展潛力的博弈。”

這場貿易爭端是在深度全球化的背景下出現的，而伴隨著全球化的深入發展，全球產品之間的分工進一步細化，從過去初步的產業間分工發展到現在的產業內分工。在世界價值鏈、產業鏈高度融合的今天，很多產品生產并不是在一個國家完成的，而是在不同國家和地區組裝而成，每個國家和地區只是負責產品生產的某個環節，最典型的就是，如今已經沒有一家公司、沒有一個國家和地區能夠單獨擁有完整的ICT產業鏈條（即信息-通信技術產業）。全球總的分工格局是：美國從事關鍵核心技術研發和高端產品制造，日本和韓國等國家從事中高端產品研發和生產，中國等發展中國家從事組裝加工和制造。在很多戰略性產業領域，中美之間形成了相互依賴、共生共榮的關系。中國從美國等國家采購零部件和中間產品，然后加工組裝再出口到美國或者第三方，而中國對美國的順差其實反映的是整個東亞產業鏈對美國的順差。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中美在經貿關系上至今仍然具有很強的互補性。

同時，應當看到的是，隨著近些年我國持續較快的研發投入（目前中國研發投入增速遠超美國，中國研發支出投入已超越歐盟，成為全球僅次于美國的第二大研發支出國），創新研究進入活躍期，帶來的是科研成果的爆炸性增長（2016年我國企業專利申請數量首次超過美、歐、日、韓的總和）。在科技創新驅動和需求快速增長的拉動下，中國產業升級不斷加速，在幾乎所有國民經濟產業門類中，技術水平、產品檔次已經從中低端開始邁上中高端，部分產業技術水平越來越接近全球前沿。全球多個智庫報告顯示，我國在人工智能、機器人、物聯網、量子通信和量子計算、基因編輯、干細胞、納米材料和超材料、3D打印等前沿領域已經進入全球領先者行列；一批創新型領軍企業在新一代信息技術、共享單車、移動支付、電子商務等領域顯現日益強大的國際競爭力。特別是隨著“中國制造2025”的提出，中國尋求在人工智能、電動汽車、醫療設備等多個領域的突破，在人工智能、通信技術、新能源和高端制造等多個領域中美兩國正面臨越來越多的正面競爭。面對全球產業分工體系朝著有利于中國發展的方向變化，在核心技術領域讓美國永久性保持對華優勢，是特朗普政府經貿和安全政策的共同訴求。美國將征稅目標鎖定“中國制造2025”，借關稅手段打壓中國向高精尖制造業強國升級，并試圖阻斷中國高新技術“干中學”通道，從戰略上阻遏中國在高新技術領域里加速追趕歐美發達國家的態勢，讓中國無法通過技術的長足進步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

圍繞新興技術領域的爭奪已成為中美貿易爭端的重要內容。在全面步入網絡化、數字化和智能化新經濟時代，芯片產業體現了一個國家的高端制造能力，是全球高科技國力競爭的戰略制高點。當今全球芯片高端市場幾乎被美日歐企業所壟斷，而“缺‘芯’少魂”一直是中國信息產業難以言說的“痛”。此次美國對中興通訊出口禁令所導致的中興公司危機，真實地反映了我國信息產業“缺‘芯’少魂”的困境。中興是世界第五、中國第二大通信設備制造商（目前中興占全球電信設備市場約10%的市場份額，占中國電信設備市場約30%市場份額），業務涵蓋無線網絡、光傳輸、寬帶接入、數據通信、核心網、云計算、手機終端等，但其使用的基帶芯片、射頻芯片等卻嚴重依賴進口，此次中興遭制裁所涉產業鏈就涵蓋了核心電子器件、高端通用芯片和基礎軟件。集成電路被譽為電子工業的糧食，盡管近年來我國芯片設計業規模和質量穩步提升，細分領域實現較大突破，但當前中國在高端芯片、元器件領域仍然較為弱勢。芯片是中國對美國依存度最高，也是貿易量最大的品種。作為全球的電子整機制造基地（2017年中國生產手機19.2億部、計算機3.1億臺、家電31.8億臺，分別占全球產量的75%、95%和85%），中國是世界最大的半導體消費市場，集成電路進口額從2015年起已連續3年超過原油，其中2017年中國進口集成電路2601億美元/3770億塊，整體規模是原油進口的1.6倍。“中興事件”凸顯了半導體設計、制造對國家科技產業發展的重要性。

近年來，全球科技產業呈現一片繁榮：5G通信、人工智能、自動駕駛等技術已從理想走進現實。事實上，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到來，信息技術是目前全球研發投入最集中、創新最活躍、應用最廣泛的技術創新領域，網信領域核心技術創新成為新時代大國間競爭的戰略高地。如5G被譽為新一輪產業變革的重要驅動力，不但無人駕駛、虛擬現實、智慧城市、智能機器人、物聯網等科技應用都需要5G來支撐，5G還將帶動各行各業的數字化轉型，從而為經濟增長貢獻源源不斷的前進動力。以華為、中興為代表的中國科技企業，在全球通訊領域已經進入了第一梯隊，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開始主導全球通訊標準的制定。而芯片和操作系統是構建信息技術產品和系統的基礎，美國企業的服務器芯片、大規模FPGA、AD/DA、射頻芯片、高速光模塊、DSP等高端電子元器件在全球市場都幾乎無可替代，在操作系統這種底層相當關鍵的軟實力上，美國企業掌握著絕對的統治力。盡管近年來中國公司核心技術進步明顯，在互聯網技術運用與開發等領域已走在國際前列，盡管中國集成電路產業發展熱潮正在迅速興起，但由于以集成電路為代表的信息科技具有高度的復雜性，信息產業關鍵核心技術領域較美國等發達國家依然存在著較大差距。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核心技術是國之重器。對信息和互聯網產業來說，商業模式的創新固然能夠帶來流量和財富，但最終比拼的還是核心技術實力。從貿易戰到技術戰，我們應更加清醒地意識到中美經濟未來的較量之中關鍵核心科技才是一決勝負的主戰場，而核心技術靠化緣是要不來的。在中國經濟由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增長的關鍵階段，關鍵核心技術的不足已經成為阻礙推進供給質量體系提升的短板因素。我們要順應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大勢，以更大勇氣和決心“加強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盡快在基礎性、關鍵性核心技術上掌握話語權和主動權。要緊緊牽住自主創新這個“牛鼻子”，抓緊突破信息產業和互聯網發展的前沿技術和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關鍵核心技術，加快推進國產自主可控替代計劃。實施網絡信息領域核心技術設備攻堅戰略，推動高性能計算、移動通信、量子通信、核心芯片、操作系統等研發和應用取得重大突破，為“互聯網+”行動計劃、“中國制造2025”和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等重大戰略布局奠定堅實發展基礎，不斷增強經濟創新力和競爭力，實現中國創新“加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