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衛東 林 靖
一個國家和民族的精神文化是國家復興的決定性力量。文化全球化過程既是西方國家挾全球化之勢推銷其生活方式、思想文化觀念的過程,也是各民族國家文化傳統、意識形態、價值觀念等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甚至相互激烈對抗的過程。因此,在重視文化全球化對民族國家物質和技術領域的挑戰時,更要注意全球化對民族國家文化、主流價值體系等思想、觀念和精神層面的深刻影響。全力構建科學的當代中國戰略文化與傳播體系,是當前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實現民族復興關鍵歷史時期,黨和政府破解國內外各種挑戰與壓力最為強烈的現實需求。
新世紀第二個十年,國際政治經濟格局發生了顯著變化。隨著中國跨入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與國際社會各個領域的深度交融,使其被國際社會關注的程度空前提高,中國和平發展戰略面臨復雜多變的國際環境和多元解讀。在全球傳播權力變遷與全球化語境中,當代中國的國際傳播面臨重大挑戰,其傳播的整體戰略思維、文化理念、策略手段和話語體系,亟待做出戰略性調整。
戰略一詞,常見于兵學領域,即作戰的謀略。簡單地說,戰略就是指在軍事上謀劃和指導全局的方略。它和戰術是兩個對稱的概念。戰術就是在戰略思想指導下軍事上單位計劃的實施方法與過程。二者的區別在于,前者是全局方略,后者是單位計劃。
早在1949年美國學者就提出戰略文化的概念。1977年9月,杰克·斯奈德在為蘭德公司所作的有關蘇聯有限核戰略的簡短報告中,首先對戰略文化進行了明確的定義:“指導和約束關于戰略問題的思想,影響戰略議題形成的方式以及設定戰略爭論的詞匯和感覺參數的一系列態度和信仰。”①越來越多的學者試圖用戰略文化來回答主流的新現實主義學派難以回答的問題。在西方國際關系理論中,新現實主義學派(在一定程度上也包括新自由主義學派)基本上是一種非歷史非文化的解釋模式,它認為戰略選擇完全可以從權力、利益等與現實結構變量中得到解釋,這給從文化與歷史的維度來分析戰略行為留下了很小的理論空間。而戰略文化的范式通過將戰略選擇與戰略偏好深深地根植于歷史與文化之中,不僅從原則上就國家行為的起源與性格問題向結構現實主義提出了挑戰,從戰略文化的起源來看,也契合了歷史文化與戰略文化的重合維度。
文化具有廣義和狹義之分。本文則從廣義文化入手,認為文化就是人類在與自然和社會的互動中留下的全部印記,包括器物、觀念、制度和行為等四個層面內容。 戰略文化就是人類發展歷史上謀劃和指導全局方略的文化現象。而戰略思維則是指思維主體從全局的高度對事物現象、本質進行全方位的概括、演繹與推理過程。
在我國,研究“文化戰略”的學者和文章比較多,但研究“戰略文化”卻相對來說起步較晚。1997年,時任我國軍事科學院副院長的李際均中將首次從軍事戰略或兵學角度研究戰略文化。他發表在《中國軍事科學》雜志上的“論戰略文化”一文,是開啟中國戰略文化研究的標志。此后在國際關系研究領域,對戰略文化的關注逐漸多起來。但從戰略文化角度研究媒介政治文化的文章,在我國尚處于剛剛起步階段。以下幾件學術活動可以說明這一點。
第一,2010年8月,我國學者陶文昭第一個提出戰略知識分子的概念。他在《人民論壇》雜志發表文章,指出當代中國社會呼喚大批戰略知識分子。該文引起學術界強烈共鳴,隨后在我國掀起了一場關注戰略知識分子的討論。
第二,2010年9月18日上午在北京召開了《大國復興與戰略知識分子》學術座談會,與會者就‘中國發展躍上世界和全球平臺,大謀劃呼喚戰略型知識分子’進行了熱烈討論。會議認為,“中國的發展與世界緊密地聯系在一起,時代呼喚中國產生一批具有全球意識、國際眼光、戰略思維、有大視野、大思路的戰略型知識分子或者叫‘戰略思想家’。”②戰略知識分子是中國在社會轉型,國力大幅躍升,國際地位顯著提高和中華民族邁向小康社會偉大時代的自然產物。
第三,據中新社報道,2011年1月6日集兵學與國學研究于一身的“中國戰略文化促進會”在北京成立。這個學術機構是由從事國際問題研究、臺灣問題研究和文化問題研究的專家、學者、團體和社會活動家自愿聯合組成,是一個全國性、非營利性民間社會團體。主要致力于戰略文化的研究,集兵學研究與國學研究于一身,堅持弘揚傳統與立足現實相結合。
第四,有一些涉及我國外交領域的研究文章,開始運用戰略文化理論,研究當代中國外交關系。有的作者從新中國外交的兩次轉型出發,分析考察戰略文化的現實意義,如 《戰略文化變遷與當代中國外交轉型》一文。作者指出,中國外交政策隨著國際形勢的變化做出了重大調整。一次是中國從反對和對抗西方帝國主義、霸權主義制定的國際秩序,轉化為參與這種國際合作的主動者,這種轉變時間大約在上世紀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期。另一次則是在改革開放后,大約是上個世紀90年代中后期,體現為中國的外交形象由被動、消極的國際社會成員轉變成為積極參與改造國際秩序,創建新的國際行為準則的建設者。③這是比較有代表性的文章之一。
從以上文獻資料來看,可以說明幾個特點:一是就民間研究而言,我國戰略文化研究起步較晚,可以說是僅有六、七年的時間,亟待我們大力發掘該領域的豐富內容,其研究的空間巨大。二是“戰略知識分子”的概念提出的比較晚,有資料可以考證的是,2010年中國人民大學陶文昭教授在《戰略知識分子的標志》一文中首先提出的。這篇文章引起學術界的興趣,并帶動了該領域的研究。三是對戰略知識分子的概念,在學界爭議很大。從現有的文章來看,學者們的意見并不統一,但這并不影響我們深入探討,從某種意義上看,恰恰說明該領域很有研究的必要。
在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和國際信息交流方面,我國傳媒取得了較大的發展。截至到2016年,我國主流媒體中廣播電視信號已經基本覆蓋全球,在海外落地已經成規模化趨勢。如中央電視臺向海外傳播的頻道,由1994年的1個,發展到今天7個頻道,除了推出紀錄片頻道海外版外,另有英語、西班牙語、阿拉伯語、漢語、俄語和法語等 6個語種,向海外156個國家和地區播出廣播電視節目,頻道落地用戶數量已達1.82億。央視國際新聞首發率、被轉引率顯著提高,其國際視頻發稿在線語種共61個,成為全球推出語種最多的網絡媒介平臺。中國網絡電視臺在全球同步傳播的國際頻道已達6個,共建設10個海外鏡像站。
近年來,我國的國際傳播工作開始探索和嘗試以政府外交、民間外交和包括媒體在內的文化傳播等“全方位”新形式,為對外傳播注入了新的活力,在傳播媒體硬件投入上取得了突破性進展。但是在國際傳播“軟實力”方面卻面臨嚴峻的挑戰,在媒體信息話語權方面,起決定性作用的往往并不是媒介的覆蓋率和傳通到達率,恰恰是在“入眼、入腦、入心”的選擇性注意、深層認知理解、勸服性“接受”行為等方面,我國目前尚有相當大的差距。因此,當前中國對內和對外意識形態文化建設的主要任務,不僅僅是加強傳媒話語權的硬實力建設,在筆者看來,當務之急是全力培育、涵養和發展當代中國的戰略文化傳播體系建設。
戰略文化是在人類文明演進歷史進程中一種謀劃和指導全局方略的文化現象,在不同的地域環境和民族傳統作用下,不同民族的戰略文化具有自身獨特性。植根于中國幾千年文化傳統中的中國戰略文化,以自己民族獨特視野審視世界環境、認識客觀規律,并持久地以潛在、復雜的方式影響統治者的戰略思維。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大一統的“天人合一”觀念,兼收并蓄的“和合”文化傳統,以及“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獨特戰爭與和平觀,構成中國戰略文化的主要部分。在與境外特別是西方戰略文化的比較中,凸現了自身的鮮明個性。
中國古代哲學強調天與人的和諧,認為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中兩者是統一體。所謂“仁者與萬物同體”“天人感應”,是儒家哲學所追求人性修養的最高境界。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天下”觀念源遠流長。中國古代第一部詩集《詩經》中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古人看來,天下就是指“大地”。大地也就是當時人們的“世界”概念。整個世界都屬于皇權之下。司馬遷曰:“天下有不順者,黃帝從而征之”(《史記》)。
中國古人眼中的世界觀念是,自己所在的地域就是全部天下,即如果存在世界的話,中國就是整個“世界”,普天之下,都是中央帝國的統治之地。其他地域之鄰邦異族,則是尚未開化的蠻夷,對中央大國而言他們于中國是君臣上下的關系。
因此,發源于中原黃河流域的漢民族,是當時生產力最發達的族群。漢民族文化對周邊少數民族的影響是巨大的,在與周邊“四面八方”部落族群的互動交往中,想當然地以自己的部落為中心審視天下,自稱“中國”。他們認為與少數民族的區別就在于不同的文化習慣。 在“天人合一”的整體宇宙觀中,古代中國統治階級對周邊少數民族基本上沿襲了“施恩懷柔”政策或“恩威交替并舉”的安撫政策。在對外交流上,以和平主義為特征的民族融和主導了中國歷史上整體戰略。
“兼收并蓄”的包容性與“和合”文化內涵,體現了古人天下大同的社會秩序觀和對社群交往的基本看法,他們將社群關系和社會秩序視為相互交融的整體,其“核心是‘和合’文化理念。‘和合’是指認同世界的和諧本質,以和平與合作的精神建構和睦的社會境界。”
“和諧”與“和合”的文化觀,構成中國文化基因的核心來源,孕育了中華民族傳統戰爭理念與和平思想,是中國戰略文化構建中必須遵循的要旨。
戰爭是政治的繼續,是政治手段的延伸物。在中國人看來,和平是目的,戰爭是手段。即使是必須使用戰爭解決糾紛,也是以“慎戰”為前提,以“禮戰”為初始手段,審視戰爭的正義與合法性質。中國古人關于戰爭與和平的思想,影響了幾千年的戰略文化思想,形成中國特有的對外交流和處理民族關系智慧思想和獨特文化景觀。中華文明以和平主義為前提的戰爭理念是一個完整體系,它包括終極追求的目標,是作為戰略遠景和理想主義狀態的最高境界;其次是作為策略手段的戰爭理念,以實力為和平手段,以戰爭求和平;還有以和平、和善、和親、德治為核心,恩威并舉的戰爭與和平觀;以及以文化為斗爭手段,化解政治沖突的戰爭與和平觀念等。
對于戰爭的合法性問題,中國古代傳統文化是把戰爭與“禮”“義”和“仁”等哲學理念聯系在一起來思考的。因此,與其說《孫子兵法》講述的是戰爭謀略理論,不如說是從戰略上對天下大同、太平盛世、長治久安的一種理想追求。
總之,中國古代國家關系之間傳播現象的哲學基礎,是友邦和友鄰的“和合”文化,戰略文化與傳播觀受哲學理念的影響,體現了和平主義、理想主義的傳統。自近現代以來,受西方列強的外來壓力,中國的外交理念吸收了西方國家現實主義因素,賦予中國近現代戰略文化以實力救國、奮發圖強的外部表征,并以捍衛主權、追求和平為內在涵養的傳統戰略思維彰顯于世界。這是當代中國對外關系與傳播的重要特征。
當代中國戰略文化傳播體系的構建,應該遵循內外兼顧的整體性原則,時空跨越的系統性原則和與時俱進的策略性原則。通過以我為主,整體思維;內外有別,國內優先;傳承歷史,遵循規律;與時俱進,革弊創新的基本思路,以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國內戰略文化目標。在國際關系交流中,用戰略思維涵養、傳播中華優秀文化核心理念,從“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視角,在與世界各國交流中共同探索并構建雙邊和多邊“利益匯合點”,為未來中國50~100年的可持續、穩定發展謀劃戰略愿景。
1.內外兼顧的整體性研究思路(國內局勢與國際環境)
當代中國政治文化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全球化帶來的“蝴蝶效應”,即世界各國的發展都不可能特立獨行,尤其是在中國的影響力與日俱增的情況下,中國的國內事件,也是全球普遍感興趣的國際事件;同樣,解決國際上發生的重大事宜,也離不開中國的參與。正是在這一時代環境下,當代中國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任何問題,必須立足于國內與國外兼顧的整體性原則。站在國際化的角度審視中國,立足中國的視野來考量世界。當代中國戰略文化與傳播體系的構建更是如此。
2.時空跨越的完整性研究路徑(歷史傳承與當代發展)
中華文化的最大特點就是其對歷史的傳承固守和不斷創新的生命力。中國傳統政治文化中“以德治國”“協和萬邦”以及“非攻”“兼愛”的政治理念,充滿“理想主義”色彩。即使是用兵之道,也是“上兵伐謀”,是和平主義前提下的“慎戰”理念。其政治文化理想的倫理主義傾向,以及在權力與道德的關系上,政治文化基本上沿襲了儒家的道德、仁義、信用等理念。當代中國戰略文化研究幾乎無法脫離傳統政治文化的影響。審視新中國外交政策可以看出,“以鄰為友”“以柔克剛”“和平共處”“合作共贏”的理念,無不彰顯出“修德來遠”和“以夏變夷”等傳統政治文化的和平主義外交與傳播特點。因此,中國戰略文化研究必須堅持傳承歷史、遵循規律的基本思路。
3.價值認同與利益攸關的策略性研究手段(民族復興與合作雙贏)
中國傳統政治文化“天下大同”的最高境界和“補偏救弊”的濟世功效,在當代中國仍然具有廣泛的價值和現實意義。同時,中華文化與時俱進,革弊創新的糾偏功能,也是其重要優勢之一。在當代中國戰略文化傳播理念的涵養與構建中,必須充分意識到與鄰邦的共同利益攸關之所在,在此基礎上探求價值趨同的可能性。在倡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戰略文化傳播目標時,則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視角,換位思考“華夏復興”對世界各國人民的意義所在,探索并構建與各國人民文化傳播交流中雙邊和多邊“利益匯合點”。
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需要民族政治意識的長期涵養,其中最為重要的是民族自信與文化主權意識的鍛造。
從廣義的角度考察,文化是指人類在與自然和社會的互動中留下的全部印記。主權是指某一個主體力量的宰制權,是某種主體力量的最高權力,如國家主權、文化主權等。在華夏文明價值認同和文化主體性上,文化主權是彰顯文明生存正當性的最高權力體現。它包括某一民族核心文化信仰和精神家園的維護與提升。文化主權意識主要體現在民族整體和民族個體兩方面,如國家或民族文化利益的最高權力,以及個人所代表的民族文化精神。
當代中國的現代化轉型,必然經歷從經濟發展到政治昌明、再到文化自覺的逐步深化、遞進的歷史過程。實現中國夢的民族復興大業,最終將體現在最高價值層面上民族文化自信的主權意識覺醒上。正如習近平同志在全國哲學社會科學座談會講話中所說,“堅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說到底是要堅定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
以世界體系和人類文明歷史發展為語境,全面梳理中華優秀文化與文明與世界其他三大文明的歷史對話,力求使世界各國人民,在深度思考中國經濟奇跡的背后,理解建立在當代中國觀念文化、制度文化和行為文化基礎上的華夏文明價值體系的合理性,使中華文化價值理念在全球贏得更多國家人民的認可與尊重。
從某種角度看,這也是當前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關鍵歷史時期,黨中央和國務院亟待破解國內外各種挑戰與壓力的最為強烈的現實需求。正如習近平同志所言,“展望中國的未來,前途無限,我們這個民族能量積蓄得太久了,要爆發出來,去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歷史使命”。
完成這一崇高的使命,將是中華民族歷史上再一次為人類奉獻的民族國家實現現代化的中國經驗、文化路徑和寶貴的精神財富,具有非常重大的現實意義。在強化中華民族文化自信的主權意識中,要注重在媒體報道的事實投射過程中,立足道德高地,提升與完善我國國際傳播的話語權力建構,在“硬、軟、巧、謀”四方面,凸顯國家軟力量。即硬的方面,展示當代中國器物文化構成的強大勢能;軟的方面,釋放幸福中國優雅美好的輿論場域及其磁性引力;巧的方面,做好中國媒體順勢而為、借勢而起的機遇捕捉;謀的方面,則以高瞻遠矚的戰略文化實施中華文明復興的長遠布局。
在國際關系發展史上,一個民族國家在現代化的進程中,國民經濟發展到人均GDP3000~5000美元的時候,是社會發展的重要轉折時期,其中最為重要的是,隨著綜合國力提升,必然帶來全面的文化變革,必然重視本民族文化的國際交流與傳播,這幾乎是大國崛起的一個共同規律。這是因為,與一般意義上的經濟生產力發展不同,文化生產力在國家形象傳播中,具有其他形式的傳播手段不具備的特殊效力,比如國家戰略或一般難以解決的棘手問題,可以通過文化傳播的手段起到深入人心、事半功倍的效果。從當下形勢來看,構建有利于中國國家形象傳播的戰略文化和媒介體系,是中國國家戰略文化的重要抓手和平臺。
國家形象傳播的戰略文化媒介體系包括硬件建設和軟件建設兩方面內容。
從硬件體系建設審視中國的國家形象,在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和國際信息交流方面,我國傳媒取得了較大的發展。截至2016年,我國主流媒體中廣播電視信號已經基本覆蓋全球,在海外落地已經成規模化趨勢。近幾年來,我國的國際傳播工作探索和嘗試以政府外交、民間外交和包括媒體在內的文化傳播等“全方位”新形式,為對外傳播注入了新的活力,在傳播媒體硬件投入上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但是在國際傳播“軟實力”方面,中國卻面臨嚴峻的挑戰,國家形象在國際傳播領域尚處于弱勢。在媒體信息話語權方面,起決定性作用的往往并不是媒介的覆蓋率和傳通到達率,恰恰是在國家形象的形塑上,我國目前仍缺少戰略性整體設計。
美國學者喬舒亞·庫珀·雷默因提出“北京共識”而著名。他認為,國家形象問題是中國當前最棘手的戰略問題。他批評中國政府一些官員,仍然沿用傳統思維方式,對外國民眾推介中國文化,仍選用過去長期使用但缺少創新的文化品種與文化行為,中國人還沒有意識到必須充分利用當代青年的文化先導作用。⑤他預見到,國家形象問題牽制了其他問題的注意力,如果此項問題解決了其他問題將迎刃而解。為此,應該在國家形象建構中,做好戰略文化體系中的媒體對外傳播工作。
首先,在媒介形態和身份認同上,主流媒體以多元化民間的面貌體現,改變媒體對外傳播單一的官方色彩。以多元形態民間媒體的面貌和機構走出去,創立具有全球視野和中國立場的民間話語形態。有資料顯示,由我國政府提供資助的孔子學院發展迅猛。目前,全球孔子學院共有440余所,孔子研究課題646個,總數量超過1000個。孔子學院取得的成績引人注目,但孔子學院的一些負面影響也不能忽視,歸其原因,由主要源于孔子學院的身份認同的認知差異。甚至中國的軍事現代化的正常發展,也被某些敵對勢力視為威脅。上述情況極大地削弱了中華文化與文明的傳播力和接受效果,它引發我們思考:必須從戰略和戰術上全面調整對外傳播策略。
塑造大國形象,除了要有國際社會認同的政治、經濟和制度等文化現象的吸引力之外,中國民間文化對外傳播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應該將主流媒體或中國國營企業進行身份包裝,改變孔子學院中單一的“官方色彩”,以民間視角或民間媒體的面貌和機構“走出去”,創立具有國際媒體視野和全球華人聲音的民間業態和話語形態。
其次,要涵養戰略文化思維與傳播策略。在不同文化交流中特別注意翻譯的方式與方法,例如不同文字翻譯轉化在意譯和直譯時,需要注重處于接收方國家民眾的文化感知習慣和認知規律。以中外文化交流為例,一些中國作家作品之所以能夠走出國門,固然有其藝術感染力和水準,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作品能夠獲得歐美讀者的認同,翻譯的作用極大,從某種角度看,甚至可以說是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從接受美學角度看,如果沒有翻譯以特定讀者的欣賞習慣進行準確的二次“制作”,即按照特定讀者的文化習慣進行意義和邏輯轉換,就沒有特定歐美讀者群的直接“創作”過程,可能就會像許多本國著名作家一樣,其作品仍然處于中國讀者群中,無法走出國門,更不用說進入國外特定讀者心中了。
再次,鎖定傳播的目標受眾,尋找雙邊與多邊的“共同經驗范圍”,構建與之共同的“社會信號系統”,充分發揮“自己人效應”。比如在對外傳播“中國夢”的時候,先考慮到“中國夢”對他們意味著什么?“中國道路”的探索,將對世界產生怎樣的影響?這種換位思考的傳播策略,在國際傳播中具有較為成熟經驗和教訓。
總之,在當前西方政治文化體系解構與世界體系重構過程中,新的文化價值秩序領導權的爭奪,是我國在下一個全球經濟發展周期最為緊迫的戰略性任務。黨的十九大報告已經將“高度重視傳播手段建設和創新,提高新聞輿論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公信力”建設,上升為國家戰略層面提出來,我們應該從戰略文化角度來思考中國文化的現代轉型,以重塑公民文化主權意識來構造中國文化的現代價值形態。在延續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基因和精神血脈中,創新性發展;在接續祖國悠久歷史精髓和思想精華中,創造性繼承;在戰略文化思維指導下,樹立全民文化主權意識,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戰略文化與傳播體系。這直接關乎到中華民族在新的世界體系重組中,自身未來的生存權利與歷史命運。
注釋:
① Jack L.Snyder.TheSovietStrategicCulture:ImplicationsforLimitedNuclearOperations.The Santa Monica:Rand Corporation.1977.p.9.
② 《中國發展躍上世界和全球平臺 大謀劃呼喚戰略型知識分子》,網易新聞中心,http://news.163.com/10/1022/15/6JK06NIM00014JB5.html,2010年10月22日。
③ 張旗:《戰略文化變遷與當代中國外交轉型》,山東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第1-2 頁。
④ 劉衛東:《全球化:華夏文明傳播的新機遇》,《國際新聞界》,2001年第5期。
⑤ 戚鳴:《文化傳播提升國家形象》,《光明日報》,2014年1月21日,第2版。
(作者劉衛東系天津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天津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中心研究員;林靖系天津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