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N＋N偏正式復合詞內部語義結構模式對比研究

陸衛萍

摘? ? 要： N+N復合詞結構在英語和漢語中占據重要地位，N1與N2之間的語義關系復雜。通過對比分析發現，英語和漢語的N+N偏正式復合詞結構在語義關系類型方面具有較強的一致性，并且遵循一些共同的語義組合規律。把握這些特點對英語和漢語的詞匯學習與教學有一定的指導作用。

關鍵詞： N+N偏正式復合詞? ? 語義關系? ? 語義組合規律? ? 英漢對比

引言

根據周薦（1991）的統計，《現代漢語詞典》收56000余條目，其中雙音復合詞占了32346個，約57.8%，在列舉的8種復合詞類型中，定中格最多，有13915個，占43%，而由N1+N2組合而成的定中（偏正）格雙音復合詞有8273個，占59.5%，現代漢語高頻語素復合詞的語法結構類型非常靈活。另根據安美娜（2010）對現代漢語高頻語素復合詞所做的研究，雙音復合名詞與構成它的語素性類共有39種類型，其中“名十名”為其強勢類型，占名詞總數的41.57%，可見N1+N2偏正式的雙音復合詞是復合詞中數量最大、最基本的類型。復合詞也是英語中最古老的構詞方法之一，是古英語詞匯的一大特色（汪榕培，1997：40-41）。英語復合詞是構建新詞最常用手段之一，也是現代英語最能產的新詞構建方式之一（Jackson，1988：30），N+N是其最主要的構詞方式之一。英語復合詞對任何英語二語學習者來說始終是一個較難逾越的障礙（Miller，1996：118），漢語第二語言學習者面對的詞匯障礙，有三分之二來自雙音詞（朱志平，2004：3），再加上復合詞內部語義關系具有曲折性和復雜性的特點，因此，正確把握英語和漢語復合詞的內部語義關系對于廣大漢語和英語學習者來說有著重要意義。

一、英漢N+N偏正式復合詞內部語義關系類型分析

我們一共將N+N偏正式復合詞內部語義關系分為13類，一些大類下面還可分出小類，下面我們將逐一進行描寫分析。

1.領屬（possession）關系

N1表某實體，N2為N1所有或為N1的一部分。如：eggshell，clock face，此外還有armchair，breastbone，foxbrush，churchyard，buttonhole，duckfoot，raindrop，moonlight等。漢語中含這類語義關系的復合詞非常多，如牛角、鹿茸、瞳孔、果肉、花蕊、車胎、膽汁、人心、笛膜、秤桿等。還有表抽象意義的這類詞，即N2為N1所具有的特性，我們將它們歸入領屬關系，如lifestyle，civil right，wavelength，world peace，hairstyle，tone color，詞性、波長、音調、舞姿、發型、根系、體質、巖層、肌理等。

2.質料（material）關系

N1為構成或制作N2的部分或全部材料，具有這種語義關系的復合名詞數量多，無論在英語或漢語中都是如此，如：snowman，ginger-ale，glass house，seedcake，woodwork，silver plate，honeycomb，paper sack，snakeskin等，漢語中有草帽、鐵紗、銅杯、木馬、玉器、牙雕、陶器、羽扇、豆沙、蛋糕、油畫等。

3.相似（similarity）關系

相似關系可分為三種：（1）半喻式，即N1與N2其中一個名詞比喻對象的特點，另一名詞直指對象的屬性、范疇等，如potbelly，feather weight，egg plant，dogfight，kingpin，eagle eye，fox trot，翅果、梯田、鱗莖、蓮座、磚茶、雪豹、虎背、熊腰、蛾眉、柳腰等。（2） 純喻式，即N1與N2結合后另有所指，從整體上反映某種相似或比喻意義，如glove money，butterfingers，egghead，dog ear，shoebill，iron house，water boatman，猴頭、雞眼、佛手、蛇足、鐵蹄、鐵腕、春夢、碧血、秋波等。（3） 一半-一半，即N1與N2各自反映組合后構成的復合名詞的某個方面特點，如giraffe-cow，wolf dog，eagle awl，狼狗、驢騾、豬獾等。

4.來源（origin）關系

來源關系與處所有關，但前者更加強調的是某事物的來源之所、生產之地，或發明創造之人，如：sea salt，Woods glass，Chinese medicine，African elephant，Windsor chair，Doppler effect，潮劇、蘇繡、魯菜、昆曲、閩語、蒙醫、礦泉、井鹽、家信、冥鈔、港幣等。

5.時間（time）關系

N1表示時間意義，N2表示該時間出現的人、事物、現象等，如：night club， day school，此外還有Spring Festival，winter jet，summer crop，秋汛、朝陽、晨曦、晚霞、朔月、冬筍、夜鷹、蠟梅等。時間也可能在后的，如bedtime，schooltime，feast day，漢語中這種情況較多，如麥秋、瓜期、霜晨、艦日、花時、冰期、朔日等。

6.處所（location）關系

N2表示的是某人、事物或現象，N1是N2所出現的處所，如：cover girl， housecoat，homeland，streetlight，wallpaper，地鐵、臺燈、窗簾、碑文、壁紙、巖畫、月宮、路椅、崖刻等。也可能是動植物的生長、棲息之所，如 cornflower，skylark，water-rat，泥鰍、水蚤、田鼠、海馬、土鱉、樹懶、山貓、河魚、雪蓮、海獅等。

7.用途（utility）關系

N2為某物，N1為N2作用的范圍、對象或目的，如：cover charge，fly paper，snow shed，bus-shelter，classroom，safety belt，eye shadow，hairpin，餐桌、炮衣、背包、酒錢、郵車、貨輪、客機、菜刀、菜牛、肉雞等。

8.職業（occupation）關系

N2通常表示人或團體組織，N1是N2所從事的職業或謀生的手段，這類語義關系的構詞能力很強，如：milkmaid，flower-girl，dustman，postman，? policeman，cowboy，shepherd， swineherd，菜農、蠶農、報童、歌女、畫家、律師、漆工、 政客、藝人、郵差、樂師等。

9.產生（production）關系

N1為N2產生或制造出來的東西，如：honey bee，silkworm，oil well，coal mine，toy factory，sugar house，bloodstain，蜂蜜 、腳印、磷火、硝煙、茶銹、霧凇、彈痕、蛛網、蠶絲、人影、雁陣等。

10.性質（property）關系

N2為某人或物，N1是用來描述修飾N2的，表明它具有的某種性質、特征，如boy friend，thunderstorm，horror fiction，communist party，killerwhale，calendar clock，雷雨、力作、星夜、醋意、腥氣、陰風、火煤、茸毛、肉質、儒將、毒蛇等。

11.工具（tool）關系

N1或N2表示工具，組合后的詞義表示利用或憑借該工具進行的某種活動或驅動某物，工具在前如football，handcraft，hairbrush，soapbox，flowerpot，atom bomb，airmail，water pistol，teargas，dogcart，足球、手鼓、盒飯、棒球、氣錘、風箏、電梯、汽船、水刀等。

12.內容（content）關系

N2是某活動或學科領域，N1表示N2所包含或涉及的內容，如：flower-show，eye pollution，wave theory，曲譜、學位、情報、色盲、劇照、藥膳、餌料、病案等。

13.原因（cause）關系

N2為某事物、現象或疾病，N1為引起、產生該事物、現象或疾病的原因，如：sunstroke，hay fever，battle fatigue，influenza virus，熱障、房租、電費、褥瘡、雪暴、沙暴、洪災、人禍、雪盲等。

二、英漢N+N偏正式復合詞內部語義關系對比

漢語發展史上，復合詞始終以偏正（定中）式最多，偏正式的復合詞中又以名詞性的居多，名詞性成分與名詞性成分組合成名詞是現代漢語詞法結構中最能孳生新詞的格式。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現代漢語中的N+N偏正式復合詞內部語義關系基本類型與英語大致相同，體現了不同語言中存在的普遍性原則。但漢語的語義系統更紛繁復雜，漢語中的N+N偏正復合名詞不僅擁有上述所列英語中的所有語義關系，還有一些語義關系是英語復合名詞中沒有或較為少見的，下面我們將就主要方面進行探討。

1.親屬關系

中國是一個非常講究血緣的國家，傳統上親屬輩分關系錯綜復雜，因此相對于英語來說，有關稱謂和親屬關系方面的詞匯多且復雜，這也體現在復合詞上，具體又可分為三種情況。（1）N1，N2都是親屬稱謂，N2從屬于N1，或為對與N1同輩分的人的稱謂，N1與N2之間是同輩關系。如姑丈、弟婦、妹夫、姨丈、伯母、姑父、師母、舅媽等。（2）N1表輩分或稱謂，N2表要稱謂的人的稱謂，二者是非同輩的關系。如祖母、祖孫、太后祖、叔公、師公、徒孫、侄孫等。（3）N1與N2其中的一個語素表親屬稱謂，另一語素表親疏關系。如嫡母、庶母、內弟、內侄、外甥、外舅、外孫、表侄等。英語中像這類表親屬關系的N+N復合詞幾乎沒有。

2.種屬關系

漢語中有很多表種屬關系的“N+N”偏正式雙音復合詞，N1表示種概念，N2表示屬概念，即通常所說的“小類名+大類名”，如氧氣、羔羊、露水、翎毛、林木、牛犢、肝臟、畦田、塵土、柏樹、梅花、蝗蟲、鼴鼠、鯉魚、婢女等，N2的內容接近虛化。英語中這類詞也有，如pinetree，indigo blue，boa constrictor，但數量較少。

3.關涉關系

漢語中還有許多表關涉關系的“N+N”偏正式雙音復合詞結構，N1是N2涉及的方面，這類關系的復合詞通常可以變換為“關于N1的N2”。這里的N2多為“況、情、象、史、學、術、法、技、藝、事、勢、書、科、政、務、業、典、種”等，如路況、病情、禪學、廚藝、天象、法事、家政、黨史、權術、稅法、黨性、法家、風勢、機務、天文、理科、球技、星圖、書業、緯書、刑種、佛典等。英語中含關涉關系的名+名偏正式復合名詞只有少數以paper，book，card，law，science，theory等結尾的，如newspaper，law book，timecard，marriage license，tax law，earth science，wave theory。

4.借代關系

漢語言講究委婉、含蓄，尤其在談到一些不好或較為私密的事情時表達更隱諱，因此常常會使用借代等一些間接的表達方式，如床幃（床上的帳子，借指男女私情），鐵窗（安上鐵柵的窗戶，借指監牢），紗帽（古代文官戴的一種帽子，后用作官職的代稱，也叫烏紗帽），肉票（指代人質）。有時是為了使語言更生動形象，如用玉兔指代月亮，木樨指代打碎的雞蛋，尺素借指書信或小的畫幅等。英語表達相對直白，但有時也會用到，如iron house（俚語）指代監牢，ringneck指代頸部有異色環紋的動物。

三、英漢N+N偏正式復合詞語義組合規律

有學者認為，復合詞詞素之間是一種近似于意合的、任意性比較強的結構關系，相比句法結構，復合詞結構的任意性更強一些，只要人們能在兩個語素之間建立起意義聯系并接受這種意義聯系就可以構成一個復合詞。事實上，復合詞語義組合是有規律可循的。語言是一個系統，語言現象的出現往往不是個別的，而是成類型的，有一定規律的。因為語言中“沒有零散的東西，它的每一個成分都只顯示它是整體的一部分”（洪堡特，1820）。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英語和漢語在名+名偏正式復合詞的語義關系類型方面具有較強的一致性，而且我們認為在語義組合方面英語和漢語也遵循著一些共同的規律。

1.句法結構貼近律

無論是英語或是漢語，構成復合詞的N1與N2在順序的安排上具有明顯的傾向性，一個最普遍的現象就是深受句法結構形式的影響，表現出類似句法結構的序列特點。句法結構貼近律指的是，構成復合詞的N1與N2，其順序要貼近句法結構的序列。在句法結構里，認知上的參照物（即偏正結構中的“偏”）傾向于位于目的物之前（劉寧生，1995）。受這一規律的制約，在大多數N+N結構的復合詞中，參照物一般總位于目的物之前。在我們所列舉的13類語義關系中，只有表種屬關系的詞語，如婢女、松樹等是小名冠大名，屬于目的物在前，參照物在后，其他語義關系類型基本都遵循了這個規律。

2.整體-部分律

整體-部分律指的是，如果構成復合詞的N1與N2之間有整體-部分關系，則按照從先整體后部分的順序排列，這一規律體現在領屬關系的語義模式上，如英語中的armchair，breastbone，foxbrush，漢語中的牛角、鹿茸、花蕊、車胎等，這是因為當領事與屬事之間是不可讓渡的整體-部分關系時，我們時常要借助整體指稱部分，卻沒必要借助部分指稱整體（朱彥，2004）。

3.時序律

時序律指的是，如果構成復合詞的N1與N2之間有時間先后關系，則N1與N1按時間順序排列。時間順序的觀念是人類認知結構中最重要、最基本的觀念之一，Jakobson、Greenberg、Haiman等語言學家均看到了語言成分的次序與時間先后順序之間的對應關系（張敏，1998）。這一規律主要作用于具有時間關系、產生關系和因果關系的復合詞。如漢語中的蛛網、人影、光斑等，是先施事后結果，英語中的hay fever，sunstroke等，是先主事后結果，這實際上都體現了時間順序原則（the principle of temporal sequence）。

結語

無論是英語還是漢語，復合詞內部的語義關系都具有曲折性和復雜性。通過分析我們發現，二者在語義關系類型上有較強的一致性，并且遵循著一些共同的規律。由N+N構成的復合名詞或名詞詞組是構詞中最簡便的方式，每逢新事物出現，往往用這種方式命名敘述，因而它在漢語和英語中面廣量大，而且正在與日俱增。研究其語義組合關系，不僅能為詞語理據的研究拓寬新路，對詞匯教學也有著現實的指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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