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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芹菜(外二篇)

2018-02-20 14:46:02陶青
翠苑 2018年6期

作者簡介:

陶青:江蘇江陰人。山東大學中文系畢業。農家子弟、書生本色,敏而好古、不慕榮利。嗜旅行,愛讀書。閑暇常著文自娛,遣懷寄意。作品散見各類報刊雜志。曾獲江蘇省第二屆優秀文學作品獎、第二屆豐子愷散文獎。

三舅稱得上是我老家的“鄉村秀才”,人也長得神氣。“文革”時期有部樣板戲《奇襲白虎團》,里面的主角叫嚴偉才,三舅與他頗為相像。當然,三舅媽嫁給我三舅,不全是因為這些。三舅是個裁縫,手藝精湛,方圓幾十里名頭響亮,三舅媽很是中意。也曾有閨蜜私底下提醒三舅媽:花南是“芹菜大隊”,嫁過去要種芹菜、拔芹菜的,你吃得了那苦頭嗎?——當地流傳一句話:有女不嫁芹菜郎——三舅媽聽了,心里難免有點猶豫,但轉念一想,荒年餓不著手藝人!裁縫有手藝,到時經常出門幫人做衣服的。每出去一天,隊里便會記一天的工分,再折合成工錢,應該不會再要下田拔芹菜的。不料后來事情發生了變化,三舅媽嫁到花南李家村后,不但跟著我三舅下了芹菜田,而且沒過幾年,竟也成了種、拔芹菜的行家里手。

老家花南村(現屬青陽建義村)北面有座花山,花山南面有個面積不小的水塘,水塘四周開滿了許多不知名的野花,野花濃淡深淺,煞是好看,那一帶于是得名花塘。老家位于花塘之南,鄉親們由是稱老家為花南。可花南歸花南,我卻是從沒看到過老家的田野里有什么成片的鮮花,相反,自我記事起,只是看到了一片片青白相間的叫作芹菜的水生植物。每年的秋冬季節,鄉親們會把這些水生植物連根拔起,拿到集市上去賣掉,換回些過年年貨。三舅說,大概從清代開始,花南一帶就開始種起了芹菜,因為我們那一帶地勢低、洼地多——歷史上曾是芙蓉湖區——鄉親們除了種芹菜,似乎也不大可能去種植大蒜或別的經濟作物的。舊時老家一帶的家長給孩子取名,都喜歡帶上個“芹”字,女孩叫玉琴、云琴、秀琴等——“琴”“芹”諧音——生個兒子,干脆就叫根芹、芹興、滿芹等等。我母親的名字中便有個“琴”字的!

我小時候在老家農村生活。那時每年一開春,江南的原野上草色青青、麥苗彌望。楊柳在風中歡快地舞蹈,空氣一派和煦。熏熏的暖意越來越濃,漸漸地,田野里開滿了黃的油菜、紅的桃花。一次走在上學的路上,不經意朝芹菜田望去,見芹菜田水中有黑黑的小蝌蚪在撒歡——小蝌蚪三五成群,甚是自在——清明就要到了,老家的芹農們于是開始了一年的芹菜活計。

種芹菜的第一道工序叫作蒔苗,芹農們會根據自己來年的種植面積,提前預留好芹菜種苗。每年清明前,芹農們就會將預留的芹菜種苗從田里拔出,蒔入另一塊田里,這塊田要比原來的種苗田略為高敞些,水也淺些。我三舅原來種了2畝芹菜,他先把一平方米的種苗蒔進一分左右的高田里,僅僅蒔苗,就要花費他半個月左右的時間。

蒔好苗,芹菜到了新家,舒枝散葉、通體活泛。這樣到了夏天,烈日當空,芹農們就要利用高溫天氣,為芹菜的優質高產繼續忙碌了。他們會先用釘耙將芹菜田一寸寸翻個底朝天(一般要翻上好幾遍),再把之前割來的青草、水草,還有雞糞、鳥糞等,一起均勻撒進田里,然后用釘耙將它們與田泥充分攪拌,最后,再用腳在田里使勁踩踏幾遍,直到雜草、糞料完全沒入水中。不要小看了做芹菜田這一程序,這就像是新媳婦的孕前準備一樣,是孕育健康可愛新生命的重要保障!芹農們很清楚這點,故此他們會全力投入。就拿割草來說吧,因為花南村種芹菜的人多,當地的青草不勝其割,田埂之上、阡陌之間,常是三面凈光、寸草不剩。為割到足夠的青草,三舅曾搖船到了桐岐鄉(現屬青陽鎮),割罷岸上的青草,又打撈水里的水花生、水葫蘆等。夏天的太陽炙熱無比,青草、糞肥拌著田里的爛泥,在烈日的烤曬下辣辣地發酵著,慢慢地,芹菜田的水面微微泛起了紅意,接著,水面上冒起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水泡。陽光毒毒地照著,水泡們有的發著紅光,有的則漾著綠綠的漣漪,屏息凝神,能聽到水泡間發出的輕柔的碎響。再蹲下一看,何止紅光綠光?芹菜田的水面上簡直是五顏六色,閃爍不定,活像塊涂滿了顏料的油畫布料。黃昏時分,會有些壯碩的青蛙從水底鉆出,浮上水面,昂首叉腿,為芹菜唱著豐收的歌。

轉眼就到了9月,設在城隍廟里的花南學校開學了。芹農們先前蒔入的種芹苗已經長得近兩米高了,芹菜不堪重負,已紛紛倒伏在田里。芹農們于是將這些芹菜再次拔起、捆好,挑到家里的背陰處,一捆捆碼放整齊——此工序稱作拔種。隔三岔五,芹農們要往芹菜上不斷地淋水,防止芹菜干枯,并幫助它更好地發芽長苗。半個多月后,頎長的芹菜梗上“躥”滿了嫩嫩的芽苗,芹農們再次將這些芹菜挑到田頭——此時,先前做好的芹菜田已經蓄滿了肥力、養足了精神。芹農們將這些近兩米長的芹菜一根根橫著排進田里,每行芹菜間的距離約為10厘米左右——此工序呼為排種。又一個月過去了,橫著排進田里的芹菜又有了新模樣,原先2米長的種芹的關節間發出的細苗,此時約莫也有了20多厘米的光景。芹農們便再次下田,將相鄰的3~5棵芹菜苗攏到一起,像插秧一樣,將其插入泥中——此工序名曰移栽。移栽的目的是為了解決“白頭”問題。“白頭”的多少取決于移栽的深淺,也即芹菜根部在泥中的長短多寡。插得深則“白頭”長,插得淺則“白頭”短,其中的訣竅,完全憑借個人的感覺。一般來說,以5~6厘米為適宜,少之一分則“白頭”太短,既不好看,芹菜還易瘋長,最后倒伏,吃起來更影響口感,多之一分則芹菜不發棵、長勢緩慢,甚至極易悶死。這樣前后4道工序完成,不知不覺中,空氣中開始彌漫起甜甜的桂花香味。霜降說到就到,收割罷新稻,花南的芹菜終于可以售賣了,而芹農們的苦日子也真正來到了!

和君及花南芹農

和君姓陶,家住花南陶家村,是我未出五服的同族堂兄,今年62歲。和君上學時,遭遇“文革”,全國上下停課鬧革命,和君斷斷續續讀到初中,便無學可上,只得回鄉種起了田——16歲上,和君種起了芹菜。那是20世紀70年代,全社會以糧為綱,芹菜田都是河田、秧田等低洼地,俗稱邊角料田,村里將其稍加整治,按勞力分給農戶種植。陶家村規模不大,只近20戶人家,和君家分到了幾分芹菜田,從此和君與村上其他同齡人一起,早出晚歸,在芹菜中討起了生活。

霜降過后,天氣一天冷似一天,割稻時握著田里的稻穗,滿手心都是冰涼的感覺。芹菜長在一米深的水里,要把它連根拔出、洗凈,再一把把捆扎好,4把一層,放置在自制的芹菜鋪頭之上,這是拔芹菜的必備功課。每天天剛放亮,和君便隨大人們來到田頭,他學著大人的樣,先將自己右手的棉襖袖子脫下,用帶子固定在腰間。拔芹菜的人脫了半邊袖子,光著胳膊,活脫脫雪域高原上的藏民,鄉人便自我調謔,稱拔芹菜的鄉民為“西藏人”。脫了右胳膊后,和君又把芹菜桶放進田里,然后站了進去(芹菜桶高約60厘米左右,上大下小,略呈圓柱體)。芹菜田里的水冰冷刺骨,和君咬咬牙,猛地將手插到芹菜根部,一發勁,水花四濺,芹菜隨即跟出了水面。拔芹菜其實也是很有講究的,用力輕了,芹菜拔不出來,用力過猛呢,又容易拔斷。拔芹菜一般父子或夫妻相互配合,尤以夫妻搭檔為多。夫妻倆一人拔,一人洗,從早上六七點一直干到下午五六點,一般可拔100多斤。如果起得更早些,手腳再麻利些,就能拔200多斤。靠岸邊的芹菜拔得差不多了,和君便會用釘耙撐起木桶,慢慢向芹菜田中央移動。站在木桶里拔芹菜已然不易,撐著芹菜桶在爛泥地里前行,更是個技術活,不諳此道的新手弄不好就會連人帶桶翻進田里,有時甚至危及性命。邱家村的通財娘子為了多拔些芹菜,有次一人撐了芹菜桶下田,不知是因為技術不過關還是太疲勞了,竟失去平衡,一頭栽進田里,悶死了!

脫光胳膊拔芹菜的狀況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有了改觀。那年,三舅花了41.7元,相當于他一個月的裁縫工錢(每工1.5元),買了條“中工”牌下水褲——天津產的橡膠褲,后來又買了橡膠手套,鄉親們紛紛仿效,從此不再需要站在木桶里拔芹菜了。但芹菜田里卻還是一樣的冷,尤其冰封大地之際,可芹農不怕冷,因為越是天寒地凍,芹菜越能賣出好價錢。可田里結了冰,芹菜是不能拔的,結冰拔芹菜,芹菜都會拔斷。怎么辦呢?芹農們想出一個辦法,覺得第二天可能要結冰了,就隔天連夜拔,因為拔洗芹菜時,水一直在晃動,是無法凝固成冰的。芹農們把芹菜拔起來后,扎把成捆,沉到水面之下,在上面覆蓋塑料薄膜,再于其上鋪些撿洗下來的芹菜黃葉等,再和以少許爛泥。第二天,芹菜田里果然結起了冰,隔夜拔好的芹菜此刻正酣睡在冰面底下,晶瑩的冰面恰似蓋在它身上的厚厚的被子。芹農們來到田里,用釘耙、鋤頭敲碎冰面,開始新一輪的清洗工作。朔風呼嘯,冰水刺骨,想著來日芹菜能多賣幾個銅板,芹農們心里還是喜滋滋的。

拔洗好芹菜,簡單扒拉完晚飯后,夫妻倆早早就爬到了床上。大約睡到十一二點,即使再不情愿,丈夫們也不得不從熱被窩里鉆出,前往江陰及周邊各地賣芹菜了。20世紀70年代條件艱苦,芹農們都是靠自己的力氣,憑一根扁擔、兩只肩膀,把芹菜挑到各地銷售。一擔芹菜大概100多斤,力氣大的能挑到120~130斤。因是純體力活,芹農們的售賣點以江陰和無錫為多,也有挑到更遠些地方的,為的是能多賣點鈔票。花南村距江陰城10多公里,和君及花南芹農們挑著芹菜到江陰,全程基本上只歇三次:第一歇到南閘、第二歇已是璜塘上,最后一歇即到了江陰各大菜場。此時約莫4點來鐘,晨曦微露。和君卸下芹菜,點了支“勇士”牌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抬眼望去,菜場里已有不少拎著籃子的大媽在轉悠了。過了若干年頭,也不知誰最先想到的,芹農們弄來4只軸承,再找來4根木棍固定,又在木棍上鋪上塊木板,組裝成一輛簡易的軸承車,用以替代扁擔。那時一到凌晨時分,整個花南沸反盈天,梅家村、邱家村、廟頭村、李家村等大小村首莊尾,到處都是軸承車摩擦路面的聲音。那時錫澄公路還是沙石路面,車輛又少,夜半更深、萬籟俱寂之際,錫澄路的夜空中,四處飄蕩的都是這種軸承車滾動的聲音。沿途村民聽到這種聲音,妻子就會說,賣芹菜人起得真早!丈夫應道,真是作孽的,短壽命活啊!

三舅是個裁縫,四鄉八鄰幫人做衣,眼界自然較常人要寬、見識也廣,信息不知不覺也就多于一般農民。1984年,三舅用券買了輛“永久”牌自行車,不久又給它裝上了單沖程汽油機,這樣,三舅賣芹菜去的地方明顯就多了起來:江陰、無錫、常州、港區,哪兒不種芹菜、哪兒芹菜售價高,三舅就去哪兒。鄉親們見狀,慢慢也買起了自行車,花南的自行車越來越多,芹農們賣菜的運載工具終于又有了新的變化。這樣一直到了10多年前,有人開始騎著電瓶三輪車賣起了芹菜。電瓶三輪車裝載量大,一次能裝300~400斤,多時能裝500多斤。自那時到現在,大部分芹農已不再親赴菜場零售了,他們跟食品城里的販子談好價錢,然后把芹菜整車“糶”給他們。雖說錢賺得少了點,但不用自己在菜場里一站半天零賣了,人舒服不說,還可以早些回家,繼續下田拔洗芹菜。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幾年前,有販子聞聽花南芹菜的美名,直接開車上門收購。如今,到了芹菜季節,每天總有10多輛卡車開到花南,車子從張家港、上海等地開來,停在邱家村、廟頭村、李家村等三個點上。芹農們把辛苦一天拔洗的芹菜賣到車上——大約總在500斤上下,今年的行情是每斤2元。整個花南每天的芹菜銷量起碼要在兩萬斤以上。

但和君不愿把自己的芹菜賣到車上,他覺得那樣自己就賺得太少了,他寧愿自己多吃點苦,天天騎著電瓶車到江陰零賣。這40多年來,靠著賣芹菜的收入,和君娶了媳婦,又生了個兒子。和君媳婦是湖南人,10多年前,這個湖南媳婦吃不了拔芹菜的苦頭,竟扔下和君及她幼小的兒子,離家出走。和君約了鄰居定國一道出去尋找,終于在峭岐一戶人家找到。人是找到了,定國卻為此摔殘了身體。為替定國療傷,和君又花了不少鈔票。找回來不久,和君媳婦又跑掉了。這次和君徹底寒了心,不再出去尋找了,他一邊哺養兒子成人,一邊繼續拔洗芹菜。和君近年種了2畝芹菜,每畝可出產芹菜一萬斤左右。一季芹菜,大約有5萬元左右的經濟收入。

每天早上4點多鐘,和君便從家里出發了,他的電瓶車里一般裝著120~130斤的芹菜。5點30分左右,和君便到了江陰南園菜場,他在那兒零賣芹菜,一直要賣到中午11點多,賣不掉就碼放在攤位上,第二天繼續賣——再趕回家匆匆扒拉幾口午飯。媳婦出走后,和君帶著兒子,與母親相依為命。和君母親腿不好,是個瘸子。母親在世時,總幫和君把飯燒得好好的。和君老母已81歲高齡了,前年8月的一個中午,和君母親照例準備為兒子燒飯,她拄著拐棍到地頭采摘茄子,稍不留神一腳踏空,滾進了溝里。和君母親在溝里掙扎著,想要自己爬出溝去,無奈年邁力衰、腿又使不上勁,竟毫無辦法。眼看無法掙出壟溝,和君母親急得大叫起來。夏天酷暑難耐,又是中午時分,曠野上空寂無人,只有知了沒完沒了地聒噪著,任憑和君母親喊破了嗓子,還是沒人能夠聽見。慢慢地,和君母親的喊叫聲越來越弱,終至氣若游絲。等到和君在溝里找到母親時,他母親早就四肢僵硬,縮成了一團,幾只茄子也被曬成了“木乃伊”。和君把母親抱出了溝,發現她手里還緊緊地抓了把青草,怎么掰也掰不開!沒了母親,和君只能自己做飯。他總是提前把飯燒好,而且一燒就是幾天的量。這樣中午回到家,只需將冷飯冷菜加熱一下,便能解決吃飯問題。吃完飯,下午1點多,和君又下田拔洗芹菜,為第二天作準備。芹菜一直要拔到晚上六七點,大小年夜甚至要拔到夜里10點。和君的芹菜是撿干凈了賣給人家的,青的葉、白的梗,青青白白,頗有幾份俊秀的氣質,很得主婦們的喜歡。雖然每斤賣到七八元甚至10元上下,生意卻照樣不錯。一天下來,和君總能有300~400元的進賬。

“彎榔頭”、關節炎、芹菜上的血

三舅剛賣芹菜那會,一斤芹菜只能賣3~5分錢,20世紀80年代初也只在1角以內徘徊,芹農俗稱其為“彎榔頭”(9分)。到了80年代中期,每斤芹菜的價錢達到了1角以上,有次下雪天,三舅的芹菜在后塍鎮上賣到5角一斤,可把他高興壞了!20世紀90年代開始,芹菜的價錢突破了1元。進入新世紀以來,每斤芹菜的平均價錢都在3~5元左右,近年來則一直穩定在六七元的水平。

三舅是花南最先騎自行車賣芹菜的人。騎車自然比挑擔輕松便捷,三舅賣芹菜因此就比村上其他人走得更遠些,但他常去的地方還是無錫和常州,那兒的芹菜行情好過江陰。從李家村馭著200多斤芹菜到無錫或常州,一般總要騎上4個多小時。大抵來說,每天子夜時分,三舅就出發了。一次,三舅和同村幾個伙伴一起騎車到常州賣芹菜,正值隆冬,西北風呼呼地直往脖子里灌。三舅他們從家里出發,經新安、歷焦溪、越鄭陸、過青龍,騎了5小時,終于在天亮前到了常州萬福橋菜場。80年代道路設施簡陋,三舅他們走的又是就近的鄉村土路,更是坑坑洼洼、崎嶇不平。鄉村的夜晚,四周一片漆黑,道路兩側沒有一絲光亮。常州在江陰西面,越往前騎,風刮得越大,有幾個伙伴吃不消了,中途打了回轉。三舅低頭猛踩著自行車,一邊用余光辨識著路旁的樹木、柴堆、村莊等參照物。西北風雄壯地肆虐著,間或掠過幾聲凄楚的狗吠,此外唯一能聽到的,就是自己的粗重的喘氣聲和自行車與路面的摩擦聲。三舅說,他看過本書叫《鐵道游擊隊》,書上說北方的冬夜空曠莽蒼、清冷寂寥,其實那天夜里的江南原野,同樣如此。三舅至今記得沿途一幕,有的村口路邊,竟停放著一些鐵皮棺材,不知用來派什么用場的。就這樣,頂著凜冽的西北大風,三舅和另外一個伙伴終于騎到了常州。那次三舅的芹菜賣到了0.3元一斤,同樣的芹菜,無錫、江陰只能賣0.15元,三舅喜出望外。

更讓三舅滿意的是臨近春節時的芹菜價錢。這幾年,三舅種了2~3分田芹菜,自己吃吃,再送點給我們。余下的,主要在過年時賣。那時行情好、價錢貴,用三舅的話說,買起來像不要錢的!也確實如此,過年時大魚大肉,肚子里油膩多,芹菜清香爽口,吃了去油,還能排毒降壓。所以每到過年,這種水中珍品便成了主婦們的專寵——不論多貴,主婦們總要稱上足夠多的芹菜回家,仿佛沒了它,就不算真正過年似的。三舅經常說起兩件趣事:1988年大、小年夜,他在長壽鄉(現并入周莊鎮)賣芹菜,有人想用一只雞換一把芹菜,三舅愣是沒肯。還有一次大年三十,許是80年代末吧,三舅的156把芹菜——每把2.5斤,竟賣出了1300多元的高價。同村伙伴羨慕地說,可以買3間屋的桁條了——其時桁條60~70元一根,造一間屋需6根桁條。三舅聞聽不免得意,說道,芹菜這么值錢,給我個官也不要做!近來過年時,芹菜價錢更是水漲船高,同樣的芹菜,大、小年夜能賣平時的近10倍價錢。那幾天和君的芹菜收入,每天總在3000元以上。老家一帶有個獨特的習俗,異于全國人民的,就是不過農歷春節。如果你在大、小年夜和年初一去我老家轉轉,你一定感受不到那里的春節氛圍,你看不到那里的鄉親們會全家圍坐,其樂融融過大年的。過年芹菜賣得那么俏,盡量多拔多洗點,都在芹菜田里忙著呢,哪有工夫過年?老家啥時候過年?要到農歷二月廿七戴莊集場時。那時芹菜賣得差不多了,到了集場這天,家家戶戶會買上許多好菜,招待親戚朋友,順帶也犒勞下自己。

但有的人卻是等不到犒勞自己的那一天,都知道世上三樣苦:打鐵、搖船、磨豆腐,可鄉親們卻認為,起碼還得再加上一苦:拔芹菜!敲冰洗芹菜、半夜賣芹菜、凌晨拔芹菜,其實是還在其次的,雖說冷點、累點、苦點,畢竟沒有生命危險。可怕的是,年年都有人為拔賣芹菜染上疾病,關節炎啊、腦梗啊、腦溢血啊,每年都有5~6例,非殘即癱,令人扼腕!廟頭村上的榮良,長年累月浸泡在芹菜田里(那時沒有橡膠衣褲),不幸得了關節炎,也沒時間上醫院,便去了趟武進(現屬常州市)西沿塘。郎中為榮良配了些丸藥,關照他回家吃。時近春節,榮良心里著急,想盡快好了早點下田拔芹菜,于是過量服用了丸藥,結果半夜藥力發作,榮良再沒能醒來。去年12月,梅家村的阿茍——過去專門轉村給人剃頭的,每剃一頭收費5分,人稱“剃頭阿茍”,有一天賣完芹菜回家,剛走到自家場上,還沒進屋,就一頭栽倒在地。家人急急把他送到醫院,命是保住了,卻從此癱在了床上,嘴巴里“嗚嗚”的,就是說不出話來,也不能吃東西,只好在鼻子里插根導管,稍微灌點液體。雖然不能說話了,阿茍卻整天嘴里“嗚嗚”的,似笑還哭,家人知其心思,喊來上蔣村上的邱玉興幫忙,花了10多天工夫,把阿茍余下的6分田芹菜拔掉,賣給了上門收購的車子上,阿茍的嘴里這才沒了聲響。

還有更殘酷的,便是遭遇車禍,好好的人出去,說沒就沒了。那時車輛稀少,又是夜里,公路上也沒什么行人,這些汽車往往開得很快,錫澄公路又沒路燈,等發現大清早出門討生活的芹農時,剎車不及,悲劇瞬間發生!僅20世紀八九十年代,李家村就有細阿福、阿春、阿末、金浩等4人葬身車輪。最可憐的是阿春,他不會騎車,天天凌晨拖著板車到江陰賣芹菜。那天凌晨,阿春照例拖著200多斤芹菜上江陰,半途發生車禍,再也沒能回家。還有阿黑,也是李家村上的,16歲那年也遇車禍,幸得命大,死里逃生。那天傍晚時分,阿黑從無錫賣完芹菜回家,騎到青陽喚燈橋時,迎面一輛大貨車不知怎么就朝他沖了過來,阿黑當即昏了過去。司機見狀,將他拖上車子,一路加速朝無錫開去。到了無錫郊外,卡車司機想把阿黑拋下,正巧阿黑蘇醒過來,司機只得胡亂塞了點錢,讓他自己去買輛自行車。阿黑又冷又餓,心里害怕極了,他想跑回家,一看,自己腳上的鞋子不知到了哪里,只好摸到一家工廠的大門下,蹲了一宿。第二天天一亮,阿黑光著腳跑到無錫第一百貨商店——城里人都詫異地看著他——買了雙鞋,乘車回到了家。

轉眼又是隆冬,江陰及周邊城市的菜場里,操花南口音的賣菜人明顯多了起來——鄉親們又開始了屬于自己的芹菜買賣。三舅媽說,拔芹菜太苦了。眼下還在芹菜田里辛苦勞作的,要么是50后、要么是60后,70后的基本沒了,80后則是完全不可能下田的,也有70多歲還在田里拔洗芹菜的。

前陣氣溫驟降,大雪紛飛,江南原野到處玉樹瓊花,一蓬蓬麻雀嘰嘰喳喳飛過,落到田間地頭,驚慌失措地覓食。放眼望去,皚皚的芹菜田里,有許多的圓點在移動,那是花南的芹農!

這天下午,和君照例又下了芹菜田。我對和君說,這么大年紀了,不要這么吃苦啦!和君笑笑說,沒什么,習慣了!還好咱花南有芹菜,不然上哪去掙錢那!這些年靠著賣芹菜,我給兒子在青陽鎮上買了房子,連買帶裝修,50多萬哪。去年又給他買了輛車,16萬,都是芹菜錢啊!唉,棺材頭子,如今這社會也不曉得怎么回事,兒子找對象,非得要在鎮上買房子,還要有車,不然就沒有姑娘愿意跟你!明明陶家村有房子,也沒用 !一旁的邱玉興接口道,就是嘛,我兩女一男,總算都已成了家。全是芹菜鈔票辦的事情啊!兒子做“規矩”(訂婚)光彩禮就15.8萬元,辦了49桌酒席,不算煙酒還2600元一桌呢,不全靠芹菜?咱農村上,不做哪里來呢?65歲的玉興是花南上蔣村人,也種了好幾畝芹菜,自家田不夠,又花500元向陶家村林賢家租了7分田。收購芹菜的車子每天下午5點左右就到村口,為此,老兩口每天凌晨3點就下了田。田野里黑咕隆咚的,啥都看不清,玉興就戴了只礦燈照明。夫妻倆又拔又洗,直忙到下午四五點,把洗好的500斤芹菜送上車,方直起腰,喘口氣。正說著,和君兒子來了——小伙子英俊瀟灑、帥氣勃勃!問他,愿意跟父親吃這個苦嗎?和君兒子腦袋一個勁直甩。和君苦笑笑,現在的年輕人啊,你讓他早上起來到江陰撿200塊,他們也不愿意啊!

年輕人不愿意吃這個苦,那以后的人不就吃不到芹菜了嘛?一次我這樣問三舅和三舅媽。

那就不曉得了。三舅說,不過,現在科學這么發達,可以造個機器人代替人類拔芹菜嘛!歇了會,三舅又說,機器人弄的芹菜肯定不如人弄的好吃的,更何況,有些環節,機器人是永遠無法替代人類的。

我諾諾而辭,臨別時,三舅又給了我一捆芹菜,聽說我要去南京,三舅媽復往我車里塞了一捆,說,帶點給你妹妹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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