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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橋

2018-02-20 14:46:02張文華
翠苑 2018年6期

作者簡介:

張文華,從事寫作二十余年,散文作品《歲寒清供》《暖男》分獲江蘇省第23屆、26屆報紙副刊好作品獎;《藍天碧水伴歸程》獲全省水利系統創建精神文明“五個一”詩歌散文類三等獎。

見過我外婆的人,沒有不說她好看的,包括我媽,雖然她小時候差點被外婆一扁擔拍死。

我外公那時候是民兵排長,很威風。我親外婆因為得天花去世了,丟下一兒一女。外公看中了我的后外婆。她那時候新寡,遺腹子女兒剛生下來不久,就被外公用強硬的手段娶回了家。聽我媽說,后外婆和外公成親的那一晚,我媽躲在廂房的墻旮旯里,聽外面“哐啷哐啷”東西破碎的聲音響了一夜,大氣不敢出。

我媽那時候7歲。

天亮我媽悄悄踅到堂屋里,看到滿地鍋碗瓢盆的碎片,家里能砸的東西都被砸得干干凈凈。

被砸得干干凈凈的還有我外公霸道的脾氣,此后他見人都是一臉謙和的笑。

外婆原是鎮上一個作坊主的女兒,排行老大,招了個女婿在家里。她有兩個妹妹,出嫁的時候說,娘老子不能把家俬全給老大,哭著鬧著問家里要了許多陪嫁。我外婆后來跟她的男人去上海做事,進了一家絲織廠當女工,男人和他兄弟拉黃包車,有一天因為酒多,兄弟兩個打了起來,那兄弟拿了一塊磚拍到哥哥腦瓜子上,就這樣,外婆成了寡婦。

外婆的小叔子跪在她面前,婆婆公公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央她不要去告,好給他們家留條根,外婆含淚點頭,小叔子把頭皮都磕出了血。

成了寡婦的外婆挺著個大肚子回到自己的家,這時候才發現,她娘也懷上了。結果她生了一個女兒,她娘給她生了個弟弟。

外婆的女兒七八個月大的時候,我外公有一天到鎮上去,看到外婆坐在后門口洗衣服,心思一動,回來就找人帶了許多東西去她家提親。外婆一把奪了媒人手中的東西扔出門外,那些瓜果糖餅“骨碌骨碌”全部滾到馬路對面的水溝里。

外公那時候有個外號叫“祝枝山”,聰明有主意。外婆沒給他面子,他也不惱火,不時背了他那桿長槍去鎮上繞一繞,有一天外婆的爹出來上茅房,外公就用槍指著他白花花的屁股。老頭子大事辦畢,提了褲子要走,聽到背后“嘩啦”一響,回頭一看,嚇得一哆嗦,提起來的褲子又掉到膝蓋下。

外婆再嫁的時候,她原來的婆家嫌棄她又走了人,不肯讓她帶女兒改嫁,她娘家又因為有了男孩,沒有給陪嫁,她空著一雙手到了我外公家。

那個跪在地上的小叔子不久就把我外婆的女兒——我應該叫她一聲姨媽——送給一戶磨豆腐的人家收養,那個女孩后來吃過的苦一點不亞于我媽,這使得她從小就對我外婆有了強烈的恨意,到許多年后,在眾多親戚的撮合下,她們見面,我姨媽一直坐在那里哭,我外婆嘴角不停地哆嗦,好久好久,我姨媽沖著我外婆喊了一句:“早曉得受這樣的苦,你當年把我捺在馬桶里溺死算了!”兩個人抱頭痛哭,算是相認了。

我外公自從娶了后外婆,民兵排長的氣派不再,不僅脾氣比以前綿軟許多,而且聰明也大打折扣,后來因為前丈人,也就是我媽外公地主的身份,被撤了民兵排長,就更顯出軟弱樣子,凡事都看我外婆臉色行事,這使得我外婆在家里有了絕對的話語權,因為對這樁婚事的不如意,她視我媽和我的親舅舅為眼中釘,整天打罵,打我媽最重的一次是掄了扁擔過來,我媽身子躲過了扁擔,頭發卻被扁擔上擔水桶的鉤子掛住,然后外婆猛地一拽,一塊頭皮連著一撮頭發全被拽了下來,我媽嚎得嗓子都啞了。

外婆因為饑荒年代要操勞這一趟孩子的吃喝穿用,脾氣更大,家里總是雞飛狗跳,我媽挨打受罵便成了家常便飯。因為爸媽是從小訂下的娃娃親,后來我奶奶看我媽在那個家里日子難過,就讓我爸媽成了親,那時我媽才17歲。

我是在三年級的時候開始聽我媽談起這些事的,那時候我們已經隨我爸到了部隊。我還記得那天晚上在燈下做作業,我媽在一旁為我織一件玫紅色毛衣,電燈昏黃的光影在桌子上投下一個小小的光圈,松綠色門窗隱在暗處,炭爐子上的水壺“撲撲”冒著熱氣,我正把一截寫短了的鉛筆套在毛筆套上——我倒不是勤儉節約,剛上城的時候我爸有一次在我的鉛筆盒里裝了五支鉛筆,我不到一個禮拜就全部用光,氣得我爸拍著鉛筆盒審我半天,非要我說出那些鉛筆的去處。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也想老師在課堂上夸我懂事——然后,我媽顯然看到我這樣節約的舉動,突然感慨起來:“現在這日子多好呀!我們小時候,差點被打死!”

我當時反應極為遲鈍,總覺得她說的是別人家事情,不敢相信我最喜歡的外婆不是我的親外婆,不敢把那個要打死我媽的人與慈眉善目的她聯系到一起。此后但凡我媽提起那些往事,我便豎了耳朵,聽說書一般,漸漸知曉外婆那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我媽跟外婆握手言和是在我們跟奶奶分家以后。我爸那時候已經在部隊提干,回來探親,見奶奶和我們娘仨、三叔、小姑共處一間狹小漏雨漏風的茅屋內,他連落腳處都沒有,于是發心借錢砌房,房子砌好分家,奶奶貧寒家中無物可分,三間瓦房四壁空空,連米面也僅甕底一層。那時候已是夏天,屋后瓜果蔬菜倒是長了一地,我媽便天天煮番瓜當飯。我當時已是五六歲年紀,連吃十多天南瓜,直吃到難以下咽,便跟來這邊割旱草的四姨訴苦:“媽媽天天煮番瓜,難吃死了!”外公當天傍晚便扛了小半口袋米過來,說是外婆叫送的:“大姑娘,家里也沒有米,有就多送一些來了?!?/p>

我媽是很容易感動的人,那小半口袋米幾乎讓她落淚。

我對外婆有記憶便是從這時候開始,在這之前我媽幾乎不去外婆家里。

我爸每月都有幾塊錢津貼寄回作家用,于是每個月我媽有了錢,總會拎出一瓶香油,并一包紅糖或糕點,有時也會打一塊豬肉,叫我送去外婆家。

我送去外婆家的東西總是不圓滿,一次是把油瓶繩子繞在手上甩,“哐”一聲甩下地,瓶子打得稀爛,一次是拎了肉從莊臺上走,不知被哪家的花狗看到,盯著我咬,我一路逃到外婆家橋頭被它攆上,把肉搶走,我手中只剩一截草繩。那紙包著的紅糖和麻餅之類的,到外婆家也不是完整一份,而是被摳了一個小洞,我一路走一路吃到外婆家。

外婆從來沒有因為我送的東西短斤少兩而生氣,總是笑瞇瞇地接過去,然后就會搜羅一些吃的來打發我,實在搜羅不到,也會把我送去的紅糖兌水給我喝,把麻餅拿出幾個隨手獎勵我。我送了兩三年東西,外婆對我闖過的禍守口如瓶,所以我媽總覺得我小小年紀十分能干,派去外婆家的差事就全部交給我,先是讓我帶錢過去,再就是帶著弟弟同去——她要下地,弟弟沒人帶。

我因為這些事,對外婆極為親近。外婆家里那時候日子還很艱難,菜飯簡陋,姨媽舅舅們只能勉強圖上一飽,而我每回去,外婆總會變出一樣菜來:燜螺螄,煮雜魚,實在找不到了,她連搜都要搜出幾根蘿卜干,給我寡淡的飯碗里添一些味道。我因為平常在家也不能常吃到那樣美食,因此便很饞那一頓,到她家里就不想回來。

我兩個舅舅和我年齡相仿,小舅甚至比我還要小,我吃這些菜飯的時候,他們兩個人就坐在桌子的那一邊,眼睛盯著我的筷子,從嘴里看到桌上。我年紀小,那菜也實在好吃,因此只管自己悶聲發財。大舅每回忍不住伸筷子到我面前,都會被外婆眼疾手快“啪”一下打縮回頭,小舅卻是吃不到就要滿地打滾,外婆便會倒一些鹵汁去哄他。姨媽年歲稍長,平常都能忍住不去夾我面前這碗菜,只一回外婆端了一碗胡蘿卜干上桌,咸甜脆嫩,抵得上我吃過的所有美味,因此一碗飯還未下去多少,那胡蘿卜干只剩下幾根。五姨最聰明,為等吃我剩下的菜,她仍像以前一樣故意放慢吃飯速度,這時候見我又伸筷子去夾蘿卜干,急忙出手攔住,嘴里嚷道:“媽,她都吃了那么多蘿卜干了!”

外婆朝她翻了翻眼道:“你就讓她吃嘛!”

五姨縮回手,眼睛仍盯著那碗蘿卜干,我再伸出筷子去,五姨又嚷:“媽,她又吃了一根!”

外婆道:“你隨她去!”

到我把碗里最后一根蘿干夾起,五姨突然抓狂,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擱,聲音都變了:“媽,她把一碗蘿卜干都吃了!她都吃了一碗!”因為又氣又急,她下手重,把那碗磕碎了。

五姨被外婆撈住一頓狠打,那時候我還沒有聽過我媽說書,第一次看我外婆下手那樣狠。此事直接導致五姨在以后我去的時候都不肯上桌,恨了我好多年。

我兩個舅舅畢竟是男孩,氣量比五姨要大很多。冬天極寒冷,弟弟和他們同睡一鋪,夜里總是尿床,外婆撈住大舅或二舅就是一頓打。大舅老實,挨打也不吭聲,二舅卻總是不服氣:“是他尿的,你打我干啥?”

外婆一巴掌拍過去:“誰讓你昨天晚上和他瘋的?”打過第二天,他們帶弟弟去河上溜冰,鞋襪盡濕,回來又挨一頓打。

從大路去外婆家,要過一座橋,那橋因為年代久遠,兩頭離土岸有些距離,橋上沒有欄桿,橋板間很寬,可以看到底下清冷冷的河水。我那時還不知道我未曾謀面的親舅舅便是從這里掉下河,鄉間這樣的小橋隨處可見,所以盡管走來搖晃,并不懼怕。我媽和外婆每回在我離開的時候就只一句話:“過橋時慢些呀!”

我們離開家鄉前一年,夏天一個午后,我媽照例叫我去送東西,我出門上干渠,走一段路后抵不過那烈日灼曬,便離開大路,預備穿田間小道從外婆隊上曬場過去,半路一陣急雨,打得人眼睛睜不開,我跌跌撞撞走到場上,場上堆了幾個麥秸垛,我便躲進兩個草垛間。新割下來的麥草散發著陣陣清香,我待在里面等雨停,竟然睡著了。

我走后不久我媽看天上起了烏云,立即披了塑料布出來,一路走一路找,到外婆家,卻不見我人影。外婆一家全部出動,分頭來找,我那時候正蜷在草垛里睡得香,聽不到她們喚我的聲音。幾個人從大河邊、田間小道、干渠上分三路找了個來回,到外婆家里個個都是一身泥水,大家七嘴八舌猜測我的去處,外婆突然高聲道:“快快快,橋頭!”眾人紛紛攘攘跟她到橋頭,只看到一河的水,外婆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我醒來天色已晚,拎了油瓶晃晃蕩蕩到了外婆家,一屋子人圍在外婆堂屋里,我力氣小擠不進去,只好在外面喊“外婆”,五姨回頭看到我,“啪”一下先賞了一個巴掌,罵道:“你死到哪里去了?”我外婆和我媽本來已哭得聲音嘶啞,這時候見我仍活著,又驚又喜,“哇啦”又放聲大哭,我因為被五姨抽得重,也放聲大哭。

我一直懷疑五姨的那一巴掌帶有報復的成分。

后來我們全家去部隊,同外公外婆的聯系也只在每月的一封家書上。知道我外婆不是親外婆后不久,我開始學寫作文,我爸就把每月寫信的事情交給我,他說,我寫。我按照我爸媽的意思,寫信叫外公到部隊這邊來做做小生意,讓五姨去學一門手藝,讓六姨跟我們來生活,好省下一些口糧,待收到回信,也常由我念給我媽聽,那些年外婆家中錢糧多少、姨媽婚事煩惱、家人身體境況全寫在信里,隔了那么遠的距離,我總覺得他們就在眼前。

我們在部隊時間并未待太久,因為百萬大裁軍,父親轉業回地方來。這時候普通人家生活好轉,溫飽不愁,雖然手中錢緊,但多半砌了新房。外公因家中子女眾多,一直掙扎在貧困線上,老屋頹敗,漏雨漏風。姨媽全已出嫁,大舅也到了談親年紀,卻沒有人家愿意來談。外公年邁,只留外婆一個人田頭灶尾苦苦支撐,雖然百般艱難,但我們回去探望,她從未流露半分難色。我媽回來后曾跟我爸談過外婆,說再想不到原來那樣暴烈的人,現在全沒了戾氣,低眉順眼,像換了一個人。

我爸一語道破天機:都是生活磨的!

爸媽后來與眾姨媽姨夫商量,大家決定合力幫外公外婆砌新房。到新房落成,我外公站在堂屋中央,手叉著腰,得意地說:“毛主席,黨中央,我砌房子多虧幾個好姑娘!”

外婆掃了他一眼,拎了火叉去灶下燒火。我媽后來去灶上不知找什么,看她滿臉淚水,正在擤鼻涕。

大舅的親事頗費一番周折,媒人說了本莊河南的一家姑娘,外公外婆雖然有了一幢新瓦房,但是家底子是合莊人家都知道的。舅媽的姐姐都嫁得好,到舅媽這里,全憑了媒人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動酒醉的丈人,下了小定。到娶親這一天,外公外婆和眾親戚等新娘子不來,著急找人去打探,原來是那老丈人舍不得姑娘去這樣一戶貧寒人家,心有悔意,橫在門口不讓姑娘出門,并說酒話要外公外婆跪了來求他。

外公聽罷急得在家團團轉,眾親戚也議論紛紛,但全無主意。這時候外婆回房里換一件半新褂子就要去他家門口下跪,被我媽一把攔住,道:“你去跪什么?我去跪!”那老丈人看我媽跪在他面前,頭上頂了娶親的禮,一口一聲“老爺”叫他,又旁邊親戚莊鄰勸說,也就順著臺階下來,讓我舅媽出了門。

外婆后來說,親家公人還是蠻好的,我們家窮,不怪他。

舅媽和舅舅都很能吃苦,成親后家中日子也漸漸好轉,又添了一個男孩,外公這時唯一能做的,便是照看小嬰兒——他連抱也抱不動了,再就是想著棉花要摘了,要收菜籽了,要割麥了,然后吩咐外婆和舅舅去做,姨媽們回去幫忙,他便又算計了許多事出來讓她們去做。我媽回來跟我爸說:“怪不得以前人家叫他‘祝枝山!一天到晚打算盤,連我回去都忙得沒個閑時!老太給他磨得都沒了性子!”

外公就這樣算計了五六年,然后突然得了病,病中還撐著出去一趟,給我二舅說了個姑娘。

我二舅那時候已經跟大舅媽的老妹子好上了,這事大舅媽也知道,而且很支持他們。外公臨終前突然拋出一個炸彈,讓二舅成親,合家都吃了一驚,二舅死活不肯,大舅媽便出主意叫兩個人私奔。二舅的衣服都收拾好了準備走路,外公突然就閉了眼,外婆哭著抱住二舅,也不說讓他走,也不說讓他不走。

二舅躺在床上好幾天,外公三七過后,他和那個素未謀面的姑娘成了親。

外公去世前拉著我媽的手說:“大姑娘,你以后待你媽好一點——你別恨她!她跟了我,沒有過一天好日子!”

我媽聽到這話,淚如雨下。

外婆漸漸老了。

老了的外婆仍比同齡人俏十分:頭發梳得一絲不亂,眼睛清澈有神,眉目清晰,臉龐干凈,只是背有些微駝。她做事雖大不如前,但精氣神很好,極喜歡跟人家拉家常,有時捧了飯碗出去,跟人聊得興起,把碗落在人家雞窩墻頭上空手回來。

外婆80歲的時候,大舅和二舅請了所有親戚,大家熱熱鬧鬧來給她拜壽,我外婆坐在壽堂上,底下兒孫挨個兒來磕頭,她笑瞇瞇地一個一個遞紅包。

莊上人都說:老大英子現在享福了,孩子都這么孝順!

外婆的身體一直很健壯,除了背越來越駝得厲害。她每頓要吃一大碗飯,再來兩碗肉湯,大家害怕她吃多了不消化,總要攔她,替她盛湯盛水時便要克扣一些,她便生氣,自己去做來吃,吃過以后就出去溜達,腰幾乎彎成九十度往前直奔,走得比年輕人還快。我二外婆罵她:“你這個老東西走這樣快,跌倒下來孩子們受罪!”——二外婆小兩歲,兩個人都八十好幾了。

外婆自由的日子也正是因為跌了一跤而中止。

大舅和舅媽承包了很大一片魚塘,平時吃住都在塘上,二舅去上海打工,二舅媽在城里上班。外婆平時飯菜都是自己動手,這一跤摜下來,她動不了了。

大舅媽已經有了很嚴重的腎病,要靠血透來維持,即便這樣,她還和大舅在魚塘上守著,好多賺些錢,照顧外婆的責任便落在了二舅媽身上。二舅媽上夜班,姨媽們便輪流過去伺候,漸漸我外婆傷好了,但是腿卻站不起來,行走都要人攙著。我媽和幾個姨媽都非常盡心盡力,輪流去家里照看,她們不在的時候,外婆便叫二舅媽的名字:“四妹哎——四妹哎——你死到哪塊去了?”

外婆知道我二舅婚姻不如意,她看我二舅媽一直不順眼,但二舅媽是個老實能吃苦的女人,無怨無悔地伺候了她好幾年,直到二舅回家提出離婚,二舅媽晴天里頭頂上響了一個雷,震懵了,哭一氣又回來照顧外婆,就是不肯離婚。

二舅索性躲在上海不回來。

外婆又在喊:“四妹哎——四妹哎——你死到哪塊去了?”

二姨送骨頭湯來,聽她又罵人,沖她道:“你就知道折磨四妹,你不是有大媳婦嗎?”

外婆壓低了聲音說:“老大難呢,媳婦又得了那個病!”——她心疼我大舅。

二舅和二舅媽終于離了婚,這時候二舅在上海有了一個女人,有了另外一個兒子。

外婆知道他們離婚,拿手捶床罵道:“這個二炮子哉!頭玩掉特了!”

隔了幾天,她跟大家說:“老二日子難過呢,兩個小伙!”——她又心疼我二舅。

我媽回她道:“你就知道護你家兒子,人家四妹多可憐!”

我外婆已經完全不能自主行動,整日躺在床上。我媽和幾個姨媽輪番來照顧,外婆這時候仍然十分精神,說話聲音洪亮,常常跟姨媽賭氣,嫌她們照顧得不好。姨媽們半真半假:“我們照顧不好,你不是還有兩個媳婦?”

外婆愣了一愣,然后喊了一聲:“四妹哎——”

大舅媽每個禮拜要上城來血透兩次,身體已非常弱,魚塘上的事情全落在大舅身上。

二舅在上海打工,賺辛苦錢。

姨媽幾個輪流伺候了兩年,都面有難色:二姨孫女兒在城里上學;三姨家里有一個常年臥病在床的奶奶;四姨先天心臟病,平常都是姨夫伺候她;五姨剛查出得了不好的病,要開刀,化療。剩了六姨,因為與外婆家靠得近,其他姨媽不能顧到時候,都是她去跟前伺候,六姨夫在上海打工,回來看六姨奔波勞碌,便心疼起來,六姨也很委屈。

我回家跟我媽說,不如把外婆接到我們家來,我們來照顧她。我爸把我拽到一邊去:“你媽上回接外婆來住,天天晚上哭一大晚!”

我問:“哭什么?”

我爸說:“她心里那個坎——一直過不去。”

我后來知道我媽待我外婆好,以前全是因為外公,以后,是因為外公臨終前的那句話,所以人前她都笑嘻嘻跟外婆親近,心里其實卻是極為悲涼的。

那些年留下的陰影,一直盤桓在她心里,再偽裝,也騙不了自己。

過年的時候,姨媽舅舅們聚在一處,定下來找一個人來服侍外婆,費用幾家分攤。

服侍外婆的人叫老蘭英子,小外婆十來歲,住同一個莊子上,每天負責她吃喝拉撒,晚上不同睡。我爸我媽和舅舅姨媽們都覺得這樣子很好,說給外婆聽,外婆不開口。

我媽和姨媽們仍然定期不定期回家去看望外婆,給她洗漱,剪頭發,換衣服被褥,推她到門口來曬太陽,問她:“老蘭英子伺候得好?。俊?/p>

外婆好半天不吱聲,然后低低回了兩個字:“好呢!”

蘭英子外婆伺候我外婆兩三年,說是太累,不肯再伺候,我媽和姨媽幾個又給她加了錢,她才勉強答應再做下去。

我去看外婆,看門上搭了釕铞兒,打開門,屋子里一股奇怪味道。我喊:“外婆!”

外婆在里面問:“哪個呀?”

我走到近前,外婆盯著我看了一眼:“你是大姑娘家的女兒吧?”——外婆已經不大認識人了,我眼睛一濕,把帶去的蛋糕牛奶放在桌上,外婆說:“多呢!”我在屋子里轉一圈,果然見桌上、地上、老爺柜上,全堆滿了這些吃食。我問:“外婆你吃???我給你剝一個蛋糕!”

外婆說:“不吃?!彼^上的發已經灰白,零亂地鋪在枕上,臉瘦了下去,卻仍然看得出年輕時候模樣,雙眼皮,俏而挺的鼻子,眼睛卻不如以前清澈,有點呆滯。屋子里到處是衣服,被窩卷兒,瓶碗鍋勺,隨便地往哪里一堆。我正要幫她收拾,外婆突然開口:“大小姐呀,你倒杯茶我喝?!甭曇衾锞谷挥行┖π叩囊馑?。我去瓶里倒了一杯溫水,她“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跟我說:“謝謝你喲!”

我笑著跟她說:“外婆你客氣啦,喝杯水都要說謝謝!”

外婆又沉默了半天,然后放低了聲音,像是怕人聽到似的:“她們要我不要喝水!她們說水喝多了尿多,煩人!”

我吃了一驚,問她:“她們是誰?蘭英子外婆么?”

外婆卻不回答我,只低低嘟噥道:“她們?!?/p>

我問外婆:“蘭英子外婆呢?”

外婆說:“走了。”

“走哪里去了?”

“家去了。”

“你平常就一個人在家里啊?”

“嗯吶?!蓖馄庞挚戳丝撮T口,壓低了聲音,“你不要告訴別人啊……你告訴別人,她們曉得了,就不來服侍我了!”

我眼淚水幾乎要涌出來,原來找來伺候外婆的人只是每天吃飯時間送飯過來,其他時候,外婆就這樣被關在家里,躺在床上看那黑乎乎的屋頂,連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回家,把這事告訴了我爸和我媽,我爸和我媽相對看一眼,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不等我爸我媽去鄉下,二姨打電話來說,老蘭英子不肯伺候外婆了。

我媽電話里問二姨:“為什么?”

“老了,整天說胡話,把老蘭英子嚇死了!”

“說什么了?“

“老蘭英子說,晚上去送晚飯,她非指著窗口讓她看,說老頭子在窗子外面!白天也不停在家里喊,大兒子細兒子喊?!?/p>

我媽說:“怕是糊涂了?!?/p>

大舅回來,把外婆接到了魚塘上。

表弟結婚的時候,大家把外婆從魚塘上接到家里來,外婆穿了喜慶的紅衣服坐在席上,眉開眼笑地望著面前的新人,然后問旁邊的人:“今天哪家結婚哪?”

旁邊的人笑道:“老太太糊涂了!你孫子今天結婚!”

外婆笑瞇瞇地點頭:“哦,是我孫子呀!”

隔一會兒她又問旁邊的人:“那個……那個穿紅衣服的是哪個???”

“是你孫媳婦!你做太太了!”

“哦,做太太啦!”外婆又心滿意足地點一點頭。

怕外婆在這里不方便,婚禮沒有結束,大家就把外婆送到了魚塘上。

魚塘干了以后,大舅大舅媽搬回家中來住,留外婆仍然住在魚塘邊的棚子里,每天送飯過去——外婆身上已有了很難聞的味道,她們都說是老人氣,怕是快了。

外婆九十大壽那天,舅舅們在家里辦了十幾桌酒,親戚朋友們都過來吃酒,我到處找外婆,她們說,她在魚塘上。

“那我們怎么磕頭呢?”

“她走不動了,拖來拖去的,反而讓她受罪!”

炮仗放得震天響。

那是我外婆九十大壽的炮仗啊!

外婆一個月后去世。

姨媽們都哭成了淚人,我媽更是滿地打滾,撲在她面前說:“你怎么就走了呢?我有一肚子話要跟你說!”

外婆90歲高齡去世,算得上是喜喪,遠親近鄰過來奔喪,坐了幾十桌人。大家都說,要好好為老太太做這最后一回事,要請踩腳鼓,念全套的經,要大三朝,讓她走得風風光光。

門口的空地上搭了大大的場棚,高音喇叭里放著哀婉的歌曲,請來的廚子在灶前揮汗如雨,人們披了紅紅綠綠的孝在穿梭往來。

墻上掛著外婆的照片,兩只眼睛炯炯有神,臉上帶著微微的笑,看著底下眾子孫磕頭,燒紙,跪在那里哭成一片。

照片上的外婆還是那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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