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


投資學前班,風險不簡單
2017年夏天,在大洋洲經濟最發達的國家,一位高級官員向中國中車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國中車”)點贊。他是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州交通運輸部部長杰森塔 · 艾倫(Jacinta Allan),在參觀完中國中車為墨爾本打造的高運量地鐵模型車后,大贊其設計帶來了重要的安全改進。
正是在艾倫參觀模型車的半年前,中國中車控股子公司長客股份公司與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州交通運輸部簽署了高運量地鐵車(HCMT)項目合同,總金額達20億澳元(約合101億元人民幣)。半年時間內拿出呈現高運能地鐵列車當前設計理念的模型,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中國中車的高效與實力。
PPP模式拿下墨爾本地鐵項目
說起墨爾本高運量地鐵車HCMT項目最吸引眼球的地方,那便是中澳雙方采用了時下大熱的PPP模式,由中國中車、澳大利亞軌道交通制造企業唐那集團(DOWNER)和負責PPP融資及項目管理的高級公司普蘭納銳(PLENARY)3家企業組成中澳財團,成立了革新鐵路(Evolution Rail)聯合體投標成功。
根據官方的公告,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州交通運輸部將向革新鐵路聯合體采購引進65列7輛編組的高運量地鐵列車。其中,中國中車主要負責6年內65列高運量地鐵車輛的設計、制造和調試等。
這到底是一個如何精彩絕倫的地鐵設計呢?讓我們通過模型車來揭開謎底吧。第一,它有足夠的載客量。維多利亞州現有的地鐵車輛只能承載900名乘客,中國中車提升了54%的載客量,可承載1380名乘客,將大大提高澳大利亞最繁忙線路的載客能力。第二,新列車增設了更多額外的站立空間,座位組合也各有不同,將滿足不同乘坐距離乘客的需求。不難看出,新的列車設計志在引領當前公共交通業最前沿方向。
“學前班”逢百億級商機
盡管中國中車出海的國際項目遍及全球,代表著中國高端裝備制造業“走出去”的最高水平,但對外投資于中車而言,經驗還尚待積累。
“從對外投資的角度看,中國中車才剛剛起步,甚至可以說還沒有入門,處在‘學前班的階段?!敝熊噰H公司投資和法律部部長何政在中國國際商會舉辦的澳大利亞投資風險及新機遇研討會上謙虛地說。
何政表示,中國中車是全球最好的軌道車輛制造商之一。從產品來看,中國中車目前占據了澳大利亞鐵路裝備的半壁江山,包括2.5萬輛貨車、1200多輛雙重電動汽車、700輛的地鐵輪軌和23臺機車。對墨爾本高運量地鐵車HCMT項目,從中國中車的生產能力和整個市場業績來看,未來6年在維多利亞州生產65列高運量地鐵車輛并不算什么挑戰。但HCMT項目對中車的意義遠超越于此。這是中車參與嘗試的第一個海外PPP項目,也是一個重要的學習機會。如果中車不抓住此次機遇與投資經驗豐富的海外企業聯合參與,恐怕今后連獨立在任何一個國家投資類似項目的資質都沒有。
作為全球著名的鐵路裝備供應商,中國中車也適逢澳大利亞千載難逢的“百億級”機遇。據悉,目前整個澳大利亞軌道交通老化非常嚴重,已無法滿足民眾日益增長的要求。
“澳大利亞軌道交通系統正在發生巨大變化,墨爾本政府對地鐵購入、基礎設施改造和科研能力升級等方面均增加了百億級澳元的資金投入。高運量地鐵車(HCMT)項目是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州有史以來數額最大的一筆地鐵訂單,中車為自己贏得了一個絕好機會?!闭劶爸袊熊囉龅桨拇罄麃喦лd難逢的投資機會,何政如是感嘆。
值得注意的是,當下國際投資趨勢不僅要求中國中車提供地鐵裝備,同時還要求負責整體一套的維護維保、系統升級和運營,也就意味著全產業鏈輸出,這又給中國中車對外投資“學前班”畢業加碼了重要一課。
“海外購”待破三大風險
任何投資行為,高收益必然伴隨高風險。于中車而言,除了對澳大利亞的法律、金融和文化體系有待進一步深入了解,何政坦言,通過HCMT項目的實踐,還暴露出3個重要投資風險需要攻破。
勞資風險
事實上,無論是中車,還是國內其他企業,在產品訂單供貨緊張的特殊時期,可能都會采取“連軸轉”的生產方式,而在國外這是法律禁止的。如非如此不可,則需增加幾倍人工福利。
何政指出,中車在國際市場真正打拼的不是降低成本,而是效率。“其他國家6年才能干出來的,中國3年就能出活。”既然效率是國內企業的競爭力,如何在發達國家勞工理念嚴謹的限制下,高效順利地推進項目實施呢?中車還須進一步研究。
被動投資風險
中國中車董事長劉化龍曾在公開場合表示,中車在海外要廣泛采取“五本”模式,即做到海外本地化生產、本地化采購、本地化用工、本地化售后服務和維修以及本地化管理。
就澳大利亞這個項目而言,中國中車在澳大利亞墨爾本設立了區域總部,負責列車設計,同時在澳大利亞建設一個轉向架生產廠家,配合本地化實施。該項目的董事總經理曾對媒體表示,所有的列車都將在維多利亞州建造,其中超過60%的材料來自澳大利亞本土,并將制造至少1100個就業崗位。
雖然本地化是跨國公司采取的普遍戰略,中車要朝著成熟的跨國公司發展前行,海外本地化毫無疑問是未來布局。但這背后還有可探討的空間。比如,如果在本國的產能已經能滿足生產要求的情況下,還被要求必須到投資目的國投資同類生產,則可能會造成企業國內產能過剩,就屬于某種被動投資了。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重要問題是知識產權的保護。何政認為,“拿到企業的技術”,很可能是投資國要求本地化的動機,因此,保護好知識產權必須得到高度重視。
控制風險
近些年,中國企業參與海外并購的經驗表明,當一批先行者遭遇投資“潛規則”后,它們開始變得“聰明”起來,尤其在發達國家投資,開始遵守某些不成文的規則,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并購整個公司,只購買小額股份”和“事先表明,不尋求控制權,不改變董事會結構”。無奈的是,不管怎么規避,問題還是會找上門來。
“不管是發達國家,還是不發達國家,即使我們的企業百分之百控股,也不等于能控制這個海外企業?!焙握醒?。他的感慨暴露了一批批成功海外并購風光背后,中國企業尷尬的生存處境:投資目的國當地的社團、工會、宗教和政治勢力往往有“翻云覆雨”的影響力,即使我國企業海外并購后能完全控股,也不能輕易地左右其間。
也許,扮演好劉化龍形容的“文化的‘傳譯者、人才的‘孵化器、產業的‘推進器、社區的‘好鄰居”的角色,是中國中車真正成長為基業長青、受人尊重的國際化企業的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