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莉莉
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創投報道,那時的茅侃侃并不是重點關注對象。對于2011年左右的創投圈來說,人們已不再那么關心技術,而是資本。相比之下,與他同稱“京城四少”的李想、戴志康獲得的眼球要更多一些。
對我個人而言,那是一個瘋狂的時代。每天都有批量的天文數字在空中飛來飛去,追逐那數不清的云山霧罩的新概念,每時每刻都有成功的財富新故事被可圈可點地報道出來。一切仿佛一點就著,就像是一個嶄新的財富王國就在你的面前,只需你的玉指輕輕摁點。
資本力量被喚醒的同時又被過多強調,而彼時中國國土上并沒有關于資本的更多經驗與案例,相關法律規定也并不成熟,所以,整個創投領域看起來熙熙攘攘,實則內部雜亂無章,充滿著原始、魯莽的氣息。好像每個人身處的是一處荒原,可以毫無章法地隨意耕墾。
隨之而來的是,各種故事生發,每個人的門前都站著“野蠻人”,立著“熱錢”“快錢”的身影。時代滾滾而來,泥沙俱下,一種被裹挾的感覺蔓延著。
當然資本也有它的理論體系,它充滿賭性,賭人、賭事、賭政策。在一批人完成了原始資本積累以后,每個人對新的與以往不一樣的新世界躍躍欲試。當傳統的圍繞人口紅利的財富領域逐漸成為過去式時,與互聯網有關的一切成為擁有財富者的心中的藍海。
一場基于互聯網的全民創業潮中,茅侃侃作為IT技術天才被推到了與創業話題有關的舞臺中央。置身于此洪流中,從他的履歷中可見他與時代之間相處的故事。他沒讀大學,是少年技術天才,與他有深度合作關系的對方,從國企,到有資本能力的個體,再到上市公司,也是中國財富的成長軌跡與階段。
在這個過程中,他越來越沒有當初的如魚得水,他也曾說他意識到自己不善管理,不適合創業,他的特長在于技術本身。但是他并沒有回到單純的技術工作,時代更迭太快,曾經的技術天才在當下的環境中不知是否可以施展能量。
他看起來有很強的社會性,比如會將頭發染成很炫的顏色,紋紋身,喜歡文藝,看綜藝性節目,玩電競游戲,甚至與快女歌手傳出戀情。他寫給歌手女友的分手信充滿了祝福以及對對方才華的肯定,他說的是,“相信我,你缺少的就是運氣?!彼x世新聞爆發以后,很多人將這句話化為惋惜之嘆送給他。這應該有違他將它送出去時候的心態。
無論對于資本、機構甚至國家這臺大機器來說,那是一段相對迷亂的時期,就像人的成長,要經歷懵懂階段一樣。在資本經歷如上的迷亂之后,開始逐漸理性,相關法律法規開始建立,創業潮又有了新一輪的開始。門檻與標準也越來越高,一個新的生態正在生成。
而茅侃侃在經歷了以上的階段后,賣掉了所有的資產,生了病,也沒能夠踐行“堅強走下去”的可能性。
2018年1月27日那天,我正手忙腳亂。手機里蹦出來的新聞說,“標桿”青年走了,相關新聞鋪天蓋地。這幾年,他不再是我工作的關注領域,但一直是我個人的關注對象。
頓覺恍若隔世。
他成為“標桿”的時候,像風,春天里的風,充滿希望,影響了一批人,誰也不知道被影響的那批人過得怎么樣。他走的時候,又是一陣風,呼嘯而過,人們說說而已,然后什么也沒有。
就在茅侃侃離世的前兩天,音樂界的陸勛正值壯年離世,擔心與他關系密切的朋友難過,曾想去安慰,后來想了想,就算了。茅的事情讓我意識到在此類事情上安慰的虛無,而這才是最讓人難過的。
就像他曾經勸朋友那樣:可把創業或當父母、子女、情人。如此,他應該也很會規勸自己。
可見,人人孤獨,背后悲涼難懂。
愿風永是春風,風過后,草苗綠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