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五堡看電影

阿平

正是五月初的一天，我剛坐著卡車從工地回來，梅子就走來說，去看電影吧，去五堡，梅子指了指不遠的一個方向。我說好吧！電影真是個意味深長的事物，看電影在某一階段常常被賦予更加豐富、有趣的含義，誰不喜歡看電影呢？何況是長時間在一個封閉的小山村，何況是和一個好看的女生一起去，這事，單就是想一想就令人神往，令人興奮不已。

我洗完臉，換一身帥氣的衣服，我和梅子倆一前一后走著，我不時看著路兩旁的樹和草，我心情愉悅，抽著煙和梅子去五堡看電影，一路上邊說邊笑。梅子一邊和我說著話，一邊磕瓜子，梅子的腳步是散漫的，我的腳步也開始慢下來，走著走著索性停下來，前面的幾個人已和我們拉開了挺遠的距離。我就斜靠在一棵大樹上，面對面和梅子說話。

梅子的短發(fā)齊齊地梳在耳后，那種看起來很賢惠的樣子。梅子的笑，安靜而燦爛，就是能看見笑容從嘴邊蔓延，而不出聲，你能感覺到她的笑是從心里發(fā)出的，一股一股地冒出，不急不緩，但源源不斷。

這時候天色越來越暗淡了，兩輛馬車并行的大路上除了兩旁的樹和一些零星的雜草，就剩下梅子和我了。

天黑了下來的下來是個動詞，有著緩慢，松散的節(jié)奏。黑下來之后，往往一個人的作風、精神狀態(tài)等就與白天形成兩種風格。首先是大地開始靜下來，大路顯得更加安靜，路兩旁的樹守候著地里的莊稼。莊稼們也困得閉上了眼睛，搖搖晃晃著向夢的深處走去。

莊稼們的夢里有什么？我不知道。我說梅子你知道嗎？梅子就看著我笑，并更加飛快地吃著瓜子，瓜子皮紛紛揚揚的。我不知道梅子為什么這么愛吃瓜子。

我向四下瞅了瞅，楊樹的葉子嘩嘩嘩地響了幾聲，不輕也不重，好像是葉子在和葉子說話。我靠在大樹身上，抽著煙看梅子。梅子在專心地吃瓜子，小小的瓜子，一顆一顆被吃進去，一片又一片的瓜子皮，飛起之后輕輕落在大路上，下落的過程中翻轉(zhuǎn)著身體。

梅子的齒唇間，飄出淡淡的香氣，在黑暗里，越傳越遠。梅子突然停下來，把一顆剝好的瓜子送到我的嘴里，我有點措手不及，我的手動了動，我想有什么動作，但終于沒有。去五堡看電影，這真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和梅子一起在黑夜里走走，這真是一件令人浮想聯(lián)翩的事。

我突然拉了一下梅子的手指，迅速松開。

我又拉了一下梅子的手指，又迅速松開。

這時候離我最近的兩棵樹晃動了一下，我知道這兩棵樹一直在看著我們倆，也許他們在偷偷笑呢。笑就笑吧，我輕輕撫摸一棵楊樹，高大的楊樹，皮膚光滑。

這時，梅子回過頭沖我笑笑，梅子的短發(fā)真好看。

后來我常常想，那天看了場什么電影呢？在一個人的時候，或者在黑夜里我常常自己問自己。

編輯：劉亞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