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漢代匈奴的南遷及其治理方式

王興鋒

（貴州師范大學歷史與政治學院，貴州貴陽 550025）

漢代匈奴游牧于北部邊疆，在其鼎盛之時勢力向東擴展至大興安嶺、向西達西域天山一帶，向南不時地侵擾漢朝都城（長安，今西安）附近。西漢建立之初百廢待興，在對匈之戰中常常處于劣勢。至漢武帝即位后，國力逐漸強具備反擊匈奴的軍事實力。漢朝軍隊遂開始對匈奴展開一系列的反擊戰。經過三次大型戰役后，漢朝掌握了漢匈戰爭的主動，勝利的天平開始倒向漢朝一般。隨著匈奴聯盟的崩潰和分裂，不少匈奴部落向南遷徙，并歸附漢朝。本文試對漢代匈奴部民南遷歸漢的史實及其如何治理做初步探討。

1 西漢時期匈奴部落的南遷

自西漢創建以來，漢匈雙方軍事將領互相逃亡現象較為頻繁，并且在對方陣營均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如漢高祖時期，著名將領韓王信舉兵投降匈奴。匈奴單于對他非常信任，一度任命他作為侵擾漢朝的向導。至漢景帝在位時期，有中行說作為和親公主的侍從，投降了匈奴后成為單于身邊重要的謀士。另一方面，匈奴聯盟亦有部落首領歸附漢朝。如故胡王趙信，他降漢后受封為翕侯，在漢匈之戰中擔任要職（前將軍）。此外，還有匈奴軍臣單于之子於單歸降漢朝受封為涉安侯。

漢朝對匈奴的反擊始于漢武帝元光二年（前133年），是年漢軍在馬邑（今山西朔州朔城區）設伏，計劃對匈奴軍臣單于進行一場誘敵殲滅戰，雖未成功，但卻開啟了漢匈大規模戰爭的序幕。元朔二年（前127年），漢武帝發動對匈奴的河南之戰，奪回了河南地（今內蒙古鄂爾多斯高原）。隨后，漢武帝采納主父偃之計，在鄂爾多斯高原設立朔方郡，同時，又派蘇建動員10萬人筑朔方城，修繕秦朝時蒙恬所筑之障塞。同年夏天，漢朝又從中原地區移民朔方城，以充實邊境防范匈奴騎兵的反撲。元狩二年（前121年），霍去病率軍由隴西郡出發，連續打殺匈奴折蘭王、盧侯王，并俘虜渾邪王的王子及相國、都尉等，漢軍取得河西之戰的勝利。由于渾邪王和休屠王失去了河西之地，而受到匈奴單于的強烈責備。于是渾邪、休屠二王率部眾“凡四萬余人，號十萬”歸降了漢朝。

然而至漢昭宣時，匈奴仍不時侵擾漢境。于是，漢朝于元平三年（前71年）聯合烏孫，五路大軍共20余萬人大舉征討匈奴。其結果“匈奴民眾死傷而去者，及畜產遠移死亡，不可勝數，于是匈奴遂衰耗，怨烏孫”。翌年，匈奴仍負隅頑抗，窮兵黷武，史載“單于自將數萬騎擊烏孫”。正當匈奴得勝而歸時，史載當時匈奴“會天大雨雪，一日深丈余，人民畜產凍死，還者不能什一”，由此導致匈奴社會經濟陷入崩潰。匈奴統治下的其他民族和部落均紛紛反抗的，史載“丁令乘弱攻其北，烏桓入其東，烏孫擊其西，凡三國所殺數萬級……匈奴大虛弱”。事實上，對匈奴打擊更為嚴重的是“五單于爭立”。在內外交困之下形成匈奴部眾南遷和歸降漢朝的第二次浪潮。如日逐王先賢撣、烏桓驀單于的兒子、左大將軍烏厲屈、呼累單于烏厲溫頓等紛紛率眾來降。總之，自漢武帝中期以來，匈奴自單于以下，諸多首領和百姓皆來降。據不完全統計總共有10多萬人，其中影響最大的，乃是呼韓邪單于的南遷和歸附。

西漢宣帝五鳳四年（前54年），為了重振興匈奴呼韓邪單于於甘露二年（前52年）歸附漢朝。漢宣帝在都城長安的甘泉宮親自召見了他，賜予他衣服等財物，頒授黃金質的匈奴單于璽，認定呼韓邪單于為匈奴部落的合法單于。漢宣帝冊封呼韓邪單于由此確定雙方的君臣名分。郅支單于擔心呼韓邪單于會借漢軍勢力消滅自己,因此也派遣使者意欲與漢和親。漢朝基于分化的基本政策，扶植呼韓邪而打擊郅支單于的策略，對郅支的使者態度冷淡。郅支單于“以為呼韓邪單于降漢，兵弱，不能復自還，即引其眾西，欲攻定右地”。郅支向西域侵襲企圖占據烏孫、康居等地。漢朝派甘延壽及副校尉陳湯征發西域15國兵力討伐郅支單于，結果郅支單于被誅，呼韓邪單于聞訊立即上書漢朝“常愿謁見天子，誠以郅支在西方，恐其與烏孫俱來擊臣，以故未得至漢。今郅支已伏誅，愿入朝見”。由此，加快呼韓邪單于歸降漢朝的進程。前33年，呼韓邪向漢元帝請求愿做漢朝女婿，漢朝于是將王昭君嫁給他。漢朝在對待匈奴的問題商，采取正確政策符合漢匈百姓的利益，加強兩族百姓的友好往來。換言之，漢匈關系的和諧也穩定了漢朝北方邊疆，同時為漢朝社會經濟發展提供重要保障。

2 東漢時期匈奴的南遷

東漢建武二十四年（48年），曾經不可一世的匈奴聯盟分裂為南﹑北二部。在此大背景下，匈奴南遷和歸降漢朝的歷史進程加快，于是乎第三次南遷和歸降漢朝的浪潮開始出現。具體而言東漢時期匈奴南遷的原因是因為匈奴右薁鞬日逐王比因未能登匈奴單于大位而心懷憤恨，遂開始萌發南遷歸附漢朝。

匈奴日逐王比派遣使者向漢朝表達愿意歸降之志。大臣耿國認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主張對南遷的南匈奴的政治方略：“東捍鮮卑，北拒匈奴，率厲四夷，完復邊郡，使塞下無晏閉之警，萬事有安寧之策也”。漢光武帝批準他的請求。于建武二十六年（50年），漢朝先將單于及其部眾安置在云中郡境內。隨后，漢朝政府又將南匈奴的歸降部眾分別部署在漢朝北部的七個邊郡，以抵御隨時來犯北匈奴，即達到“以夷制夷”的效果。

那么，在單于比的率領下，歸降東漢的南匈奴人口有多少？

據《后漢書·南匈奴列傳》載建武二十三年“時比弟漸將王在單于帳下，聞之，馳以報比。比懼，遂斂所主南邊八部眾四五萬人，待兩骨都侯還，欲殺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謀，皆輕騎亡去，以告單于。單于遣萬騎擊之，見比眾盛，不敢進而還。”顯然，匈奴聯盟分裂后的建武二十三年（47年），單于比所轄匈奴八部人口總共有4至5萬人。建武二十五年（49年），匈奴“北部薁鞬骨都侯與右骨都侯率眾三萬余人來歸南單于。”是年，北匈奴前后有3萬多部民歸附于南匈奴。這樣，南匈奴部眾總人口約8～9萬人。

南匈奴單于歸附漢朝，在漢朝供養下，其勢力逐漸發展，部民數量亦日漸增多。同時，隨著東漢與南匈奴的軍事打擊北匈奴勢力逐漸衰微，北匈奴降眾相繼遷居緣邊諸郡。

筆者據《后漢書·匈奴列傳》，將建武二十六年（50年）南匈奴南遷至永元二年（90年）的南匈奴人口變動情況羅列于下。

建武二十六年（50年）“南單于所獲北虜薁鞬左賢王將其眾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萬余人畔歸，去北庭三百余里，共立薁鞬左賢王為單于。”可見南匈奴人口又銳減至6萬人。

永平二年（59年），“北匈奴護于丘率眾千余人來降。”建初元年（76年），“時皋林溫禺犢王復將眾還居涿邪山。南單于聞知，遣輕騎與緣邊郡及烏桓兵出塞擊之，斬首數百級，降者三四千人。”

建初八年（83年），“北匈奴三木樓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萬八千人、馬二萬匹、牛羊十余萬，款五原塞降。”

元和元年（84年），“南單于聞，乃遣輕騎出上郡，遮略生口，鈔掠牛馬，驅還入塞。”

元和二年（85年），“正月，北匈奴大人車利、涿兵等亡來入塞，凡七十三輩。”

元和二年，“南單于復令薁鞮日逐王師子將輕騎數千出塞掩擊北虜，復斬獲千人。北虜眾以南部為漢所厚，又聞取降者歲數千人。”

章和元年（87年），“鮮卑入左地擊北匈奴，大破之，斬優留單于，取其匈奴皮而還。北庭大亂，屈蘭、儲卑、胡都須等五十八部，口二十萬，勝兵八千人，詣云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章和二年（88年），“時北虜大亂，加以饑蝗，降者前后而至。”

永元元年（89年），“以[耿]秉為征西將軍，與車騎將軍竇憲率騎八千，與度遼兵及南單于眾三萬騎，出朔方，擊北虜，大破之。北單于奔走，首虜二十余萬人。事已具《竇憲傳》。”

永元二年春，“鄧鴻遷大鴻臚，以定襄太守皇甫棱行度遼將軍。南單于復上求滅北庭，于是遣左谷蠡王師子等將左右部八千騎出雞鹿塞，中郎將耿譚遣從事將護之。至涿邪山，乃留輜重，分為二部，各引輕兵兩道襲之。左部北過西海至河云北，右部從匈奴河水西繞天山，南度甘微河，二軍俱會，夜圍北單于。單于大驚，率精兵千余人合戰。單于被創，墯馬復上，將輕騎數十遁走，僅而免脫。得其玉璽，獲閼氏及男女五人，斬首八千級，生虜數千口而還。”

由以上可知，建武二十六年至永元二年間（50—90年），南遷東漢的北匈奴人口45萬人左右。至和帝永元二年，南匈奴人口最盛。史載：“是時南部連克獲納降，黨眾最盛，領戶三萬四千，口二十三萬七千三百，勝兵五萬一百七十。故事，中郎將置從事二人。耿譚以新降者多，上增從事十二人。”總之，南匈奴至永元二年總共有34000戶，237300人。

3 南遷匈奴的安置及其治理方式評析

漢代匈奴南遷，無論人數還是次數規模巨大。如何安置匈奴的歸降人口，關系到漢朝是否可以從根本上解決匈奴的軍事威脅。那么，漢代是如何安置南遷匈奴？應采取怎樣的治理方式呢？

3.1 屬國制度

西漢武帝時期渾邪王四萬部民南遷降漢，漢朝決定實施優待集中安置、單立政區的指導思想和政策，即建立屬國制度予以管理。具體而言，漢朝將匈奴部民安置在朔方、北地、上郡、隴西和云中五郡，稱之為五屬國。分布在這五個屬國內的匈奴部民可以保留自己的游牧的生活方式和部族稱號。在行政區劃上“五屬國”歸屬漢朝的政治區劃。因此，西漢政府還對屬國政區進行調整，即任命屬國都尉一職來協助諸王管理匈奴部民。屬國都尉下設丞、侯等官職，以輔助都尉。

漢武帝之后，漢朝還在多處設立屬國建制。如五鳳三年（前55年），漢朝在今甘肅張掖置張掖屬國。

3.2 使匈奴中郎將

西漢時期已有中郎將的設置，至東漢時，南匈奴歸附，單于派遣其質子（以單于之子為人質稱為質子）入侍，漢朝庭賜予其大量財物。未料，這年年末北匈奴以五骨都侯為首的部落首領率其眾3千人欲歸南匈奴單于，此時為北單于發覺派兵追擊，致使此次歸降行動破產。北單于因此南下漢朝遍地侵掠，南單于則發兵抵抗卻被打敗，史載“南單于遣兵拒之，逆戰不利”。

有鑒于此漢朝立即調整了安置南匈奴的政策。具體而言是將南匈奴單于庭遷至西河郡的美稷，并設立使匈奴中郎將。另一方面，授予西河長史率兵協助使匈奴中郎將的行事職能。

3.3 度遼營

為進一步安撫和控制南匈奴，東漢于八年（65年）設置度遼將軍營。此建議是漢臣司馬鄭眾提出的，因他出使北匈奴，得知北、南匈奴部分首領有叛漢的嫌疑。故鄭眾向漢明帝建言應當設置度遼營。漢明帝采納后，任命吳棠為將軍，來苗、閻章為副將，張國統領黎陽虎牙營士屯五原郡的曼柏城。駐守此城可截斷南北匈奴聯系的交通要道。

4 論語

西漢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渾邪王率四萬匈奴部民降漢，掀起了漢代匈奴南遷的三次浪潮。漢朝一方面對匈奴進行軍事打擊，另一方面對歸附匈奴部民給予正確合理的安置，這是漢匈戰爭中漢朝最終取勝的重要因素。回顧歷史可為現代國家治理邊疆，發展邊疆經濟以及邊疆地區文化交流提供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