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燕
(陜西師范大學,陜西西安 710062)
唐代是一個文化大交流、大繁榮的時代。唐代服裝的圖案既融合了異域文化的特征,又充分展現了中華文化的民族性,在融合與創新上表達了情景交融的意象美、封建禮制的秩序美以及象征美好、吉祥寓意的民族美學風格。
在中國“天人合一”的傳統哲學思想的影響之下,許多表現中國傳統文化本源的物質文化載體上顯示的是天地人合一的有機整體。表現在中國服裝的圖案上即為不重寫實、重寫意,不是單純模仿自然或片面追求形式,而是注重圖案內涵意義的表達。唐代服裝圖案在形式創造上立象達意、以形傳情,將圖案形象和唐人的精神需求相結合,反映了唐人對自然變化的規律的關注和領悟的“物我同一”。
在中國封建等級制度和儒家禮教思想影響的雙重作用下,圖案被賦予了皇權神授和社會地位等級差別的標志與象征等政治倫理意義,服裝圖案也不例外。周代制定的冠服制度影響了中國后世幾千年,到了唐代,冠服制度也在不斷完善,從服裝如何配套、材質方面如何規定、紋飾色彩方面的等級觀念都顯示出非常嚴格的儒家傳統觀念之下的尊卑秩序,這在唐代的《輿服志》的記載中也有明確的記載和體現。這種嚴格的服飾制度文化也深深影響了鄰國的日本。比如 “天無二日,國無二君。”故赤黃(赭黃)除帝皇外,臣民不得僭用。除此之外,據說在明、清官員中區分文武、等級官服補子的源頭可以追溯到武則天時期。
自唐以前,受西域文化及絲路貿易的影響,在各類器物上已經顯示出一種超凡的融合性。進入唐代,大量以各種花卉、植物、動物為主的紋樣大量見諸于各種物質文化載體上。唐朝時期的服飾圖案主要以中國傳統裝飾紋樣之一的團花為主。花卉題材可以說是唐代服飾的主流題材,初唐的主紋以鳥獸為主,但進入盛唐便開始發展出花鳥和花卉的繁榮景象。其中,最重要的題材和形式是聯珠紋的出現,可以說,“唐花”圖案的人文美裝扮了唐的雍容大度。同時龍鳳呈祥、龍飛鳳舞、九龍戲珠、鶴鹿同春、喜鵲登梅、鳳戲牡丹等圖案,往往寄托著驅邪攘災、迎福納祥的精神期盼等文化內涵,同時包含了當時人們追求吉祥、平安、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在吉祥圖案上的形象,除了心中感受到的形象美、形式美之外,還有一種寓意美、比喻美、語言美,這就是唐代乃至中國吉祥圖案之美。
日本列島富有自身獨特的地理特征,由于島國的緣故,長期處于一個較為封閉的環境,直到近代才完全開放港口。在遠離大陸,相對封閉的空間里,其關注點多集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加之日本列島四季分明,季節變化明顯,對季節的敏感度也較之中國高。換句話說,日本人更注重精神上的“清靜,樸素,幽玄”。另外,日本列島地質結構復雜,地震火山頻發。在如此不安定的島國生活,人們要時刻防備自然災害,在此過程中,也培養出了思維纖細精巧的日本民族。因此,從審美觀照出發,他們對一些四季的微妙變化更細膩。從紋飾表現上,我們可以通過其細膩的線條,簡雅的布局,清冷的色調體味到以物哀、幽玄的情趣。甚至有時還帶有一絲寂寥和孤絕之美。我們可以從日本傳統和服紋樣的布局、題材、色彩和造型中洞悉這些他們獨特的審美情趣。簡言之,大和民族審美性是一種纖細、深邃蘊含無窮意境的調和之美。
日語里有「におい」(味道,氣味)一詞,它除了表示嗅覺所聞到的氣味,還可以用于表現一種對色彩的感受,即一種鮮艷的、美麗的色彩。從這個詞的解釋可以看出,日本人不僅版單純地把色彩看成是某種顏色,而且從味道、氣味等各方面來加以體會。他們對大自然及四季的細微觀察和感受也充分的表現在和服紋飾的表現上。春天是萬物生發之際,嫩黃、嫩綠的草色是和服紋樣的主色調;初夏,新綠中映出了棠棣色和藤色等,盛夏之時,為了表現一些涼意,紋樣常用藍色和紺色作為主色調;楓葉染紅了深秋,多以金茶色、暗茶色、紫色作為主色,身著這樣的服裝,與衣上飄落的紅葉和周圍的環境十分應景;冬天,暖暖的小豆色、蓮紅色或緋色是這個單調色彩的季節的喜愛之色。
日本傳統審美意識的核心“雪月花”,這正是基于日本人的自然觀生發的,僅從色彩審美出發來觀察,發現這一什么意識核心與日本人摯愛的白色有著直接的關系。雪是白色的,月是白色的,花在日本人的色彩感中也以白色為最美。所以在日本的服飾紋樣中常見風花雪月。白色的海浪和白色的云也是常用的和服紋樣。而與之不同的是,在中國人的審美意識中白色象征著慘淡悲哀,是一種不吉利的色彩。另外,日本列島植被眾多、水源豐富,他們長期生活在青山碧水之中,青色在日本的和服紋樣中也是一種非常廣泛的顏色。清波碧水以及青色的杉、松、竹,是日本的染織紋樣中常見的題材。
由于受到中國禪宗思想觀念的影響,奠定了日本人以“物哀”為主體的審美情趣,把“知物哀”作為評價人是否具有審美情感的修養的重要尺度。即便是脆弱的器物,制作精美者也讓人觀之而喜,這就是感知‘物之心’,也是‘知物哀’的一個方面,萬事無不如此。”因此,可以說“物哀”是貫穿在日本傳統文化和審美意識中的一個重要的審美趣味。“物哀”美觀念影響了他們對藝術的表現多為殘缺的、不對稱的、樸拙的、簡素的外在形式。在日本人的傳統服飾織紋樣中常見殘月、散落的花瓣,正是因為他們認為殘月、花落中潛藏著一種令人憐惜的哀愁情緒。在日本和服傳統紋樣的設計中,其色彩多為是淡雅的素色,透射出一股清冷、雅致的意境,這種意境恰恰表現了日本民族對自然和風土的細膩感受,也反映了他們對美的追求。
唐代服飾圖案紋樣在審美意識上融合了人文內涵之美和形式秩序之美,它的藝術表現形式及符號元素至今都被許多國內外眾多設計者青睞有加,具有時代感的同時仍不失其蓬勃的生命力。日本民族的文化大都得益與對中國文化的吸收和融合。日本和服中的圖案設計不僅具有與唐文化的特點,同時又有明顯的本民族風格,顯示出悠遠、清雅、柔和的民族風格,并將這種風格更近一步地推向完美和充實。當今日本設計理念信奉“簡單的優于復雜的、幽靜的優于喧鬧的、輕巧的優于笨重的、稀少的優于繁雜的”這一禪宗理念。日本和服圖案的設計是有獨特靜、虛、空靈而又不失柔美的古典意境,更能從中感受到一種東方式的抽象美。因此,服裝中圖案的設計中更應該挖掘自身傳統文化中的內在本質。無論社會如何發展,對文化的重視只會不斷加強,因為設計中帶有的本土文化的烙印是人們求得歸屬感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