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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仙李白是大詩人,流傳至今近千首。詩人當然是書生,但卻不時地顯現出俠氣,“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行路難》)。同為大詩人、書生的陸放翁,一生充滿愛國情懷,“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示兒》),傳誦千古。凡此,皆如“風蕭蕭兮易水寒”之類壯士之吟。不曾想陸放翁這般壯士詩家,竟然有濃濃的嗜讀異書情結,可謂“身在書生壯士間”(見本期封底篆刻)也。
無論詩人何等情懷與俠氣,終歸不失書生本色,多屬“書癡”者流。未曾檢索過李白留下有幾首有關書的詩,不經意間卻發現陸放翁有不少顯見其終生酷嗜讀書、尤其是喜愛“異書”的佳句。例如:“名酒過于求趙璧,異書渾似借荊州”(《到嚴十五晦朔郡釀不佳求于都下既不時至欲借書讀之而寓公多秘不肯出無以度日殊惘惘也》),“遠聞佳士輒心許,老見異書猶眼明”(《先少師宣和初有贈晁公以道詩云奴愛才如蕭穎士婢知詩似鄭康成晁公大愛賞今逸全篇偶讀晁公文集泣而足之》),“老來每恨無同學,夢里猶曾得異書”《秋夜讀書有感二首》其二),“自笑若為消永日,異書新錄相牛經”(《石帆夏日二首》其一),“身病不堪閑客攪,日長惟憶異書看”(《夏日感舊四首》其三),“醉中往往得新句,夢里時時見異書”(《野性》),再如“人遠忽聞清嘯起,山開頻得異書看”(《夢中作》)等。
所謂“異書”,珍稀鮮見之書。讀書人嗜讀異書,既屬本能亦其本色也。自古書生皆然,如《后漢書·王充傳》“著《論衡》八十五篇”李賢注引晉袁山松《后漢書》載:“充所作《論衡》,中土未有傳者,蔡邕入吳始得之,恒秘玩以為談助。其后王朗為會稽太守,又得其書,及還許下,時人稱其才進。或曰:‘不見異人,當得異書。’”又如唐封演《封氏聞見記·典籍》:“秘書監牛宏表請分遣使搜訪異本,每書一卷,賞縑一匹,校寫既定,本還其主,由是人間異書,往往間出。”如常言所謂,活到老學到老,求知欲理當伴隨書生一生。當然,也有的“文人好逞狡獪,或欲夸示異書……故往往托古籍以衒人”(魯迅《中國小說史略》第四篇),仍不失讀書人喜愛“異書”的本色。何以這般?在于異書往往有新知,讀異書的動機出于對未知的新奇,對吸納新知的渴望。
在被世人感嘆各類信息大爆炸的時代,科學門類愈分愈細,乃至壁壘森然,欲打通融匯相關知識則愈發不易,需要時間精力和得當的方法與路徑,要“越界”到相關學科領域的“異書”中吸納新知。具體到作“通科醫生”,進行通識教育,繞得開各類“異書”嗎!可知,有理想有抱負的當代學人,有方向地搜求覓讀“異書”已經是治學的一項基本功。非如此,則難以大展鴻猷。
立志于學林大展鴻猷的讀書種子,則必如陸放翁等先賢,“老見異書猶眼明”,“弋志書林,咀風騷於七略;耘情藝圃,偃圖籍于九流。灑惠渥于羊陂,屢泛文通之麥”(駱賓王《上兗州崔長史啟》)。甚至“書庫伴殘生”(圖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