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 維 李書珍 陳 密
(四川民族學院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四川 康定 626001)
四川種植茶葉的歷史悠久,僅作為貢品向中央進貢的歷史就可以追溯到西周時期。《華陽國志》記載:“(巴地)土植五谷,牲具六畜。桑、蠶、麻……茶等皆納貢之。”[1]在唐時,四川已經開始廣泛種植茶葉,“劍南,以彭州上,綿州、蜀州次,邛州次,雅州、瀘州下,眉州、漢州又下。”[2]也在此時期,茶葉開始被藏區民眾所接受,成為他們不可或缺的生活品。藏區有云:“可以一日無鹽,不可一日無茶。”特殊的生活環境和飲食習慣使藏民對茶葉有很大的需求,但康藏地區地勢高寒,不宜種茶。毗鄰西藏、青海和甘肅藏區的四川盛產茶葉,自然成為向藏區輸送茶葉的重要地區。
唐代邊茶主要作為一種中央對藏區的“賞賜”形式存在,并未形成系統的貿易關系,直至宋朝“茶馬互市”才成為一種經常性的貿易往來。兩宋時期的茶馬互市與兩宋時期嚴重的邊患危機密切相關,朝廷通過茶馬貿易獲取稅收彌補向遼、夏繳納歲幣造成的財政缺失。內地馬品質低下,難為曠日持久的戰備提供優質馬源,“祖宗設互市之法,本以羈縻遠人,初不藉馬之為用。”[3]茶馬貿易不僅可為宋朝軍隊帶來優質馬匹,更重要的是朝廷能夠借此維系與藏區的和平關系,營造良好的外部環境。元朝為了加強對康藏地區的治理,非常重視前往西藏的交通,不僅把以“茶馬互市”為主干線的進藏交通線路定為正式驛路,還沿途設置驛站進行管理,沿線共設置了19處驛站[4],從此“茶馬古道”既是經貿之道,又是安藏之道。明朝廷對于茶葉在安藏中特殊地位的認識則經歷了一個過程。明初,茶葉在漢藏貿易中并不突出,直到永樂以后,以茶易馬才在漢藏貿易中顯示出優勢。[5]嘉靖年間,明人梁材即提出:“蓋西邊之藩籬,莫切于諸番,諸番之飲食,莫切于吾茶。得之則生,不得則死,故嚴法以禁止,易馬以酬之。禁之而使彼有所畏,酬之而使彼有所慕,此所以制番人之死命,壯中國之藩籬,斷匈奴之右臂,其所系誠重且大,而非可以尋常處之也!”[6]以茶馭番自此便應運而生。
滿族自北南下,馬源豐富。清朝廷對藏區的需求從馬匹轉到蟲草、皮革等其他內地稀缺物資上,“茶馬互市”逐漸退出歷史舞臺。藏區對內地茶葉的需求有增無減,同時也增加了對絲綢、鐵器和其他生產、生活資料的需求,漢藏之間的貿易范圍顯著擴大。[7]清初規定藏民只許到川邊與漢商貿易,不許漢商入藏;到乾隆時,打箭爐(今康定)“商旅滿關,茶船遍河”,成為著名茶市,茶葉貿易十分繁忙。[8]清代藏區與內地的邊茶貿易不僅促進了彼此的經濟發展,還進一步拓展了川藏交通,四川打箭爐、瀘定等都是邊茶貿易沿線興起的市鎮,瀘定鐵索橋的修建也與邊茶貿易有密不可分的聯系。[9]
為維持漢藏關系作出突出貢獻的邊茶在近代尤其是民國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擊。清末茶商盲目競爭、引票泛濫和清中期以后藏區時有動亂,造成邊茶的疲滯。光緒七年(1881),川督丁葆楨針對邊茶衰敗的情況對茶法進行了全方面調整,邊茶貿易有復興勢頭。[10]然而近代國家內憂外患異常嚴重,加上川茶自身質量下降,邊茶貿易走向衰落難以避免。
引岸制度是從宋代不斷發展而來的,“引”是購銷一定數量茶葉的憑證,“岸”是采購、推銷地區的規定。政府對某一茶產區的茶葉運銷地區、數量都有明確規定[11],茶商須在繳納一定稅銀,得到茶引以后才能進行采購、銷售活動。
引岸制度促進了各州縣形成專業茶商,川茶銷售網點和流向遍及全川,打箭爐名氣漸漲后,邊茶貿易呈現出一個繁榮狀態。引岸制度對茶商的嚴格限制不僅在一定時期內保證了茶業的市場秩序,還對控制藏區有特殊作用。但到了清后期,引票泛濫給茶商帶來沉重打擊。按規定,茶商一旦請求增加引額,必須年年完稅,很多商人領取超額引額后,實際銷售情況又不如預期,這種情況下還不得不保證對政府的課稅,茶稅、息銀迫使“茶商業戶,乏力繳納,積欠甚巨”。[12]
民國肇始,全國大多數地方都相繼廢除了引岸制度,但邊茶仍沿用引岸制度。“茶販收集之茶,不能就地販賣。徐集中于指定地點,如南路茶集中于邛崍,西路茶集中于潘縣,茶販所收之茶集中于上述各地后,始能發售。”[13]引岸制度利于政府獲取大量稅收,牟取暴利,故西康政府當局始終不愿意放棄。“西康茶稅仍依清時規定……按西康引岸,當西康邊茶全盛時,康定每引稅不到六角,現銷額不足,而稅額如故,實際每擔已累至二兩有奇,加以由川至康定沿途關稅,每擔約需四角,合計每擔達三元以上。”[14]
且民國時每年預征引票,與清末民初之任茶商販賣后在次年納繳者,也不可同日而語。“1918年川邊照財政廳核定南路邊茶票數10萬張,規定雅安等五縣票額,須在當地采購,不能逾越地區。每票可販運茶100斤,征稅銀1.04兩合銀元1.4634元,茶水日益增重。1923年又規定100張加票本藏洋4元(約值大洋一元)。1924年每票加護商稅1角。1933年又加‘剿赤稅’、印花稅約1角。于是價值一元的茶葉稅除正稅7分多以外,附加稅3角。”被嚴重限制的交易線路和沉重的茶稅加重了茶商的負擔,為維持生計,邊茶茶商要么放棄邊茶生意,要么采用各種手段降低邊茶貿易的成本,“茶稅日重,茶商逐暗減重量,滲入樹葉,以致銷場不旺。”[15]
民國時期,茶農對茶樹疏于管理,產茶過程粗制濫造,茶商多作偽銷售,致使邊茶質量下降,名聲每況愈下。包括川茶在內,全國各產茶區陸續出現樹老山荒的情況,茶農又久不添種,向不施肥,導致茶葉味淡質薄。[16]除此之外,茶農不知改良制茶技術,仍然沿用傳統的制作手法。依據采茶時期的不同,西康茶分為毛尖茶、芽茶、磚茶、金尖茶、金玉茶及金倉茶等六個種類,“除毛尖細茶外,不用手摘,連株帶茶每甑一斤,十六甑為一色,粗茶四甑一包,每甑四斤,每甑裹以太黃油紙,置于竹制之簍中,然后發行。”[17]除毛尖茶在壓制時是用手揉搓以外,其余五種茶制作十分粗糙,甚至用腳踩踏,隨意曬茶于路旁街面,原茶滿是污垢也不加清潔就直接包裝成成品,邊茶制作過程污穢為西藏僧俗所知,嚴重影響其在藏聲譽,“西藏喇嘛集朝峨眉山,多道經滎經,親見制茶之臟污,返藏后輾轉宣傳,已不愿購川茶。”[18]
一方面,茶樹老化和制作過程的粗制濫造導致邊茶質量大不如前,茶農和茶商還在茶包中弄虛作假,使得邊茶市場充斥假茶和代用茶。茶農眼看茶樹就枯,臨時雜采榿木葉塞責以謀求生活。另一方面,茶商在沉重捐稅的迫使下為謀求高利潤,也在茶包中添加假茶,降低了邊茶品質。“邊茶摻假摻雜的情況以天全地區為嚴重。茶商以榿木葉、長尾葉冒充茶品,或大量摻入真茶內,廉價運售康藏。”[19]部分藏商出于利益考慮也樂意購買廉價的摻假茶,利用假茶交納沿途的實物稅,導致假茶有一定市場。茶樹老化、茶農未予維護、制茶過程不注重衛生以及茶農、茶商又在此基礎上加樹葉做偽,邊茶的質量與其他地方的茶葉完全不在同一個檔次。即使四川地區茶業歷史悠久,但毫無改進的制作方法和弄虛作假導致邊茶逐漸喪失了競爭力。
邊茶質量的下降影響了邊茶在藏區的銷售,藏地市場的萎縮又使茶農種茶制茶積極性下降,導致邊茶銷量不斷下降。茶農從種茶樹之始,須歷經耕種、照料、采摘、炒青等過程才能制成最后的茶成品,且往往四斤原茶才能成帕茶一斤。“通常情況下,五十斤帕茶,茶農只能得毛利六元,而茶商每擔所得利益在四十元以上。”[20]茶農之上,茶販、茶行、茶商、茶廠及茶幫的層層剝削都在不斷摧毀茶農的生產積極性,致使茶園荒蕪或者改種其他農作物的情況時有發生,受此影響,原茶生產情況每況愈下。“據估計,雅安的產茶量,全年約三萬擔,天全一萬擔,滎經八千擔,總計不過四萬八千擔。比較從前產茶十萬擔的黃金時代,的確減少了一倍而有余。”[21]
康定是川茶入藏的重要交易場所,欲興邊茶,務必保證川康藏交通順暢。然天全、名山、滎經、邛崍等地至康定路途艱險。康定到西藏東部門戶昌都分為南北兩線,北線經道孚、爐霍、甘孜、德格、江達到昌都,南線經雅江、理塘、巴塘、芒康、左貢到昌都。清朝時,北線沿途設有臺站,民國以來,臺站多被毀,加之海子山一帶匪徒猖獗,一度干擾了邊茶貿易;南線由多條小道構成,在清朝就未筑臺站,民國也無補充設施,此線路沿途人戶少,不便歇腳,官商往來大多需要露宿,除木居城子一帶,極少有商賈往來。[22]
除交通路線少且多阻以外,運輸邊茶的交通工具也多有不便,川康路上運輸茶葉的主要交通工具為騾隊、肩輿、背夫,運輸效率極低。騾隊中體型小的騾子負重120斤至160斤,少數形體碩大的也只能負重200斤左右。自雅州到康定,需要九天才能到達,川康之間尚需十日左右,從康定到西藏,且行且牧,日行不過三四十里,往返一次,則需半年之久。運輸過程中的食宿和騾隊的“馬料”又增加了大量成本,況“裝載”商品的馱鞍設備簡單,貨件的穩固亦不能保障,路途中茶包多有損壞。
落后的道路建設和交通運輸工具不僅消耗了時間,還使茶商承擔了大量運費。單個茶商在運輸過程中獲得的利潤少,但整個運輸費用對茶商而言是一筆龐大的開支,茶商不能從邊茶貿易中獲得滿意的利潤。民國時,康區公路雖有建設,但因為時局原因,建設工程時斷時續,交通條件沒有明顯改善。
印度原本不產茶,英國掠奪印度成為殖民地以后,印度才開始探索產茶之道。十八世紀中葉,英國探險家注意到茶葉在藏民生活中具有不同尋常的地位,且有豐厚的利潤。“西藏每年由四川輸入之團茶,(磚茶)約值六百萬磅。而以金、銀、羊及羊毛貨、皮毛貨、藥材等為兌換。此項權利甚巨……不能不設法奪之……”[23]英國認為同西藏發展茶葉貿易不僅有利可圖,另就政治角度而言,邊茶貿易是漢藏交往的重要樞紐,若切斷此聯系,可大大削弱中央王朝對藏區的影響力,增強英國對藏區的掌控。
19世紀20年代,英國技術委員懸賞鼓勵種茶事業,在印度生產紅茶。印茶產自熱帶,其味苦澀,屬于熱性,缺乏川茶清心爽口、解油去膩的功效,印茶初入西藏市場時,藏民并不愛好其口味,“藏人嗜好雅茶之固執,高貴人家,以飲印茶為羞,非雅茶含有特殊質料也。”[24]再加上清政府抵制印茶銷藏和藏區人民抗英,印茶雖賤價出售,亦無人問津。1834年,東印度公司特別委員會著手調查研究中國茶移植印度的可能,他們重金聘請中國技師赴印度傳授種植技術。此后,專業茶園開始大規模開辟,在選種、施肥、田間管理、采摘技術上不斷提高;在加工烘焙上亦采用各類機器,統一商品規格,提高了茶葉質量。[25]改良后的印茶無論是在價格還是質量上都超越了同時期邊茶。除此之外,英國茶商相繼成立印度茶葉聯合會(謀求茶葉的協調發展)、科學研究部(對茶樹的栽培與焙制進行科學研究)、宣傳局(通過媒體宣傳印茶的功效)、反華茶貿易宣傳會(誹謗、排斥華茶)等組織機構增強印茶的影響力。
邊茶因為交通運輸成本和茶商盲目競爭等因素致使價格高昂,英印政府為了保持印茶在國際上的競爭力,免征茶葉貨稅。另外,印茶在制作方式和交通條件上都優于邊茶,“川茶制以人工,印茶制以機器;川茶運道艱遠,印茶運道便捷”[26],故印茶貿易成本低于邊茶,能在藏區賤價銷售,逐步在平民中爭取消費者,養成其飲用印茶的習慣。
1839年,東印度公司在明星港商業推銷場公開出售茶葉八箱,此后,茶葉成為英國重要的企業投資。直到20世紀初期,茶園占有土地二百萬英畝,雇用茶工一百二十五萬余人,投資額在三千萬英鎊以上,結果印度一躍成為世界茶葉的重要產地,倫敦成為世界茶市的中心。印茶在藏區市場占有額也顯著攀升,占當時西藏消費量的百分之八十以上。“1934-1935貿易年度,經亞東運往西藏的茶葉共有57萬磅,其中印度茶葉50萬磅,中國茶葉7萬磅。”[注]于全有.《民俗學旨歸的語言與民俗關系研究的使命與擔當》,《文化學刊》2017年第12期。
除印茶擠占邊茶在西藏市場銷售外,滇茶也逐漸進入藏區銷售,市場份額也有所增長。明代以前滇茶品種單一,銷售范圍狹窄,除部分通過麗江中甸進入藏區外,大部分都是就地銷售。在邊茶衰落之際,滇茶卻日漸興盛,清初普洱茶之優良品種多作為“貢品”,未能列入商品,清中葉以后,普茶通過各種渠道進入其他省區,并逐漸暢銷國外市場。[28]到民國時期,滇茶業達到極盛。
“滇茶經印到藏迅速,印藏均無關稅,故到藏后售價廉于川茶。近年來川茶到藏成本過高,價格陡漲,直至民國二十九年底,滇茶由印到藏者,年達四萬余包,合舊制三百萬斤左右……后藏整個川茶市場,已為滇茶取代,復入前藏拉薩,滇茶觸目皆是,中等以下人家,皆爭購之。”[29]雖有夸大之嫌,但無可置疑的是,與邊茶的滯銷、印茶的不受歡迎相比,滇茶在藏區廣受藏民喜愛。滇茶價格低廉,而邊茶卻十分昂貴,藏民雖喜飲川茶卻苦于沒有購買力,而滇茶無論是價格還是味道,都符合藏民的喜好,再加之滇商根據藏區的需要,壓制成心臟形的緊茶和“蠻莊茶”兩種。[30]印茶雖較邊茶、滇茶在包裝、價格都有優勢,卻不似滇茶般為藏區人民所喜愛,一方面是因藏區人民抗擊英國殖民侵略的表現,另一方面則是印茶不似滇茶、川茶那般味濃。發展到后來,英印商人為了增加印茶在藏區的銷售量,不得不仿造滇茶的包裝、商標,以冒牌滇茶在西藏出售,而藏區人民沒能辨別真偽,使得印茶在藏得以暢銷。
長期以來,茶葉一直是中國對外貿易的重要商品,但隨著印茶的迅速發展,華茶在國際上的地位已大不如前,加之國內政局動蕩不安,使得茶業愈漸蕭條,邊茶業也不例外。民國以來,四川各大軍閥巨頭年年混戰,廣大農民處于赤貧的狀態,自己的溫飽都未能解決,更沒有興趣也沒有精力種植茶樹。茶樹缺少培植,茶農任其樹老山空,導致茶葉產量銳減,不及康乾時期的六分之一。
藏區是邊茶貿易的主要銷售地區,藏區經濟的發展對邊茶貿易有著極其重大的影響,若川藏地區戰亂頻發,經濟遭到破壞,勢必會使邊茶業受到摧殘。同治時期,土司工布朗吉叛亂造成川藏茶道阻塞長達四年之久,致使康定茶葉積滯,多數邊茶商被迫破產;民國時期,在英國的慫恿下,西藏地區與川康地區多次發生糾紛,在混戰中,搶劫之風盛行。在第三次糾紛中,大金寺僧眾在甘孜搶劫運往拉薩的商貨數百馱,其中包括大量的茶葉包,這給邊茶運輸和茶業發展帶來了嚴重影響。康藏數次發生糾紛,使得傳統的川藏貿易受到了阻礙,邊茶貿易也在一定程度上受此影響。
抗日戰爭爆發以后,海外貿易大受影響,邊茶的出口形勢發生了極大變化。國民政府財政廳貿易委員會計劃控制川省茶葉市場,借以完成茶葉出口和其他軍政目的。官僚資本迅速控制了川茶業,各種公司、茶廠相繼成立,爭先擠兌舊的中小茶葉公司,使得這些小茶葉公司不得不宣告破產。另外,在帝國主義加緊對我國經濟侵略的時期,國民黨政府不僅不帶頭起來反抗,降低稅收以保護民族工商業,反而對邊茶肆意摧殘。西康地區農村被破壞,大量農民被迫充當苦力,人人自危。政局動蕩影響的不僅僅只是茶農,連帶著茶商也無法穩定經營茶業,在混亂的時局里,大多數茶商被迫破產。
邊茶作為漢藏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為漢藏間民族文化的交流做出了重要貢獻,但在清朝及民國時期幾經波折,邊茶最終還是走向了衰敗。細觀民國邊茶衰落之事實,邊茶雖有本土優勢,但根本無力與英國控制下的印度茶葉相競爭,即便有邊茶股份有限公司和康藏茶葉股份有限公司欲恢復邊茶的努力,但礙于落后的交通情況和不思進取的茶農仍沿用傳統的制作包裝方式,以及戰亂時代經濟建設處于不利地位的現實情況,注定邊茶公司的出現只是曇花一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