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青 龔雪薇
(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佩內(nèi)洛普·菲茨杰拉德(1916—2000)是英國當代女作家,她一生共發(fā)表了9部小說、1部短篇小說集和1部書信集。她雖然年屆六十才開始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但是這絲毫不能掩蓋她與生俱來的作家的魅力和氣質(zhì)。她大器晚成,她的作品被稱為是英國文壇文風最為簡潔雋永的典范,也給世人留下了難得的、珍貴的文學財富。1979年,她因《離岸》(Offshore)獲得第二十一屆布克獎,她的小說《早春》(TheEarlySpring)和《天使之門》(TheGateofAngels)分別獲得第二十屆、第二十二屆布克獎提名,她最受歡迎的小說《藍花》(TheBlueFlower)曾經(jīng)19次被評選為年度最佳圖書,并獲得了美國國家圖書評論獎。
佩內(nèi)洛普·菲茨杰拉德雖然六十歲才開始創(chuàng)作,但是她給世人留下了難得的、珍貴的文學財富。她與英國著名女作家多麗絲·萊辛(1919—2013)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她們都經(jīng)歷了女性在權利的牢籠中掙扎的過程,想要在有限的空間里提出訴求,描寫了女性在微觀權利規(guī)訓下的生存狀態(tài)。對萊辛的研究國內(nèi)外都很豐富,但是對佩內(nèi)洛普·菲茨杰拉德的研究卻很少,這些少量的研究一般都集中在其《書店》和《天使之城》等少數(shù)作品上,并且評論的主題比較單一。她的作品被多次提名布克獎后,有部分學者開始關注她,有一部關于她的專著在2014年出版,即皮特·沃夫(Peter Wolfe)的《理解佩內(nèi)洛普·菲茨杰拉德》(UnderstandingPenelopeFitzgerald)。在國內(nèi),盧麗安在2005年出版的英文專著BeyondtheText:DirectionofLiteraryStudyfromStudyingtheFictionandLiteraryCareerofPenelopeFitzgerald(《文本之外:由佩內(nèi)洛普·菲茨杰拉德的小說及文學生涯看文學研究》)應該是國內(nèi)第一本研究她的著作。張菊在2014年的《英美文學論叢》和2015年的《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上發(fā)表了兩篇文章,對佩內(nèi)洛普·菲茨杰拉德的兩部小說進行了研究。這兩篇文章從空間和敘事兩個角度出發(fā),探討她作品中的敘事技巧和作品中關注的人性。《書店》和《天使之門》這兩部作品是大家比較關注的,很多學者也從權利規(guī)訓、女性主義的角度對它們進行解讀,比如李道全的《〈書店〉:女性的抗爭》,蔣媛媛、郭劍晶的《從〈天使之門〉看微觀權力下的生存困境》。
縱觀國內(nèi)外對佩內(nèi)洛普·菲茨杰拉德以及作品的研究現(xiàn)狀,可以看出:雖然有學者對她的作品進行了研究,但是深度不夠,廣度也不夠,研究的角度比較單一,缺乏系統(tǒng)性;此外,對她的其他形式的作品關注度還不夠,比如書信集、自傳作品及短篇小說等。對此,本文著重考察她的小說《書店》,借助新歷史主義理論,力圖從展現(xiàn)的人文關懷入手,細細品味作者在主題、創(chuàng)作手法等方面以“重復”的方式“重現(xiàn)”歷史的藝術手段,通過文本把文學與歷史聯(lián)系起來,著重研究文本中的歷史性,從而使讀者更加接近文學文本與歷史。
新歷史主義理論家巴瑞(Peter Barry)提出“新歷史主義是一種基于對同一歷史時期文學及非文學文本的平行解讀方式。”[1]據(jù)此,文學文本不再具有特殊地位,而是與非文學文本處于平行地位。新歷史主義是一種歷史主義的理論建構,并不是一種歷史的理論建構,它將重點放在書寫文獻表達或記錄的歷史,或作為文本的歷史,它的關注點在于文本的歷史性。為了重現(xiàn)歷史,要將文本的歷史特質(zhì)植入對文本的研究。為了對佩內(nèi)洛普?菲茨杰拉德作品進行美學建構,我們必須把作品中所嵌入的歷史圖像和社會圖景與文本解讀結合起來,產(chǎn)生出讀者對文本的闡釋語境。
《書店》的封面上寫著一句話:我就是想開一家書店。這是作者賦予書中女主人公佛羅倫斯·格林最單純的理想。她想在哈堡這個小鎮(zhèn)開一家唯一的書店,可是鎮(zhèn)上的人們非常不理解她的做法,大家都非常懷疑她的決定。在和雷文先生交談之后,她說:“為什么你認為開一家書店是天方夜譚?”正是諸如此類的對她想要開書店的反應讓她不知所措,她迎著風喊道:“難道哈堡的人不想買書嗎?”“他們對任何稀奇的東西都喪失欲望了。”[2]
居民的態(tài)度與當時的社會背景不無關系,因為在新歷史主義看來:“文學的政治化和政治的歷史化、歷史的權力化和權利的解構化,是一種新的邏輯怪圈。他們強調(diào)歷史是一個延伸的文本,文本是一段壓縮的歷史,歷史和文本構成了現(xiàn)實生活的一個政治隱喻,是歷時態(tài)和共時態(tài)統(tǒng)一的存在體。”[3]
鎮(zhèn)上居民對她的書店持冷漠和旁觀的態(tài)度,大家關心的不是書店如何盈利的問題,而是在觀望這間書店在什么時候會關門,會支撐不下去。在文末,律師告訴佛羅倫斯,她的書店地皮將被收回,并建議她嘗試另外的生意,她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把書都賣掉?”“是的,還清貸款——賣掉書和你的車子。我恐怕這是絕對必須的。”因此,佛羅倫斯被遺棄了,沒有書店,沒有書[4]。菲茨杰拉德向我們描繪的小鎮(zhèn)圖景就這樣鋪展在讀者面前,女主人公在小鎮(zhèn)開書店的理想就這樣被迫停止了。作者也給我們展示了英國當時的社會圖景,她的作品是傳統(tǒng)的延續(xù),是歷史的文本化。
新歷史主義的批評家認為文學文本是一種話語,與政治、經(jīng)濟、宗教和歷史領域都有對話關系。文本是文學和歷史聯(lián)系的紐帶,并賦予文學參與歷史對話的功能與意義。并且,它“恢復的歷史維度不再是線性發(fā)展的、連續(xù)性的,而是通過歷史的碎片尋找歷史寓言和文化象征”[5]。比如,在小說的最后,作者寫道:“因此,在一九六零年的冬天,佛羅倫斯預先送走沉甸甸的行李,搭乘汽車經(jīng)由薩克斯德福泰伊和國王墓地前往火石集市……當火車開出車站時,她坐在那里,羞愧地低下頭,因為她生活了將近十年之久的小鎮(zhèn)并不需要一家書店。”[6]讀者通過這些文字能夠共時經(jīng)歷人物實現(xiàn)純真理想的過程,這個過程有歷史的痕跡,有人物的社會成長,有周圍情境的變化,有作者可以弱化或者強化的社會圖像。所以,我們要把看似“缺失”的社會圖像和人文圖景與文本進行對話,將文學文本重構為歷史客體。通過閱讀佩內(nèi)洛普·菲茨杰拉德的作品,通過她塑造的單純的主人公形象,在比較完整的歷史圖景下去解讀人物和歷史的某些沖突,讀者可以體會書中的人物有時是在規(guī)避某種東西,這些東西可能是規(guī)則也可能是理想;讀者也能感受到人物的頓悟,這種頓悟是在現(xiàn)實中碰壁之后對人性反復思索之后的豁然開朗,就如同新歷史主義一直強調(diào)的,文本與歷史是在不斷交織、逆轉或者重合的。作者給我們留下對頓悟的思考,讓我們自己思考人性與世界現(xiàn)實的觸碰。
作為英國最優(yōu)雅、最獨特的聲音之一,佩內(nèi)洛普·菲茨杰拉德通過她塑造的人物傳達出她對世界的理解和認知,但是她不會直白地描寫出書中人物自身的心理成熟和成長的過程,她遠離這些人物,又布控人物所處的情境,她與人物可近可遠,忽近忽遠。她通過冷靜觀察,謹慎描寫書中人物的起伏經(jīng)歷,讓讀者自己感受人物的悲涼。這些人物不僅是書中的人物,作者想通過這些人物告訴我們,其實每一個人都對世界有誤讀。通過作者的敘述,我們理解佛羅倫斯,同情她,明白了她與這個世界一直有距離。而這種距離的意義,也許就是在現(xiàn)實中經(jīng)過碰撞之后頓悟的應該堅持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