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鳳
(忻州師范學院五寨分院英語系,山西 五寨 036200)
美國著名小說家辛克萊·劉易斯在1930年創作的《巴比特》是他文學創作生涯的巔峰之作,他也憑借該作品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作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辛克萊·劉易斯創作的作品被人們稱贊“有地地道道的美國韻味”,他所創作的作品善于運用現實主義手法描繪美國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是《巴比特》,該部小說通過對20世紀美國商業文化社會的綜合描繪,刻畫了一個典型的中產階級商人形象“巴比特”。巴比特是非常成功的地產經紀人,終日過著富足的中產階級生活,但在當時經濟社會冰冷的人情關系影響下,巴比特感到內心無比空虛,妄圖尋求一種前所未有的新生活。為此,他決心外出漫游,尋找屬于他想象中的“真正的生活”。
縱觀《巴比特》小說全篇,不難看出,作者希望向世人呈現的“巴比特”并不是一個特殊的存在,而是當時社會眾多普通人當中的一員,具有社會普遍性和代表性,那就是置身于商業社會中看厭了人情虛偽,空虛不能自已,妄圖獲得新生活,但注定淪為典型的經濟社會標準商人,無法成功獲得新生活的社會普通人形象。
小說一開篇,巴比特就在睡夢中與“仙女”幽會,而睡夢中的他是無比堅毅勇敢的男子漢,這就極好地印證了巴比特內心對新生活的希冀,希望自己變得勇敢堅毅,充滿陽剛之氣,希望不落入世俗社會,甚至是希望不食人間煙火的女性為自己的魅力所傾倒。睡夢中的他與現實中的他大相徑庭,睡夢中他不甘落入世俗的囹圄,沖破桎梏與飄逸的仙女站在對等的位置上,一醒來后,他便立刻深陷商業社會的泥沼,無法自拔,成為一個循規蹈矩、唯利是圖、偽裝親和的典型商人形象[1]。
在小說中,把巴比特從“另一種生活”美夢中喚醒的,是一部裝飾豪華、造價不菲的鬧鐘。小說中將鬧鐘的鈴聲比喻成類似教堂鐘聲的美妙音樂,不同的是,教堂的鐘聲敲響的應該是人們對于上帝的敬畏和敬仰,而不是催人起床去追名逐利的標志。這里恰到好處地諷刺了當時社會人們在金錢面前甚至忘記了宗教信仰的存在。
喚醒巴比特的除了鬧鐘,還有他眼中喋喋不休、令人厭煩的妻子,甚至連妻子用梳子梳頭的時候,發絲與梳子之間產生摩擦的聲音都讓他感到窒息,他寧愿沉浸在自己豪華的浴室里,欣賞那些價值不菲的洗漱設施,也不愿意與妻子和家人多說一句話,內心充滿了對全家人由自己賺錢養活卻不懂得知足和感恩的嫌棄與埋怨,而這恰好印證了他內心世界的空虛,與作者想塑造的人物形象完美契合,也適當地展示了他作為商人的市儈與冷漠。
年近五十歲的巴比特,自認為在生意上小有成就,在此之前他甚至為自己經商獲得的成就和家庭生活頗為滿意和自得,但是突然他就萌生些許的空虛和不滿,他對自己的生意合作者抱怨道:“我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怎么了……有時候我尋思,我現在該有的都有了,有能力養家,有幢好屋和一輛好車,有家像樣的公司,沒什么不良嗜好,除了抽抽煙……我信教,還打高爾夫球保持體型,我只和體面的好人打交道。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完全滿意!”[2]然而,通過言語并不能宣泄他內心對于這份空虛的不滿,作為一個普通人,他無力從本質上改變社會現狀,因此他選擇在所謂“男人的世界”里抽煙、喝酒、搞婚外情,甚至想要逃離現在的生活,住到人跡罕至的自然世界中,顯然這些都是徒勞的。當他為工人說了幾句公道話后,立刻遭到同行商人的圍攻,此時的他在感受到自己多年努力獲取的商業成就即將化為泡影時,只好重新回歸原來生活的軌跡,不再妄圖尋找什么新生活。他在這里清醒地看到,只有繼續表演好“循規蹈矩的商人”角色,才能安然無恙地生活下去,內心的不滿才能得到暫時的抑制。這里體現了作者對于一個普通人無力改變社會現實的暗諷。
在辛克萊·劉易斯筆下,巴比特是一個世俗的普通人,這種世俗表現在許多方面。
(1)對于金錢。巴比特前半生都在追名逐利,為了倒賣房子,他擁有所有市儈地產商的丑惡嘴臉,對富貴者諂媚,對貧窮者嗤之以鼻,他為了獲得財富同樣用了許多奸詐狡黠的手段。通過這樣的追逐,他如愿獲得了富足的物質生活,一度對于自己有房子、有車子、有老婆的生活甚是滿意。
(2)對于愛情。在巴比特的意識中幾乎沒有出現過“愛情”這個概念,對于自己的妻子,他更多的是厭惡和嫌棄。自打結婚后,他對妻子的熱乎勁也沒有持續幾天,甚至連妻子的任何一句語言和隨意一個動作,他都感覺鬧心。對于這種生活狀態的不滿,大部分來源于對妻子的不滿,他渴望得到一個飄逸的仙女,但這根本無法實現。他有婚外情,但是也沒有尋找到愛情。他本身厭惡世俗社會的人情冷漠,殊不知自己就是深陷在這冷漠中的典型一員,對著一個自己不愛的妻子,終日在埋怨中度日,只是為了讓別人羨慕自己有妻子,以此來獲得他人對自己生活的贊美。
(3)對于處世。巴比特始終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中產階級商人,每天用循規蹈矩來要求自己,連梳頭的方向和穿衣的風格都有著標準的要求,《巴比特》將他對于上級和富貴人群的巴結逢迎、諂媚依附描寫得淋漓盡致。他瞧不起寒酸的同學,常常冷言冷語地諷刺對方。他始終標榜自己是一個良好市民,這些都與作者對他普通人的定位十分契合[3]。
(4)對于教育。巴比特對于自己的兒子寄予厚望,甚至希望自己在兒子面前是一個英雄的形象。他對兒子說,勇敢地去做吧,世界是你們的,不要像我以前一樣。這戳中了他內心對于自己怯懦、搖擺的厭惡,希望兒子能夠實現自己未完成的愿望——打破社會的禁錮。
作為詮釋美國人世世代代理想希冀的詞匯,“美國夢”在19~20世紀之間與社會現實存在著根本性的沖突。“美國夢”的意義在于,告訴每一個美國人,只要經過努力不懈奮斗便能獲得更好的生活,即人們必須通過自己的勤奮、勇氣、創意和決心邁向繁榮,而非依賴特定的社會階級和他人的援助。美國夢的共性就是“民主,自由,人權”。但是,從小說《巴比特》的寫作背景來看,當時的美國社會經濟發展迅速,不過在快速發展中走向了異化,其弊端也逐一暴露在人們眼前。其中,最嚴重的弊端就是物欲橫流,社會拜金之風盛行,人們對于“金錢至上”的崇拜根深蒂固,對于“物質基礎”的過分強調導致社會人情的冷漠和穩定社會的重心偏差。當時的“美國夢”指引著人們追名逐利,過分強調了集聚社會財富支配人生,以物欲帶領人性發展和娛樂取向,這與“美國夢”的初衷產生了巨大的偏差,導致“美國夢”在當時成為破碎的夢、幻滅的夢。正如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一樣,巴比特半生逐利,換來了金錢,卻換不來愛情、自由和理想,對于社會惡現象,他敢怒不敢言,最終選擇了退讓,回歸平庸。這個時期,“美國夢”被粗暴理解為是財富的積累,似乎有錢就有了一切,但真正內心的充實和滿足,是金錢無法買來的。
辛克萊·劉易斯筆下的巴比特,以一個普通人形象示人,既代表了社會大眾的眾生相,又諷刺了在社會現實中,虛幻的“美國夢”引領下扭曲的價值觀。辛克萊·劉易斯善于用細節刻畫來豐滿故事本身,無論是人性的貪婪,或是世俗的丑惡,在他筆下都表現得淋漓盡致。與此同時,他的小說還對美國社會的方方面面刻畫到位,在具有強烈的現實主義特色基礎上,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和歷史意義。他認為,扭曲的社會經濟價值觀導致了人情冷漠,社會呼吁新生力量來打破這個時代的悲劇。因此,他在故事的結尾設置了巴比特唯一的兒子破除“好市民”形象的禁錮,與自己愛的女朋友勇敢結合,面對錯愕的父母,他坦蕩自然地說“我們昨天結婚了”,這是對整篇小說顛覆性的結束,其中或許也暗藏著辛克萊·劉易斯對于社會未來的一些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