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晴+張洪波+李曉君
摘要故意傷害罪在刑法理論界被廣泛研究,然而在司法實踐中仍然存在一定的問題,尤其是對故意傷害致死的認定。為了解決實踐中的爭議問題,本文結合刑法理論及案例分別從五個方面對故意傷害致死的構成條件進行探討。
關鍵詞故意傷害 致死 結果加重犯 因果關系 特殊體質
隨著司法實踐中疑難復雜案件的不斷增加,司法人員在故意傷害致死的評價上存在一定的誤區,導致故意傷害致死認定的范圍不當擴大,這顯然違反了罪刑法定的要求,因此研究故意傷害致死的認定標準就顯得尤為重要。
一、對傷害行為的認定
故意傷害罪的法益是人身健康權,對此刑法理論界存在三種觀點:“第一種觀點將人的生理機能視為傷害罪的法益;第二種觀點將身體的完整性(包括身體外形)作為傷害罪的法益;第三種觀點認為傷害是給人的生理機能造成了障害以及給身體的外貌造成重要的變化。”筆者贊同第一種觀點,傷害行為實質上就是侵害了他人生理機能的行為。
就故意傷害致死來說,其中的傷害行為必須是實行行為。例如,田某與高某均為某建筑工地工人,高某站在一塊懸吊踏板上在某建筑的六層墻體外抹灰,田某在里側干活,二人因瑣事發生口角,田萊被激怒便向高某沖過去,高萊慌亂之下,失足跌落死亡。即便田某具有傷害高某的故意,但其行為不是實行行為,只能算是預備行為而不能將其認定為故意傷害致死中的傷害行為,故田某不構成故意傷害致死。
應注意區分毆打行為與傷害行為。再如,梁某因經濟糾紛與被害人李某發生口角,梁某拳擊李某面部后,李某倒地昏迷,經送醫院搶救無效死亡,法醫鑒定結論為:李某因腦基底動脈硬化癥引起大腦右側內囊出血,造成顱內壓增高,壓破腦干引起呼吸循環衰竭死亡。梁某的拳擊行為僅屬于一般毆打,只會造成被害人暫時的肉體疼痛而不會導致生理機能障礙,因此本案不屬于傷害行為。
二、出現死亡結果
若要成立故意傷害罪的結果加重犯,則必須出現死亡結果。國內外理論對于死亡結果存在四種學說:“第一種以人的呼吸永久停止時為死亡;第二種以心臟永久停止跳動時為死亡;第三種以心臟的跳動和自發的呼吸不可逆轉地停止以及瞳孔反應消失時為死亡;第四種為腦死亡說,即腦的機能不可逆轉地停止之時為死亡。”在我國刑法理論界的傳統觀點是采用心死說,即人的心臟停止跳動,呼吸和脈搏停止。筆者認為對于死亡結果的認定應采取腦死亡說,隨著醫學水平的不斷發展,在現實中存在著腦死亡后心臟仍然跳動的現象,若采取心死說會得出與事實相背離的結論,因此只要腦的機能不可逆轉的停止,即應認定為死亡。
三、傷害行為與死亡結果具有直接聯系
第一,故意傷害致死客觀上要求傷害行為與死亡結果具有直接的因果關系。這里所指的因果關系不是生活意義上的因果關系,而是指不僅是在事實上存在因果關系,并且要求其可以被刑法所評價。例如,甲以傷害的故意刺傷乙且刺傷行為不至于導致死亡,但乙由于受傷疼痛難忍,便上吊自殺身亡,這時是介入了被害人對結果起決定性作用的異常行為,不應將結果歸屬于行為人的傷害行為,傷害行為與死亡結果不具有直接的因果關系,則不構成故意傷害致死。
第二,根據傷害行為對他人身體健康所造成致命傷的程度和對人體危害程度的大小,法醫學一般將致命傷分為絕對性致命傷和條件性致命傷。就絕對性致命傷而言,只要具有該損傷一定會導致死亡的結果,此時死亡結果是傷害行為的必然結果,當然可以肯定傷害行為與死亡結果具有直接的因果關系。而條件致命傷是指雖損傷嚴重但其本身不足以導致死亡的結果,但有可能因為受害者自身身體素質差或搶救治療不及時而導致死亡,此時即使是醫療水平落后也不會影響傷害行為與死亡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
第三,行為人實施傷害行為但由于被害人具有特殊體質而導致死亡,這里要認定是否具有因果關系需要根據行為人傷害行為是否具有導致人死亡的危險性來判斷。若傷害行為就算被害人沒有特殊體質也足以具有致死的危險,則特殊體質這一消極的介入因素不足以中斷前面傷害行為的因果關系的發展進程,因而可認定故意傷害致死。例如,甲以傷害的故意捅了乙一刀,而乙因血友病流血不止而死,甲傷害行為本身就具有導致乙死亡的危險,血友病不足以中斷捅刀行為與死亡結果的因果關系因而應認定甲的傷害行為與乙的死亡結果具有因果關系。若傷害行為從生活經驗的角度來看根本就不能導致死亡的結果,則特殊體質此時屬于異常的介入因素可以中斷前面傷害行為與死亡結果的因果關系。例如,甲以傷害的故意用刀把乙的手指劃了口子,甲并不知乙具有血友病,乙最終因血流不止而死亡,在正常情況下甲的傷害行為根本就不足以導致死亡的結果,但由于乙患有血友病這一異常的介入因素足以阻礙傷害行為與死亡結果的因果關系,因而不能評價為故意傷害致死,從而也符合了罪刑法定的原則。再如,在上述梁某拳擊李某致其死亡的案件中,前已述及,不能將梁某的拳擊行為認定為傷害行為。但即便屬于傷害行為,其拳擊行為以一個正常人的角度來看是不足以致人死亡的。盡管拳擊行為與死亡結果具有條件關系,但死亡結果是由于李某自身的特殊體質所致,死亡結果的發生是由于介入了李某自身的特殊體質的異常因素,不能將李某的死亡結果歸屬于梁某的拳擊行為,因而梁某不構成故意傷害致死。
四、主觀上要求具有傷害的故意
傷害的故意要求明知自己的行為會導致危害他人人身健康的結果而希望或放任這種結果的發生。實踐中辦案人員經常會陷入誤區,只要毆打致人死亡就會認定為故意傷害致死,“但若僅具有毆打的意圖,旨造成被害人肉體暫時的疼痛或者輕微的神經刺激,則不宜認定行為人具有傷害的故意。”故在毆打行為偶然導致他人死亡的情況下,也不應認定為故意傷害致死。
五、對致死結果具有預見可能性
若構成故意傷害致死,主觀上要求行為人對傷害行為所引發的結果具有預見的可能性。例如,甲的兒子乙屢次逃學,于是甲為了教訓乙用皮帶抽其身體致使乙鮮血直流也沒有停手,直到乙低下頭不再出聲才停止,最終乙因疼痛性休克死亡。甲出于教訓孩子的動機實施傷害行為,而打到乙鮮血直流也沒有停手,說明此時甲具有傷害的故意,甲對乙的死亡結果存在過失,即具有預見的可能性,故甲構成故意傷害致死。
若行為人對所引發的死亡結果主觀上存在故意,即便是間接故意也不能評價為故意傷害致死。例如,甲在偏僻的地方向乙的大腿刺了一刀,乙哀求甲“救救我,我走不動了”,但甲卻對乙說“你自己救自己吧,死了活該”,于是甲揚長而去,最終乙因流血過多而死亡。甲以傷害的故意對乙實施了傷害行為,對乙的死亡結果采取放任的態度,因此可以認定甲對乙的死亡結果存在間接故意,甲不能構成故意傷害致死而應評價為故意殺人罪。
六、結論
基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一是只要行為人的行為損害了他人的生理機能就可以認定為故意傷害致死中的傷害行為。
二是若受害人腦的機能不可逆轉地停止,則認定為出現了死亡結果。
三是故意傷害致死要求傷害行為與死亡結果具有直接的因果聯系,如果發生的介入因素具有異常性,則足以中斷前行為,不構成故意傷害致死。
四是毆打的意思不屬于傷害的故意,故毆打他人卻導致他人死亡不成立故意傷害致死。
五是故意傷害致死要求行為人對傷害所引發的結果具有過失,即具有預見可能性,對于致死結果的預見可能性的認定需要結合案件發生時行為人所處的環境來判斷。
基于上述因素,若司法實踐中可以收集到相關證據并可以達到排除合理性懷疑的程度則可以認定為故意傷害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