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江山方言與普通話的語音差異

周建紅

摘 要：江山方言與普通話在語音上既有內在的廣泛聯系，又有較為顯著的差異。在漢語語音各要素中，兩者聲母方面的差異較小，主要表現在濁音聲母、翹舌音聲母和舌根音聲母的不同上；在韻母和聲調方面兩者的差異較大，主要表現在鼻韻母、入聲韻、特殊單韻母、撮口呼韻母和調類調值的不同上。

關鍵詞：江山方言 普通話 聲母 韻母 聲調 差異

方言與普通話最大的差異表現在語音方面，江山方言也不例外，它擁有一套完整的自成體系的語音系統。江山方言有29個聲母（包括零聲母?在內），50個韻母，8個聲調（單字調）①，而普通話只有23個聲母（包括零聲母），39個韻母，4個聲調。江山方言與普通話在語音系統上既有內在的廣泛聯系，又有較為顯著的差異。在漢語語音各要素中，兩者聲母方面的差異較小，主要表現在濁音聲母、翹舌音聲母和舌根音聲母的不同上；在韻母和聲調方面兩者的差異較大，主要表現在鼻韻母、入聲韻、特殊單韻母、撮口呼韻母和調類調值的不同上。

一、江山方言與普通話聲母方面的差異

江山方言和普通話在聲母方面差異較小。普通話的聲母共23個（包括零聲母[y][w]），江山方言的聲母比普通話多6個，共29個（包括零聲母在內），具體詳見聲母對比表（表1）。江山方言的聲母中有一部分與普通話聲母基本一致，如：[p]b、[p?]p、[m]m、[f]f、[t]d、[t?]t、[n]n、l[l]、[?]z、[??]c、[s]s、[k]ɡ、[k?]k、[x]h、[?]j、[??]q、[?]x②，這17組聲母的發音基本相同，只有[x]h這組聲母略有不同。江山方言聲母[x]為喉擦音，普通話聲母h為舌根擦音，兩者的發音部位稍有不同，聽感上區分不大。江山方言和普通話在聲母方面最主要的差異是在濁音聲母、翹舌音聲母和舌根音聲母的不同上。

（一）濁音聲母

“按照發音方法的不同，塞音、塞擦音聲母分全清、次清、全濁三類”[1]，這是趙元任（1967）確定的吳語共同音韻特征之一，這一特征在江山方言中也充分體現。江山方言擁有一整套對立的不送氣清塞音（[p]、[t]、[k]）、清塞擦音（[?]、[?]），送氣清塞音（[p?]、[t?]、[k?]）、清塞擦音（[??]、[??]）和濁塞音（[b]、[d]、[ɡ]）、濁塞擦音（[?]、[?]），此外，還有一套對立的清擦音（[f]、[x]、[?]、[s]）和濁擦音（[v]、[?]、[?]、[z]）。江山方言較為完整地保留了古濁塞音（[b]、[d]、[ɡ]）、濁塞擦音（[?]、[?]）、濁擦音（[v]、[?]、[?]、[z]）聲母，還有濁鼻音（[m]、[n]、（?]、[?]）和濁邊音（[l]）聲母。因此，江山方言有較多的濁音聲母，共14個，其中濁塞音（[b]、[d]、[ɡ]）、濁塞擦音（[?]、[?]）和濁擦音（[v]、[?]、[?]、[z]）、濁鼻音[?]這些聲母在普通話中已經消失，已分別歸入相應的清音聲母或零聲母中。如：步[b?31]/bù、道[dau31]/dào、共[ɡo?31]/ɡònɡ、侄[???2]/zhí、柱[?y?31]/zhù、飯[v?31]/fàn、賊[z??2]/zéi、席[?ie?2]/xí、紅[?o?213]/hónɡ、硬[??31]/yìnɡ，這些字的普通話聲母一般都是清音聲母（其中濁鼻音?在普通話中一般為零聲母）。普通話聲母以清音為主，濁音聲母較少，只有濁鼻音（m、n）、濁邊音（l）和舌尖后濁擦音（r）4個濁音聲母。

（二）翹舌音聲母

“沒有卷舌音③”[2]是吳語的另一普遍特征。作為吳語區處衢片龍衢小片的江山方言也沒有卷舌音即翹舌音聲母，而普通話有4個翹舌音聲母，即zh、ch、sh、r。普通話的翹舌音聲母zh、ch、sh在江山方言中一般讀作平舌音[?]、[??]、[?]、[s]、[z]或舌面音[?]、[??]、[?]、[?]、[?]，如：爭[? ?44]/zhēnɡ、鏟[???243]/chǎn、掙[??31]/zhènɡ、生[s?44]/shēnɡ、十[z??2]/shí；主[?y?243]/zhǔ、除[??y?213]/chú、柱[?y?31]/zhù、書[?i?44]shū、社[?i?31]/shè。少數在口語中還讀作舌尖中音[t]、[t?]、[d]，如：豬[ta44]/zhū、長[t???243]/chánɡ、遲[de213]/chí，這些字的聲母在普通話中都是翹舌音。普通話翹舌音r在江山方言中一般讀為[n]、[?]、[?]或零聲母[?]，如：人[n?213]/rén、熱[?ie?2]/rè、然[?i??213]/rán、榮[yo?213]/rónɡ。

（三）舌根音聲母

江山方言有5個舌根音聲母：[k]、[k?]、[ɡ]、[x]、[?]，而普通話只有3個舌根音聲母：ɡ、k、h，[ɡ]、[?]，兩個舌根濁音聲母在普通話中已消失，普通話已沒有舌根濁音聲母[ɡ]和舌根濁鼻音聲母[?]。江山方言中的舌根濁音聲母[ɡ]已歸入相應的舌根清音聲母ɡ、k、h中，如：共[ɡo?31]/ɡònɡ、柜[ɡ?31]/ɡuì、厚[ɡu31]/hòu、汗[ɡ???31]/hàn、糊[ɡu?31]/hú。江山方言中[?]聲母的音節，在普通話中一般都是零聲母音節，如：我[?a22]/wǒ、鵝[?o213]/é、魚[?e213]/yú、熬[?au213]/áo、硬[??31]/yìnɡ、銀[???213]/yín、額[?a?2]/é、岳[?o?2]/yuè、五[?u?22]/wǔ、外[?u??31]/wài。

兩者的差異還表現在和韻母的拼讀上，江山方言舌根音聲母[k]、[k?]、[ɡ]、[x]、[?]除了能和開口呼、合口呼韻母相拼外，還能和齊齒呼、撮口呼韻母相拼，而普通話舌根音聲母ɡ、k、h卻只能與開口呼、合口呼韻母相拼，不能和齊齒呼、撮口呼韻母相拼。如：姜[ki?44]/jiānɡ、輕[k?i?44]（qīnɡ）、健[ɡi??31]/jiàn、吸[hie?5]/xī，軍[ky44]/jūn、缺[k?y??5]/quē、局[ɡyo?2]/jú、血[hy??5]/xuè。這些字在江山方言中聲母都是舌根音聲母，韻母是齊齒呼或撮口呼韻母，而在普通話中它們的聲母卻是舌面音聲母j、q、x，而不是舌根音聲母ɡ、k、h，因為普通話的舌根音聲母是不能和齊齒呼、撮口呼韻母相拼的。endprint

二、江山方言與普通話韻母方面的差異

與普通話韻母相比，江山方言韻母數量較多，共50個，普通話韻母只有39個，詳見韻母對比表（表2、表3），兩者差異比較明顯，江山方言有很多比較特別的韻母，是普通話中沒有的，兩者最主要的差異表現在鼻韻母、入聲韻、特殊單韻母和撮口呼韻母的不同上。

（一）鼻韻母

“鼻韻尾弱化或消失”[3]和“韻尾無[n]和[?]的對立”[4]“鼻音韻尾一般只有一個”[5]的吳語特征同樣在江山方言中存在。江山方言沒有互相對立的前后鼻韻母，只有5個嚴格意義上的后鼻韻母[??]、[o?]、[i?]、[y?]、[yo?]。元音鼻化的現象在江山方言韻母中比較普遍，共有11個元音鼻化的韻母：[?]、[i?]、[u?]、[y?]、[??]、[i??]、[??]、[i??]、[u??]、[y??]、[??]。這些元音鼻化韻母在讀音上或聽感上類似普通話的前或后鼻韻母，發音時沒有普通話鼻韻母那么明顯的尾音歸音動程，發音時氣流同時從口腔鼻腔流出，形成元音鼻化。而普通話共有16個鼻韻母，8個前鼻韻母，8個后鼻韻母，其中有幾組是前后相對應的鼻韻母，如：ɑn、ɑnɡ，en、enɡ，in、inɡ，iɑn、iɑnɡ，uɑn、uɑnɡ，uen、uenɡ。

（二）入聲韻

入聲韻是音韻學上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清代的音韻家根據韻尾的不同，把韻母分為三大類：以元音收尾或沒有韻尾的陰聲韻，以鼻音[m]、[n]、[?]收尾的陽聲韻，以塞音[p]、[t]、[k]收尾的入聲韻。在普通話中，陰聲韻、陽聲韻還基本保留，入聲韻已經完全消失。但在某些方言中，入聲韻還程度不同的保留著。江山方言便是保留著入聲韻的某些方言之一，江山方言的入聲韻是以喉塞音[?]收尾的，這是入聲韻尾演變發展的結果。江山方言的入聲韻尾屬于“合流型”“合流型是二分型的進一步發展，所有韻尾合并為一個喉塞音韻尾[?]。”[6]江山方言有12個帶喉塞音韻尾的入聲韻：[a?]、[ia?]、[ua?]、[ya?]、[??]、[ie?]、[ye?]、[??]、[o?]、[uo?]、[yo?]、[??]，而普通話沒有帶喉塞音韻尾的入聲韻，這些入聲韻在普通話中隨著入聲的消失，入聲韻尾[?]的脫落，已并入相應的陰聲韻和陽聲韻中。如：一[ie?5]/yī，八[pa?5]/bā，不[fo?5]/bù，血[hye?5]/xuè，筆[p??5]/bǐ，捏[?ia?2]/niē，服[vo?2]/fú。

（三）特殊單韻母

江山方言有幾個特殊的單韻母，是普通話中沒有的，如：[e]、[?]、[?]、[?]等，以這些特殊的單韻母為主要元音又發展為相應的復韻母、鼻韻母和入聲韻等。江山方言的單韻母“[e]、[?]、[?]”一般和普通話的復韻母“ei、ɑi、ou（iou）”相對應，如：杯[pe44]/bēi、派[p???]/pài、溝[k?44]/ɡōu、流[l????]/liú。江山方言韻母中還有一套以[?]為主要元音的韻母[?]、[??]、[??]，這套韻母和普通話韻母沒有相應的對應規律，這套韻母能和除舌面音[?]、[??]、[?]、[?]、[?]、[?]外的大部分聲母相拼。如：眉[m?213]/méi、屁[f?53]/pì、結[t?243]/jié、指[??243]/zhǐ、扯[???53]/chǐ、篩[s?44]/shāi、柿[z?22]/shì、基[k?44]/jī、揩[k??44]/kāi、旗[ɡ?213]/qí、歪[?44]/wāi；捫[m????]/mén、轉[t??243]/zhuǎn、扔[???44]/rēng、深[????44]/shēn、陣[???31]/zhèn、參[s??44]/shēn、金[k??44]/jīn、勤[k???213]/qín、銀[???213]/yín、蔭[??44]/yīn；筆[p??5]/bǐ、塞[t??5]/sāi、綠[l??2]/lǜ、汁[???5]/zhī、刺（動）[????5]/cì、侄[????]/zhí、刷[s??5]/shuā、十[z??2]/shí、骨[k??5]/ɡǔ、曲[k???5]/qǔ、胳[ɡ???]/ɡē。

（四）撮口呼韻母

撮口呼韻母是韻頭為[y]/ü的韻母，江山方言有9個撮口呼韻母：[y]、[y?]、[y?]、[y??]、[y?]、[yo?]、[ya?]、[ye?]、[yo?]，這些撮口呼韻母除了能和舌面音[?]、[?‘]、[?]、[?]、[?]、[?]相拼外，還能和舌根音[k]、[k‘]、[ɡ]與喉擦音[x]、[?]相拼，如：咀[?y243]/jǔ、朱[?y?44]/zhū、磚[?y??44]/zhuān、準[?y?243]/zhǔn、中[?yo?44]/zhōnɡ、粥[?yo?5]/zhōu；吹[?‘y44]/chuī、手[?‘y?243]/shǒu、川[?‘y??44]/chuān、春[?‘y?44]/chūn、沖[?‘yo?44]/chōnɡ、出[?‘yo?5]/chū；柱[?y?31]/zhù、重[?yo?31]/zhònɡ；需[?y?44]/xū、宣[?y??44]/xuān、船[?y?213]/chuán、雪[?y??5]/xuě、叔[?yo?5]/shū；豎[?y?31]/shù、漩[?y??31]/xuàn、吮[?y?22]/shǔn；女[?y?22]/nǚ、軟[?y????]/ruǎn；瓜[ky?44]/ɡuā、光[ky?44]/ɡuānɡ、官[ky??44]/ɡuān、軍[ky?44]/jūn、決[ky??5]/jué、菊[kyo?5]/jú；跪[k‘y???]/guì、區[ky?44]/qū、圈[ky??44]/quān、缺[ky??5]/quē；具[ɡy???]/jù、群[ɡy?31]/qún、局[ɡyo?2]/jú；虛[hy?44]/xū、歡[ky??44]/huān、薰[hy?44]/xūn、兇[hyo?44]/xiōnɡ、血[hy?5]/xuě。普通話的撮口呼韻母只有4個，并且只能和舌面音j、q、x與舌尖中音n、l相拼，其中n、l只和撮口呼的ü、üe韻母相拼，如：局jú、雀què、熏xūn、宣xuān、女nǚ、綠lǜ、虐nüè、略lüè。endprint

三、江山方言與普通話聲調方面的差異

聲調差異是江山方言的又一重要語音問題，與普通話的聲調比較，無論調類、調值，都存在明顯的差異。江山方言的聲調比較復雜，不僅保留了“中古漢語的平上去入四聲各因聲母清濁分為陰陽”[7]的特點，而且還具有“聲調有七至八個，調值陰調類一般高于陽調類”[8]的明顯特征。江山方言共有8個聲調（單字調），分別為“陰平、陽平、陰上、陽上、陰去、陽去、陰入、陽入”。而普通話只有4個聲調，即“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在語音學上，描寫聲調的調值，通常采用“五度標調法”（也稱”五度標記法”）。下面圖1、圖2分別是江山方言和普通話聲調調值五度標記圖，用“五度標調法”可以比較準確地描寫兩者聲調的調值。

如圖所示，可以看出江山方言和普通話的聲調差異主要在聲調的調類和調值兩個方面。

（一）調類

調類是聲調的分類，江山方言的調類比普通話復雜。普通話只有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四類，而江山方言有八類，除了和普通話相同的陰平、陽平兩類外，還有上聲、去聲各分陰陽的“陰上、陽上、陰去、陽去”四類，特別不同的是江山方言保留了古入聲，入聲也分陰陽兩類，即“陰入、陽入”。江山方言的入聲帶有明顯的喉塞音韻尾，讀音短促，如：一[ie?5]/yī、七[????5]/qī、八[pa?5]/bā、不[fo?5]/bù、習[?ie?]/xí、賊[z??2]/zéi、白[ba?2]/bái、服[vo?2]/fú。

（二）調值

調值是聲調的實際讀法，江山方言有8種調值：44、213、243、22、53、31、5、2，而普通話只有4種調值：55、35、214、51，兩者調值相差較大，特別是同一調類的調值也不一樣，如：“陰平、陽平”在江山方言和普通話中是相同的調類，但其調值不同。江山方言陰平的調值是半高調44，而普通話是高平調55，如：飛[fi44]/fēi、幫[pi?44]/bānɡ；江山方言陽平的調值是降升調213，而普通話是中升調35，如：羅[lu213]/luó、旗[k??213]/qí。和普通話相比，江山方言的調值一般低于普通話調值，如：陰平的調值江山方言是44，普通話是55；陽平的調值江山方言是213，普通話是35。江山方言的陽調類的調值一般低于陰調類調值，且多為濁聲母，如：拜[p?53]、敗[b?31]，刷[s??5]、十[z??2]。兩者具體的區別還可根據下表（表4）進行對比分析。

此外，江山方言和普通話在聲韻調的配合、語流音變等方面也存在一定的差異，限于篇幅，本文暫且不論及。通過江山方言和普通話語音差異的比較分析，不但可以明確江山方言與普通話聲韻調的對應關系，而且還有助于江山方言的研究和推廣普通話，對促進該地區的普通話教學與測試工作，也具有重要意義。

注釋：

①文中江山方言的語音系統的數據和聲韻調的音標形式都依據《江山市志》（浙江人民出版社，1990年）。

②文中江山方言語音用國際音標標注，如：[p]。普通話語音用漢語拼音標注，如：b。

參考文獻：

[1][3][7][8]史皓元.漢語方言分區的理論與實踐[M].北京：中華書局，2011.

[2][4]顏逸明.吳語概說[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1994.

[5]甘于恩.七彩方言——方言與文化趣談[M].廣州：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06.

[6]劉澤民.漢語南方方言入聲韻尾的類型及演變[J].上海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5）.

Abstracts：There are both extensive and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in pronunciation between Jiangshan dialect and putonghua.In the various elements of Chinese speech，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e two consonants is smaller，mainly in voiced initials，retroflex consonants and velar initials is different；the difference on the rhyme and tone in large areas，mainly in the nasal vowels，the consonant，single vowel，special vowel and tone tone cuokou call on different.

Key words：Jiangshan dialect；Mandarin；initials；vowels；tone；differences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