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可能世界理論解除“主項非空”要求*

徐繼芳

(佳木斯大學 人文學院，黑龍江 佳木斯 154007)

空概念是什么？它所構成的直言命題有沒有真假值？由空概念構成的直言命題又是否有資格參與直言推理？直言命題推理是否一定要求前提“主項非空”？這些問題一直是學界爭議的問題，本文將根據邏輯的形式化特點及現代邏輯的相關思想，對這些問題闡述個人觀點。

一、空概念確立的視角是現實世界

從邏輯發展歷程上看，最初人們提出空概念的視角是現實世界。人們立足于現實世界對空概念的內涵和外延不斷地概括總結，認為空概念是指“在現實世界中不存在為其所反映的相應對象的概念，即外延為零的概念”[1]。凡空概念在現實中都找不到相應的對象，如：“鬼”、“等邊的直角三角形”、“理想氣體”等等。空概念與實概念不同，實概念“在現實世界中有相應對象與之相適應”[1]。由此可知，確認空概念的根本視角就是著眼于現實世界。

空概念在現實世界沒有相對應的對象，所以，它并不直接反映客觀事物的本質屬性，它的內涵往往是人們根據客觀世界的某種可能狀態或主觀意愿、主觀需要等加以設想或構造的，這也充分顯示了人的意識的主觀能動性。空概念一般分兩類：一是，正確反映自然界和社會發展客觀規律所決定的必然趨勢的概念,如：共產主義各盡所能，按需分配的分配原則，自然科學中的絕對零度、理想溶液等等；二是，由于對現實世界認識的不充分或立場有偏差而歪曲反映現實的概念或由于主觀的某種意愿或需要而純虛構的概念,如：燃素、神仙鬼怪、孫悟空等。

各類空概念的外延被人為地規定為零，顯然都只是站在現實世界角度上能夠說得通，但從更廣闊的視野看，這種規定值得探討，因為該規定沒有把概念的內涵與外延真正統一起來。

二、空概念實質上存在于可能世界

可能世界理論可以幫助我們把空概念的內涵與外延統一起來。從萊布尼茨到克里普克等人的可能世界理論表明，對可能世界的直觀理解就是：它是指各種可能的情況。正所謂從不同角度看，有許許多多可能世界，現實世界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實現了的可能世界。就好比投擲一個骰子會有六個面的可能世界，而每投擲一次，停留在上方的那一面可以理解為實現了一個可能世界，它就是現實世界。[2]空概念則存在于那些“未能實現的可能世界”——以下簡稱可能世界。在相應的可能世界中空概念不但有內涵，而且也有相應的對象，它與實概念一樣，也是內涵與外延的統一體。如，“孫悟空”、“不受外力作用的物體”、 “蛇精”、“方的圓”等空概念，從現實世界看其外延為零，但在某個可能世界，如，在相應的神話語境、文學語境、科學幻想等人類思維創造的語境里，其外延的分子數并不為零。如，“孫悟空”這個空概念指稱的就是《西游記》所描繪的可能世界中那位一路降妖伏魔，并護送師傅西天取經成功的美猴王。而“不受外力作用的物體”這個空概念的對象就存在于某個理想化的、物理學的可能世界狀態中。“蛇精”也是存在于某個神話故事這樣的可能世界中。可見，空概念在現實世界不可能存在對象，但在可能世界，在人的思維某些領域就是一種存在，其外延“所指是某個可能世界中的對象”[3]，是內涵與外延的統一體。

所以，空概念既然不是客觀存在物的反映，而是人們主觀設想或構造出來的，那么，我們就不應以現實世界的視角去判斷其外延的有與無。應當把空概念放回到可能世界，在那里空概念不空，它也是既有內涵又有外延的。而因為空概念在現實世界中沒有相對應的分子，就對它視而不見或一概硬性規定它的外延為零，這種做法沒有充分重視人類思維的能動性和獨立性，不是一種科學的態度。

三、直言推理要求前提“主項非空”是一種錯位

空概念與我們常用的實概念并無二致，只是從前人們把空概念放錯了地方，把可能世界與現實世界進行了錯位處理。

空概念被錯位處理，相應帶來的是直言推理前提“主項非空”的要求，這也是一種對可能世界的錯位。把由根本不存在現實對象的空概念所構成的命題放在現實世界里來考量其真假，而斷定的結果是這類命題都為假，這未免武斷。如，“孫悟空是白骨精的死對頭。”這個命題，按照傳統觀點，它一定是假的，因為在現實中“孫悟空”、“白骨精”都是不存在現實對象的空概念，而由這樣的假命題進行的直言命題推理就是無意義的，或者說推理是無效的。但是，當我們把這個命題放回至它所處的可能世界中或者背景語境下，即它所處的那個作品的可能世界中去判斷，“孫悟空是白骨精的死對頭。”的確應該是真命題，而“孫悟空不是白骨精的死對頭。”則是假的命題。而這兩個命題之間的真假制約關系，也正符合形式邏輯關于對當關系推理中矛盾關系的一般內容和要求。

所以，把空概念放回到它所處的那個可能世界時，空概念作主項構成直言命題就不能被一概定為假命題，而應將其放回到相應的可能世界中去判斷其真假。那么，由空概念所構成的命題擔當直言推理的前提時，就不能一棍子打死，簡單劃一地處理成假命題，讓它不參與推理或確定其結論無效，而應根據邏輯推理的形式化的要求，讓它正常參與直言命題推理。

四、用可能世界理論解除“主項非空”要求

既然直言推理要求前提“主項非空”是一種對可能世界的錯位，那么，對各種直言命題推理來說，前提“主項非空”的要求就可以取消了。

宏觀領域，形式邏輯最為突出的特點就是形式化，它只研究命題和推理的邏輯形式和結構特征，并不涉命題和推理的具體內容。所以，各種類型直言推理的過程和要求都是形式化的。而直言推理關于前提“主項非空”的要求，有違邏輯學形式化特點，實際落入了專注于推理前提的內容是否存在于現實世界的具體考察活動中，這是具體科學的任務，而不是邏輯學所能解決的問題。所以，應該取消直言推理對前提“主項非空”的要求。

微觀領域，如前所述，把空概念作主項所構成的命題放回到相應的可能世界中，它同樣具有或真或假的命題屬性，它與實概念所構成的命題一樣，都有資格正常參與直言命題的各種推理。下面運用可能世界理論，結合邏輯推理形式化特點來具體闡述各類直言命題推理都可以取消“主項非空”的要求。

從直言命題對當關系推理看，對當關系的規律是以形式化方式導出的，具有普遍適用性。對當關系推理同樣是高度形式化的，它所關注的是能否借助命題間的制約關系以一類命題為前提能否必然地得出相應的結論，即“在不能確認兩個具體命題真假時，假定其中一個命題的真或假，完全可以借助對當關系推出與之同素材的另一個命題的真或假”。[4]同樣，由空概念作主項的同素材直言命題之間也存在對當關系，當然也可以進行對當關系推理，因而沒有必要作“主項非空”的要求。比如，差等關系“上真下必真，下假上必假”原則在空概念作主項的命題所參與的對當關系推理中依然有效。如，“所有的牛魔王都是綠頭發的。”為A命題，在可能世界里如果它為真，那么，其差等關系的I命題：“有的牛魔王是綠頭發的。”也一定為真。而如果I命題：“有的牛魔王是綠頭發的。”為假時，與其具有差等關系的A命題“所有的牛魔王都是綠頭發的。”也應是假的。雖然主項“牛魔王”在現實世界中是個空概念，但它在某個可能世界里是存在著相應對象的，以空概念為主項的同素材命題是完全可以適用對當關系推理的。

再從三段論推理來看，大小前提兩個命題中主項依然可以是空概念。只要把兩個前提放回到可能世界去確定其值為真，然后依據三段論的推理規則得出的結論必然為真。比如，在孫悟空的心里一定會有這種思維：“凡阻礙師傅西天取經的妖魔鬼怪都是該被消滅的，白骨精是阻礙師傅西天取經的妖魔鬼怪，所以，白骨精是該被消滅的。”這個三段論的大小前提主項都空概念，由它們參與的三段論推理，在相應的可能世界背景下依然是有效的。

綜上所述，直言命題推理，不必刻意規定前提“主項非空”，只要保證遵循推理規則，推理都是有效的。把關于可能世界的命題及推理，移用到現實世界來判斷其真假，宣判所有空概念構成的前提與結論的虛假，會阻礙人類思維的想象力、創造力及判斷力，消解形式邏輯對人類思維發展的普遍影響力。筆者相信，用好可能世界理論，從形式化特點出發，不糾結于命題具體內容，才是能守住形式邏輯之精髓。

[1]彭漪漣，馬欽榮.邏輯學大辭典[K].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4:304.

[2]王震宇,盧東棟.可能世界與智慧[M].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05:30.

[3]陳波.邏輯學十五講[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75.

[4]朱玨華.試論主項是空概念的性質命題也存在對當關系[J]. 西南民族學院學報，2002(S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