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常青
烏龍山伯爵本是一個無工作、無房子、無車子的“三無”青年謝蟹。某天,當他懷揣二大爺100萬美元遺產的到銀行兌換支票時,陰差陽錯地被誤認為銀行搶劫犯而被警方通緝。他逃往烏龍山,練就一手“撅脖”奇功,成為“烏龍山脖撅”。開始自我救贖和一連串令人笑噴的復仇計劃……謝蟹最初的性格基調是游手好閑、油嘴滑舌,然而,歷經磨難與厄運的洗禮,他終成大器,樹立了機智勇敢、寬宏大量、以德報怨的仁者形象。
作為一出爆笑賀歲舞臺劇,娛樂觀眾是終極目的,然而,為搞笑而搞笑的出發點,卻使得人物性格顯得單薄扁平,夸張膚淺,缺少可信度,尤其是個別離譜得近乎無厘頭的橋段,導致該劇不免落入了庸俗做作的藩籬。為了達到大起大落的情節效果,該劇讓主人公謝蟹的性格從游手好閑、油嘴滑舌到機智勇敢、臨危不懼再到深仇大恨、臥薪嘗膽再到寬宏大量、以德報怨,猶如過山車般的變化歷程。區區兩個小時的演出時間,是難以將人物性格刻畫得細膩動人的。同時,有幾處滑稽橋段忽略了人物的性格因素是否提供了觸發事件的可能性。有時甚至不惜以扭曲人物性格為手段,達到喜劇性的劇場效果,則不免有愚弄觀眾智商的嫌疑。例如,序幕拉開沒多久,窮困潦倒的謝蟹居然與二大爺的骨灰盒商量起了買墳的事,道出了“以為我混的不錯呢?我快要餓死了。我說你個海龜玩點洋氣的的不行啊!把骨灰灑向大海多浪漫啊!沒事還能養養魚,逗逗海鷗,饞了還能吃頓海鮮。”的內心苦衷。但凡一個有正常智商的人都不可能當著外人——賣墳人和神父的面,與無生命體征的骨灰盒商量前程。可嘆的是,如此不可思議的情節居然在劇中比比皆是,銀行行長因在拉斯維加斯賭博輸了100萬美金,只能挪用公款來堵這個漏洞。謝蟹勸其自首,仍不忘幽默一把“你去自首,到時候你心愛的人去監獄看望你,透著鐵窗二人相望,多么浪漫啊!”如此人為制造笑料難免違背真實。就算謝蟹天性喜歡油嘴滑舌、嬉笑怒罵,也不可能如此沒輕沒重地說風涼話揶揄他人,更不用說在當時事態窘迫,缺少輕松幽默的氛圍之下。劇作者制造這些笑料無非是為了增加觀眾開懷大笑的頻率,但以犧牲人物形象為代價,不光是削弱了人物的魅力,同時,也降低了劇作的格調與感染力。
從《烏龍山伯爵》的舞臺美術來看,劇作者貫徹了整體的喜劇風格,舞美追求逼真傳神和豪華大氣。估計看過這出戲的觀眾,都會對琳瑯滿目的酒吧這一場景留下很深的印象,酒柜上擺著貼滿各種標簽的洋酒,有路易十八、皇家禮炮、波拿巴等等,還有國產白酒,茅臺、五糧液、酒鬼等等,都是高檔貨色。吧臺外面擺放著幾把白色的高腳凳;右前方有一臺冰箱,冰箱里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啤酒飲料,吧臺有一套咖啡壺具,還有一套銀質餐具和一套紫砂泥壺。該場景中,酒吧服務員的默劇片段尤為出彩。經常加班的酒吧服務員在打掃衛生時遭遇了靈異事件,他以為是自己勞累過度所致,臺下的觀眾卻知道是主角謝蟹在背后搗鬼。整段表演一句臺詞沒有,飾演服務生的演員,依靠肢體和傳神的表情,把緊張的情緒表達得恰到好處,看得臺下眾人叫好聲一片。舞臺空間設計得精美而富有層次感,配合燈光、音效的變換,很好地烘托了當時緊張詭異的氣氛。此外,這出戲的音樂也很用心。謝蟹對K嫂表白時的背景音樂采用的是張國榮的《我》,曲風干凈、直接、有力、底氣足,同時也帶著悲傷,用音樂形象烘托出謝蟹面對傳統面對非議無所畏懼、自我欣賞的姿態。這原本應該是一個表現更佳的作品,但可惜的是,劇作者對于喜劇性的過度追求,部分削弱了作品的美學價值,捧腹大笑過后不免心生遺憾。
劇中角色類型多元且性格出彩,應該有更賣力用心的舞臺演繹,但現在演員的表演欠缺火候,力度欠佳,而且配角的戲份過重,使得主角的光環黯淡無光。為了讓男主角謝蟹實現從游手好閑、到臥薪嘗膽再到以德報怨的性格跨度,劇作者給他設計了坎坷的命運,步步遇險,處處受難,但嚴酷的環境并沒有激發主人公的表現力,反而打壓了男主角的創造力。例如,命運多殲的謝蟹被一伙劫匪誤認為是同伙。劫匪逼迫謝蟹搜刮人質的財物。“你假裝把手表給我!一會兒我再還給你。”仗義正氣的謝蟹和劫匪斗智斗勇的過程中,仍不忘為人質謀福利,“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了。那我們把養老金還給你吧!”這場戲中人物的膽戰心驚與奮不顧身的雙重矛盾心理確實難以把握。男演員一開口就語音發顫,顯得害怕已極,少了與劫匪周旋的見義勇為的豪邁氣場,之后的演繹完全倒向一邊,只見惶恐不安,不見大智大勇。這可能不全是演員的表演能力問題,更可能是演員生活閱歷方面的問題。要知道,劇本只提供了文字形象,能否塑造出鮮活生動、逼真傳神的舞臺形象,則需要演員靠自己的表演經驗和生活閱歷豐富完成。主人公謝蟹有著多元復合的性格特點,因此不能演得太單薄膚淺。而目前呈現在舞臺上的表演,男演員太過求好心切,表情過于夸張,少了沉穩,沒能演出人物悲憤交加的心境來。
喜劇的格調是幽默詼諧、輕松歡快,應當使觀眾在笑聲中既滿足了娛樂性的要求,也受到相應的思想教育。《烏龍山伯爵》做到了輕松幽默,讓觀眾每三十秒大笑一次,但是否給觀眾帶去了思想啟迪,這就有待商榷了。喜劇性齊全,而思想性欠缺,不得不說是該劇的一大遺憾!
(作者單位:上海戲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