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鵬
現代快節奏與休閑慢生活的完美融合,優雅從容與前衛時尚的交相輝映,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共融,彼此形成的張力也為城市源源不斷地提供著新的創意和文化啟蒙。
2017年11月,“破界/BAZAAR150周年時尚藝術大展”在東湖公園的紅美術館開展,時尚圈和演藝界的不少明星出席了開幕式,這是紅美術館在2017年度最受矚目的展覽。今年1月底,美術館又奉上開年展“四川鄉村藝術大展”。從時尚到鄉村,從當代到傳統,紅美術館在展覽的選擇上做出了巨大跨越。而傳承與創新,是擺在他們面前最大的挑戰。
成都國際文化藝術中心董事長溫雪倩把控整個美術館的定位和方向。在她看來,“鄉村藝術大展”并不意味著老舊、土氣或跟不上時代,如果有這種偏見,那可能是因為對這些藝術了解不夠深刻,或是沒有通過適應時代審美的方式將它們展現出來。

瓷胎竹編是成都獨特的手工藝
與溫雪倩觀點相近的,是華美竹編的新一代掌門人黃星。瓷胎竹編是成都獨特的傳統手工藝,以瓷器器皿為胎,用纖細的竹絲、柔軟的竹篾,緊扣瓷胎,胎彎竹彎,依胎成形,竹絲和瓷胎渾然一體,既美觀又可起到保護瓷胎的作用,曾經作為清廷貢品一度備受追捧。但到了2000年以后,瓷胎竹編的生意慢慢走下坡路,幾家大型竹編廠相繼倒閉,老手藝面臨嚴峻的危機。
黃星的祖父就是竹編老手藝人,父親繼承了祖父的手藝,又開辦了自己的竹編廠,大學畢業的黃星選擇回到家鄉,子承父業。現在的華美竹編工坊里,每天有大約20個工人手工編織,其他還有些匠人在自己家工作。
近幾年的工作中,最讓黃星感到自豪的,是與愛馬仕旗下品牌“上下”的合作,在原有器型、編法、設計的基礎上尋求更簡約更時尚的突破。最終第一款茶具產品在2011年上線,既保留傳統竹編“經篾薄如綢,緯絲繃如發”的特點,又擺脫了老器型和編法繁縟復雜的審美局限。
在“鄉村藝術大展”中,作品囊括了包括竹編在內的四川民間各種手藝和“非遺”項目,竹雕、石刻、皮影、剪紙、面泥人、唐卡等都在其中。正如展覽呈現的理念:從鄉村到生活,去挖掘四川文化中最具有生活氣息的故事。

在川菜博物館體驗川菜魅力
走在成都的大街小巷,撲鼻而來的火鍋味代表著一種最大眾化的成都味道;坐上出租車,大多數司機都會熱情地推薦各自私藏的“成都最好吃火鍋店”。火鍋正在經歷著它最好的時代,用它獨特的火辣味道和就餐方式吸引著越來越多年輕的外地食客。
川菜博物館館長張輝強做了近30年的川菜廚師,他介紹道,川菜的歷史雖然悠久,但我們現在熟悉的麻辣做法是清代以后才逐漸形成的。先秦以后,花椒就被作為作料,但古代很長一段時間中,辣味大多來自姜。明末清初,辣椒傳入中國,大約在嘉慶年間,才開始在川菜中流行,有了后來被人津津樂道的川菜麻婆豆腐、宮保雞丁。
張輝強還強調說,其實在川菜中,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菜式是麻辣口味。川菜共有23種基本味型,一些口味的制作是本土生發出來的,另一些是從外地傳入,經過四川人的改良,形成符合四川人口味的新做法。張輝強認為川菜最大的特點是包容性,融合各地之長,卻依然具有鮮明的四川特色,這也是現在川菜在全國各地都備受歡迎的原因。
從成都市區驅車向北,半個多小時到達郫都區,郫都區原來叫郫縣,川菜博物館就在這里。川菜的靈魂是郫縣豆瓣醬,在郫都區建一個講述川菜古今的博物館再合適不過了。2007年,博物館開館。在典藏館中,依時間順序陳列著從上古時代至今的各種食器,幾乎都是發掘于四川地區或與川菜有所關聯的,從歷史的維度講述川菜的底蘊;在其他展區,有讓人參與互動的體驗區,也有各式各樣成都小吃的品嘗區。
早在近2000年前,曹操就在《四時食制》中記有“郫縣子魚,黃鱗赤尾,出稻田,可以為醬”。現在食用的郫縣豆瓣醬沿承了清代制法,為了呈現老手藝的豐富的口味層次,川菜博物館特意開辟出一塊空地,放置了百余口陶缸,展示古法手工豆瓣的制作工藝。這種方法制做出的豆瓣醬,有點像茅臺酒,是有年份講究的,年份越久,其口感越濃郁,醬質更細膩。由于蠶豆和辣椒的分解,通常到12年是豆瓣醬的極限。現在在100多口缸中,時間最長的是9年。
面對市面上各式各樣的新派川菜,張輝強一邊感到欣慰,一邊也有些擔憂,現在,“麻辣”自然是川菜最醒目的標簽,然而張輝強不希望川菜成為一場“時裝秀”,一季又一季更迭得太快,他想將更博大精深的川菜推廣開來,讓人們看到從古至今川菜各個層面的魅力。

成都市青少年宮等組織戊戌年“人日游草堂”,成都小書法家寫春聯、送春聯公益活動在杜甫草堂舉行
“九天開出一成都,萬戶千門入畫圖。”1300多年前,詩人李白在《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中寫下這句詩。在李白眼中,雖然“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但在歷經艱辛進入蜀地之后,方可感受到成都是怎樣一片逍遙自在的樂土,有直上九霄的氣魄,有千家萬戶安居樂業的祥和。
2017年12月,《成都晚報》用了連續10期文化版頭版推出年度專題“天賦成都,破譯唐詩密碼”,用大數據的方式梳理唐詩中的成都元素。據總編輯伍江陵的介紹,在這次票選活動中,“九天開出一成都,萬戶千門入畫圖”這句當選了“唐代大詩人營銷成都八大經典廣告語”之首。
根據編輯的統計,《全唐詩》中直接寫到成都的詩歌有近千首,分屬近200位詩人,唐太宗李世民在其《秋日二首》中這樣描寫成都,“云凝愁半嶺,霞碎纈高天。還似成都望,直見峨眉前”。然而,據史料記載,唐太宗一生并未到過成都。像唐太宗這樣未到過成都卻在詩中寫成都的詩人并不少見,類似的詩人還有近50人,包括王維、劉禹錫、白居易、元稹、韓愈、杜牧、李賀等大詩人,他們寫下了百首詩來描繪想象中的成都,如王維的“大羅天上神仙客,濯錦江頭花柳春”、孟郊的“錦水有鮮色”、李賀的“錦水南山影”。
為什么會有這么多沒到過成都的詩人寫成都?伍江陵認為對唐代詩人而言,談到成都這個城市話題是一種時尚。唐代成都號稱“揚一益二”,“天下詩人皆入蜀”,當時的成都已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大城市了,個人的心中向往和時代對這座城市的渲染,構成了唐詩中對成都的想象。
據《成都晚報》的編輯對《全唐詩》所做的歸納統計,共出現了成都的58種植物,共260首詩,因而是“綠色之都”;13處寫到蜀錦,24處寫到蜀箋,18處寫到筇杖,已體現出“時尚之都”的一面;在描繪成都的形容詞中,使用最多的10個是:錦、清、青、香、幽、碧、醉、喜、芳、美。
寫成都的唐詩中,杜甫的詩數量最多,271首。47歲時,杜甫來到成都,在這里生活了3年零9個月,平均5天寫一首詩。如今的杜甫草堂,仍是詩歌愛好者的向往之地,越來越多以詩歌為主題的活動在成都生發出來,正在喚起人們對詩歌最樸素的熱愛。
在中國,成都是最有詩意底蘊的城市。1957年《星星詩刊》創刊,是目前正式出版的兩本詩刊之一。《星星詩刊》主編梁平說,天府之國四面埋伏的隱約與溫潤,日復一日云霧包裹的神秘與詭異,是一塊適合詩歌和詩人生長的沃土,她的文脈始終未斷。
“綠道修好了,鍛煉的人多了,生活環境也好了,每天還能看到白鷺起舞。”家住成都的張朔仕有著十幾年的晨跑習慣,而最近修到家門口的綠道成了他的新運動場。
巴山蜀水孕育了成都的自然之美。但在現代城市發展中,由于盆地氣候限制,城市經濟和城市人口的快速增長也導致大氣、河流污染等環境問題在成都逐漸凸顯。進入千禧年后,“天府之國”面臨的大城市病挑戰也越發嚴峻。“天府綠道”則是一整套促進城市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三級綠道生態系統,用區域級、城區級和社區級三個體系將成都納入一道道翠巒懷中。而其中區域級綠道規劃以“一軸”“兩山”“三環”“七帶”覆蓋成都全市區,最終與龍泉山等森林公園相連。
到今年1月底,天府綠道已開工建設1178公里,建成785公里,“三環”中的錦城綠道和熊貓綠道等已經開工,多個樣板段向市民開放,錦江綠道和錦江水生態治理工作也已全面啟動。2018年春節前,錦城綠道一期工程部分區域對市民開放;熊貓綠道也擬定于6月底完工并對市民開放。2018年全年,成都將改造新建1765公里綠道,綠道內將形成生態區、綠道、公園、小游園、微綠地五級城市綠化體系,初步完成三級綠道體系的雛形,綠道所經之處將成為成都的綠色動脈和萬里人文畫廊,“每天都能看到白鷺起舞”將成為成都人生活的日常。
完全建成的天府綠道將承載起生態保障、休閑旅游、體育運動、文化博覽、慢行交通、農業景觀、海綿城市、應急避難八大功能。這些功能不僅極具實用性,與成都人生活品質提升息息相關,而且還極具“輻射性”,不僅營造生活場景,還有消費場景和應用場景。因此天府綠道“可進入、可參與”這一特性,也意味著綠道并非公園的盆景,只能“站”觀,不可“進”玩,而是一個大型生活場景,三級綠道的設想也保證了各個場景間的連通性和互動性。
成都市規劃設計研究院高級工程師、天府綠道體系規劃項目負責人李果介紹:“三級綠道是為了讓市民很好地享受城市生活,出門就有最小一級的社區綠道,通過道路斷面改造,讓市民在步行時感到很舒服。”
天府綠道體系補齊了城區市民運動、休閑等公共服務設施配套短板,屆時,1.6萬多公里的成都天府綠道將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綠道體系,這座超過2000萬人口的特大城市,將完全置身于碩大無朋的森林中,成為一座美麗宜居的公園城市,人人可以享受“推門入野”的未來生態生活。
2017年8月,成都被授予“世界文化名城論壇成員城市”。在授牌儀式上,論壇主席特別代表康納·羅克(Conor Roche)認為,成都的加入“說明成都已經是世界的成都”。作為世界的成都,“天府文化”的傳承與新面貌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
我們不禁想問,一座城市的美與其功能應該在她的市民生活中扮演怎樣的角色?美國城市規劃師簡·雅各布認為,“當我們論述一座城市時,我們也在最綜合最認真地論述生活”。或許正如杜甫《登樓》所云,“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云變古今”,只有在成都這座城市,才能形成獨特的包容、豁達、樂觀、安逸的成都人和成都人的生活方式。
當一座城市的文明吸引來更多國際矚目時,它所肩負的使命就不僅僅是城市自身的革新與發展,而是影響力的輻射。這種城市形象的構建是由內而外的,由細微處逐漸放大的,一碗蓋碗茶、一位創業的年輕人、一個新入駐的國際大牌,都是成都的點滴。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共融,彼此形成的張力也為城市源源不斷地提供著新的創意和文化啟蒙。
從詩歌到川菜,再到“非遺”手藝,只是成都文化傳承與創新的縮影。建城2300多年的成都始終帶著新鮮的活力,文脈在“天府文化”的各個層面延續,這也是一座城市的重要使命。成都市提出了“東進、南拓、西控、北改、中優”的城市空間新格局。日前提交成都“兩會”審議的城市總體規劃再次明確,成都將構建市域“一心兩翼三軸多中心”的網絡化空間結構,以龍泉山城市森林公園為中央綠心,實現從“兩山夾一城”到“一山連兩翼”。在城市尺度放大的基礎上,城市文脈的維度也在不斷延展,以新的方式、新的思維延續傳統,讓悠久而豐富的美學氣息融入到今天的生活方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