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社會的發展,未成年人成長過程中的問題愈來愈為全社會所重視,也成為新聞媒體關注的焦點。為了博取更多的關注度,某些媒體在報道過程中,侵犯了未成年人合法權益、違背新聞報道基本原則的問題時有發生。目前對于未成年人保護機制中新聞媒體所要擔任的角色,相關的研究已經較為深入,但仍有一些值得探討的問題。著眼于近幾年所發生的未成年人事件的報道,從正反兩個方面來看待新聞媒體的作用或有益于全面認識這一問題。
第三次科技革命之后,手機等“第五媒體”趨于流行,大眾能夠更容易地接觸到媒介,一般大眾在新媒體傳播中也可以作為傳播主體,因此,人們更愿意主動參與到大眾傳播活動中去。“大眾傳媒對于社會的影響力,特別是對未成年人的影響力愈來愈強大。”[1]在未成年人的成長過程中,新聞媒體的傳播效應,往往通過大眾傳媒被不斷擴大,逐漸成為未成年人成長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未成年人由于缺乏社會經驗,其對世界的認知主要就是通過別人來告知——“這個世界是怎樣的”,而這種告知的主要來源就是周圍的人、學校和媒體。美國著名政論家李普曼認為,由媒介建構的環境不可能完全地還原真實世界。而獨立的個人是沒有辦法完全看清這個世界的各個方面,了解世界各地發生的事情,人們仍然需要通過周圍的各種各樣的信息,才建構起對周圍環境的認知。這一認知中的矛盾在未成年人中體現的更為突出,但又是必然存在的。
“對于日趨龐大、復雜和快速變動的社會而言,大眾媒介卻又是我們不得不依賴的一個相對來說便捷的認識世界的工具和途徑。”[2]大眾媒介建構未成年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過程是顯而易見的。在現代社會,電子設備及網絡的普及使得未成年人能夠更便捷地接觸到媒介,未成年人對周圍世界的知覺與印象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大眾傳播媒介。習近平總書記說過,要讓青年人扣好人生的第一粒扣子,而能否扣好這粒紐扣大眾媒介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我們的網絡已進入了“00后時代”。當我們在搜狗的搜索欄中打出“00后”這三個字,緊跟其下的是“00后發征婚帖”、“00后早戀吧”、“00后逆天”等詞條,這種通過貼標簽式的簡單歸納很容易讓人產生這就是00后的一般特征的感覺。人們對千禧一代的負面認識很大程度上來自大眾媒介的暗示,即媒介為未成年人塑造的“媒介形象”。
菲斯克和金德提出了人是“認知的吝嗇鬼”,認為人在處理復雜信息的時候,趨向于采用簡單化的思維模式。給00后貼標簽這種“偷懶”的做法可以幫助人們快速了解這一群體的概貌和形成粗淺的印象,但也會造成“忽略了個體的差異,讓社會認知趨于簡單化,也阻礙了理性討論”[3]的后果。當我們積極評價00后時,對他們的態度是積極的、鼓勵的、支持的,這種態度自然而然將形成一種力量,使他們更好表現,反之亦然。
“大眾傳媒通過自身話語權力賦予某人某物以某種社會身份,又通過公眾對話語的關注催生其社會影響,并在潛移默化之中實現對受眾判斷與選擇的影響或改變。”[4]大眾媒介通過為未成年人塑造“媒介形象”為社會認知。
“現代傳媒是一個巨大的價值和觀點數據庫,是現代社會未成年人社會化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價值展示窗口和行為規訓平臺。”[5]社會化就是由自然人到社會人的轉變過程,是人類特有的行為,是只有在人類社會中才能實現的,未成年人的社會化過程中媒體是除家庭、學校教育外的一個重要途徑。施拉姆曾對媒體的四個功能進行過總結:傳遞信息、輿論導向、教育功能、提供娛樂。大眾傳媒通過向未成年人傳遞社會規范來達成建構社會共同意義的目的。
新聞媒體在未成年人的成長過程有著重要作用,但是未成年人報道中新聞工作者基于自身對事件的價值判斷往往與未成年人權益保護的方向有所偏離,這就導致了未成人報道中“失范”現象的出現。現從以下幾點分析媒體的失范行為,力求找出相應對策:
在目前關于未成年人的新聞報道中,不能否認多數媒體的出發點是為了將他們成長中所面臨的困境公之于眾,引起全社會的關注、關愛。但在報道中,有關未成年人的照片以及個人信息也隨著在網上流傳開來,這種公布當事人照片、信息的方式確實為媒體收獲了不少瀏覽量,但無意中侵犯未成年人的隱私權現象也不容忽視。
“隱私,是指公民個人生活中不愿向他人公開或被知悉的秘密。隱私權,又稱‘寧居權’,是公民個人有依照法律規定保護自己的隱私不受侵害的權利。”[6]
《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30條規定:“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披露未成年人的隱私”。同時,《中華人民共和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45條規定:“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新聞報道、影視節目、公共出版物不得披露未成年人的姓名、住所、照片及可能推斷出該未成年人的資料”。媒體對受害兒童的面部未加任何處理,導致很多網友根據視頻信息能夠直接知道這個孩子是誰,搜出這些孩子的家庭信息。
除了未成年人的專門報道外,其他有關成年人的新聞報道中,對未成年人的隱私侵犯更容易被忽視。因為媒體工作首先考慮的因素是新聞素材的傳播效應,而忽略了這種效應背后的負面因素。即便考慮到了負面影響,但針對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兩個群體也要做具體區分。有些信息對于成年人來說,似乎已不再具有隱私的性質,但對于未成年人來說,則是至關重要的隱私信息,特別是對未成年人家庭成員違法犯罪、道德缺失乃至其他違背社會準則行為毫無保留的報道,不僅對未成年人情感有所傷害,而且在其成長過程中也會造成心理陰影,甚至是其不健全人格發展過程中的一個重要誘因。
真實是新聞的生命,也是新聞工作的基本原則之一。“作為一個媒體,堅持新聞真實性是新聞工作的起碼要求,也是最高要求,新聞必須真實,是新聞工作的第一信條。”[7]
但是新聞媒體在報道中,也存在真相與謠言不分的情況。這主要是媒體報道的過程中急于搶先,追求第一時間與熱度。在急功近利的商業運作中,往往罔顧事實真相的來源,寧可在后續調查中不斷糾正對事實真相的認識和評論,也不愿放棄報道時效性的追求。但由于新聞媒體的權威性,往往給社會的認知和價值觀造成混亂,這也是網絡新聞中網民評論出現“一邊倒”和“大逆轉”的原因。這樣的現象在未成年人事件的報道中也是屢見不鮮的。
新聞的本質是事實,真的新聞是客觀陳述事實,而不是急于表露各種感情,新聞真實性的基本原則在于,我們要將最及時最可靠的數據沒有任何修飾地客觀地呈現給大眾,而后是讀者根據自己的人生觀、價值觀來對報道形成自己的主觀評價。
除了侵犯隱私、新聞事實的問題,對事實的詳盡報道也會對未成年人造成極大的傷害。
當前,傳媒中的“三秒鐘原則”大行其道:如果一條新聞在 3 秒鐘之內不能吸引注意,新聞就會從受眾眼前溜走,所花費的編采功夫等同白費。有些自媒體人通過細節的詳細描述,配以孩子受虐的細節圖,將整個事件完整的展現在各個讀者的面前,引起了群體的憤怒。“群體只會被極端感情所打動,希望感動群體的演說家,必須出言不遜,信誓旦旦。夸大其辭、言之鑿鑿、不斷重復,絕對不以說理的方式證明任何事情。”[8]新聞媒體不是演說家,媒體關注的更應該是事件整體本身,而不是將輿論聚焦于事件的細枝末節上,以隱私和身心健康為噱頭,讓圍觀變成另一種暴力。因此,“報道并非越具體越好,媒體在承擔報道職責的同時,在一定程度上也對受眾的心理、價值觀有著潛移默化的影響,要考慮到一些事件細節和大幅度報道后的負面影響,準確來說是對新聞當事人所帶來的影響甚至傷害。”[9]
新聞工作者"無冕之王"桂冠的背后,同時深深銘刻著新聞從業者的理想主義情懷與高度的責任感。媒體社會責任的理論最早出現于20世紀20年代的美國。1947年美國“新聞自由委員會”發表的報告《自由與負責的新聞業》中,提出了“新聞媒體社會責任論”的概念。媒體的社會責任就是指新聞媒體在傳播活動中要承擔相應的對國家、社會以及受眾的責任。當下,新聞媒體在未成年人保護中的責任機制構建任重而道遠。
有時媒體人會出于關注度的考慮而刻意追求獨特、細節,甚至會出現歪曲事實真相的行為,從而對當事人及社會造成不良影響。我國是法治社會,法律是最低的底線,是誰也不能觸犯的,要是不能具備知法守法的素質,這樣的新聞工作者顯然是不符合要求的,所以作為新聞工作者更應以身作則,做好帶頭示范作用,這就要求樹立正確的政治觀、價值觀。媒體單位可以定期開展法律講座,邀請專業法律人士為新聞從業者普及法律知識。
美國著名的新聞學家和報業巨匠約瑟夫·普利策指出:“只有最忠誠的道德責任感,才能將新聞事業從商業利益的從屬中拯救出來。”在有關未成年人的報道中,記者之所以會出現違法違規報道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不夠重視,不夠重視報道、不夠重視自身的職業,沒有對于新聞行業和新聞記者這一職業的高度責任感。提高職業責任感,不做“局外人”,這才能使新聞媒體通過角色轉換的方式,從根本上解決處理未成年人報道上的問題。當新聞工作者以此為工作目的,而不是追求時效性、點擊率、關注度,則在采寫未成年人報道的過程中就可以仔細斟酌,融入更多思考,有效避免輕率寫作的問題。
新聞的客觀性是新聞專業主義的核心。新聞生產實踐的規訓是新聞專業主義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倫理規范的闡述和應用則是新聞業的靈魂,“也就是對‘高質量’在技術層面之外的、新聞界內生——也即為其正當性所必需——的要求,包括真實、準確、客觀、公正和公眾問 責 性 (рubliс ассоuntаbilitу)”[10], 也 即一套規范化和正當化新聞從業的話語及其實踐。
從源頭上把控新聞從業人員的素質,提升行業的準入門檻,是解決這一問題的根本。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喻國明認為“人人都可以參與新聞傳播,而不可能人人都有職業道德,也難保每個人都受過專業的嚴格訓練。”[11]在未成年人犯罪報道的規范體系中,任何制度都是外在因素,只有加強媒體的道德自律是規范媒體報道行為的最有效手段。媒體人應當認真學習職業道德原則與規范,在工作中時刻謹記,將理論知識轉化為實踐,真正做好社會“守望者”的角色。
在現實生活中,那些應當批評的現象、有教育意義或者公眾感興趣的事情,確實有報道價值但又涉及隱私,當事人又不可能同意披露,或者屬于法律特別保護不便直接披露的情形,可以采取變通的辦法處理,即略去當事人的姓名、模糊當事人的身份、給當事人的面部打上馬賽克、對聲音加以必要的處理等。
在有思想理論的基礎上,新聞工作者也應該具備與之相匹配的業務水平。“采訪工作是與人打交道,記者不是一個冰冷的傳聲筒,媒體的道德底線不是市場競爭的規則,而是受眾和社會能接受的道德底線。”[12]面對未成年人的新聞報道,記者不能單純站在自身的角度考慮問題,而是要結合未成年人的特殊身份,尊重未成年人的人格尊嚴,維護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從他們的視角出發確定采訪報道的角度,同時要注意避免“二次傷害”,盡量不要讓未成年人回憶所受災難,在采訪過程要堅守倫理底線,傾注人文關懷。
新聞媒體不僅是新聞的“傳聲筒”,更是教育大眾、宣傳文明和諧的重要平臺,媒體自身具有強大的傳播力量,新聞媒體應更好的利用這一優勢,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傳播正能量的內容,弘揚社會主義新思想,為未成年人營造良好的社會環境,為其個人的社會化過程提供強有力的支撐。
隨著媒體競爭的激烈化,點擊率、閱讀量、轉發量成了衡量新聞好壞的最直接杠桿。未成年人這個牽動所有人的群體在市場經濟自由競爭的情況下,無論何時都
不應當成為新聞媒體博取眼球的砝碼,反而更應該傾注更多的關懷與愛心。我們不能否認,目前在新聞報道中侵害未成年人權益的情況時有發生,對未成年人的保護問題仍未得到重視,因此,未來需要從業人員提高職業素養、增強法律意識,糾正未成年人新聞報道的輿論傾向,更有力地保護未成年人的利益,力爭營造一個良好的新聞輿論環境,為未成年人的成長助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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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荀德培·社會地位賦予,媒介且須審慎[J]媒介觀察.
[5]張麗娜.新媒體環境下我國未成年人報道的問題與對策分析——以“李某某案”為例[J].東南傳播,2014(07):72-74.
[6]黃瑚:《新聞傳播法規與職業道德教程》,復旦大學出版社,2010.12.
[7]李良榮:《新聞學概論》,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5版,第274頁.
[8]古斯塔夫·勒龐著,馮克利譯:《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中央編譯出版社,2014年4月.
[9]李憲冰.媒體如何避免輿情事件的“二次傷害”[J].新聞世界,2014(05):95-96.
[10]潘忠黨,陸曄.走向公共:新聞專業主義再出發 [J].國際新聞界,2017,39(10):91-124.
[11]杜宇:《從未成年人報道看媒體工作者媒介倫理的缺失及重建》[J].新聞傳播,2013年6月第 84-85 頁.
[12]王上.堅守新聞倫理 浸潤人文關懷——也談媒體采訪如何避免“二次傷害”[J].現代視聽,2014(06):7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