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碧涵
戲曲是中國傳統藝術的瑰寶,以其豐富的劇種劇目以及獨到的表演體系、表演技藝,與古希臘戲劇、印度梵劇并稱為世界三大古老戲劇,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與濃厚的民族色彩。
戲曲藝術在中國動畫的淵源可以追溯到20世紀40年代到70年代,這段時期是中國動畫的黃金時期,“中國學派”動畫藝術風格派生,戲曲藝術則被作為重要的藝術形式被中國動畫所借鑒,并得到了世界動畫的肯定。如《驕傲的將軍》,是在動畫形式民族化的形成階段較早融入戲曲元素的一部動畫,創作上大量借鑒京劇藝術,吸取戲曲程式化表演模式,摒棄傳統美術片文化守成的桎梏,被譽為“中國學派”的開山之作。不久,另一部經典之作《大鬧天宮》再一次借鑒戲曲元素,在扮相造型、動作設計上都達到高度的審美性,成功地將動畫形式民族化推向成熟。之后《三個和尚》《哪吒鬧海》《天書奇譚》等作品中的表現形式都相繼借鑒了中國戲曲藝術的特點,使戲曲藝術在中國動畫民族化的道路上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戲曲藝術與中國動畫的淵源也離不開動畫師的藝術修養,離不開當時大的文化環境。戲曲是我國優秀的民族藝術,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看戲是一種重要的大眾文化活動,許多動畫師都深受戲曲藝術的熏陶,對戲中的故事、身段、動作等都非常熟悉,具備一定的戲曲藝術修養。
從動畫創作的歷史實踐以及人們生活的文化環境來看,中國動畫與戲曲藝術有著頗深的淵源,中國動畫吸納中國戲曲藝術是歷史的、美學的選擇。
中國動畫吸納戲曲藝術構建新的藝術形式,將戲曲符號語言植入自身藝術體系時,需要找到適當的切入點,總結歸納出一條基本規律,并且這一規律能夠反映民族的審美意識,人們憑借自身的審美經驗,認可并接受這種新藝術形式。
然而,戲曲藝術與中國動畫的結合并不是簡單合并,而是兩種藝術互融后的創造。若要將戲曲藝術的精髓自然地融入到動畫中,需要對二者進行深入的比較分析,歸納總結二者的共性,在這層基礎上真正找到切入點。
中國戲曲藝術,通過歌曲、動作、舞蹈手段呈現故事情節、傳達思想,其豐富的形式美感也逐漸形成一套獨特的表演程式。戲曲是從生活中提煉、概括出來經藝術加工的藝術形式,具有虛擬性,為人物活動、情節演變、矛盾沖突等創造背景環境,對表演的場景與內容都概括處理,“揚鞭以代馬,搖槳以代船”,通常強調寫意與象征意味。
動畫本身也是對現實生活的再創造,動畫的角色、情節一般由動畫師虛擬出來,具有豐富的想象與創造性,動畫角色表演善于依靠夸張、抽象的動作形式展開故事情節,表現內心情感,以使觀眾產生共鳴。這些與戲曲對“形式”的特殊關照有一定相似性。
二者相比都有著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體系,但都是對生活的概括與提煉,經藝術化處理后所表現出來的藝術形式,虛擬并注重形式美感,這為動畫吸納戲曲元素提供了理論基礎。那么如何選擇戲曲元素,并恰當地融入這一形式,則需要在兩者間進行整合與創新。
動畫借鑒、吸納戲曲藝術,將戲曲元素植入動畫創作的過程其實是對藝術語言重構的過程,是一個提取、融合、再創造的過程。在這個語言重構的過程中,不可生搬硬套,更不可過度借鑒,要對戲曲符號進行篩選,提取動畫所需要的符號形式或者能夠融入動畫的戲曲元素,并根據各自不同的表演規律,做出調整,在兩者間進行協調,最后成為動畫創作中的語言。
中國動畫對傳統戲曲藝術的借鑒,從幾大戲曲語言中比較,將重點放在戲曲造型、表演方面。
臉譜是中國戲曲長期沉淀下來的精華,戲曲臉譜不僅具有裝飾審美性的特點,還有一定的符號意義,是一種“觀念符號”和“表情符號”,用以分辨忠奸美丑,表達人的觀念,加強舞臺氣氛,是植入動畫影響最為重要的元素之一。
臉譜是審美與象征的結合,在審美性上,戲曲臉譜多取形于現實生活中物體的自然形態,加以變化,使其圖案化、裝飾化。用鮮明絢麗的色彩、犀利流暢的線條組織成面部圖案,勾畫在戲曲人物臉部,具有強烈的形式美感。動畫角色設計學習借鑒戲曲臉譜這一特點,在角色造型設計上,對角色造型的邊線加粗,增加線條元素,并根據自身特性做出調整與動畫形式相結合,改變了戲曲舞臺上真人臉部化妝的立體感,向平面裝飾性靠近。
在符號象征性上,臉譜有著一定的象征內涵,紅色象征忠義、耿直,如“三國戲”里的關羽;黑色臉譜代表勇猛,如包拯、張飛;白色臉譜象征奸詐多疑,如曹操;黃色臉譜象征勇猛、暴躁等。臉譜圖案也變化多端,有額頭圖、眉型圖、眼眶圖等,如包拯的白月牙,表示清正廉潔;姜維額頭的陰陽圖,代表神機妙算。臉譜通過造型和顏色、圖案,開宗明義地傳達著人物的性格和道德倫理,其象征意義已深入人們的審美經驗,成為一種民族審美習慣。
戲曲臉譜對人物的面部造型來說不能只是簡單的植入,需要根據臉譜特點,按照動畫語言、規律的要求做出調整,在吸納其裝飾性的同時,平衡象征性,更多的要做到“取其形,傳其神”。
動畫中的動作設計往往以表達故事情節、表現人物性格為主。動畫師根據導演意圖創造動畫角色,所以在動作表演上有很大的自由度,可以依照客觀存在的物體,也可以是完全虛構的超現實存在。
戲曲表演同樣,“取形”于日常自然形態,“變形”于舞臺藝術。戲曲人將現實生活中的動作,按照戲曲審美的原則進行提煉、概括,演員再根據人物性格、故事情節,組合程式化動作符號。戲曲與動畫的動作都具有夸張性、虛擬性的特點,這些正是戲曲動作程式得以在動畫中運用的可行性基礎。
戲曲動作程式化具有舞蹈化的美感,減弱了它的舞蹈特性,進行提煉,為突出表現人物特征與情緒,動作夸張且富有節奏感,達到了形與神結合的審美意味。舞蹈化的程式動作在植入動畫影片中,不僅能增加視覺畫面的美感,更能夠發揮抒情性作用,營造出意境。如王國維所說:“寫情則沁人心脾,寫景則在人耳目,述事則如其口出是也。”
戲曲的程式化表演還體現出以“虛”作“實”,在情景設定中,不能將現實原封不動地搬上舞臺,許多情境需要演員打破時間與空間的限制,通過程式化的動作表達,舍其形似而取其神似,傳神重于寫形。
目前中國式動畫受到了全球的關注,從美國版的動畫片《花木蘭》《功夫熊貓》的反響上看,中國元素正處于“全球化”的進程中。中國動畫自身也在漸漸走出低迷期,《大圣歸來》《大魚海棠》等動畫電影也逐漸走向世界。中國動畫必須走民族化的動畫發展之路,必須把優秀的民族文化作為藝術創作的主旋律。
對于動畫中融入戲曲藝術的運用規律還需要大量創作實踐的總結,切不可盲目照搬國外的動畫形式,失去動畫的民族性,要注重在當代動畫創作的語境下,對動畫中借鑒戲曲藝術的可行性進行深入的探索,找到順應時代發展需求的表現方式,契合當今觀眾的審美趣味,打造符合當代審美需求的動畫影片。
唯有建立在文化傳承性、語言國際化、當代審美性的基礎上,中國動畫與傳統文化的融合,才是實現中國動畫民族化的有效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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