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的上訴權問題

(青島大學 山東 青島 266000)

一、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的概念

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是指在民事訴訟中，對原被告雙方爭議的訴訟標的沒有獨立的請求權，但案件處理的結果可能同他有法律上的利害關系，而參加到已經開始的訴訟中進行訴訟的人。[1]

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參加的訴訟，常見的類型有：(1)買賣合同中因標的物不符合約定，遲延交付糾紛；(2)運輸合同中人身財產受到損害的糾紛；(3)由第三人履行的合同因第三人不履行或瑕疵履行的糾紛；(4)企業承包經營對外發生的糾紛；(5)消費者因合法權益受到侵害的糾紛；(6)無權處分的行為引起的糾紛；(7)產品缺陷由倉儲者引起的加害給付的。

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參加訴訟的意義在于查清案件事實，分清責任是非，簡化訴訟程序，有效利用審判資源，防止人民法院對同一事實作出互相矛盾的判決。

二、無獨三上訴權問題在現實案件及判決中存在的爭議

我國《民事訴訟法》第五十六條二款規定：對當事人雙方的訴訟標的，第三人雖然沒有獨立請求權，但案件處理結果同他有法律上的利害關系的，可以申請參加訴訟，或者由人民法院通知他參加訴訟。人民法院判決承擔民事責任的第三人，有當事人的訴訟權利義務。《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八十二條規定：在一審訴訟中，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無權提出管轄異議，無權放棄、變更訴訟請求或者申請撤訴，被判決承擔民事責任的，有權提起上訴。

根據上述規定，人民法院判決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承擔民事責任時，其擁有上訴的權利當無爭議，但當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參加訴訟后，在沒有被人民法院判決承擔民事責任時，其是否享有上訴的權利呢？以下筆者通過一則案例引出無獨三具有上訴權的重要性。

馬某為甲公司業務員，乙為建筑承包商。2014年4月15日，乙聯系馬某為其工地供應混凝土。馬某為乙出具混凝土預定清單，載明：預付五萬元。4月16日乙向甲公司匯款5萬元。之后甲公司多次為乙供應混凝土。2016年結算時，甲公司認為乙尚欠混凝土款50858元。乙認為2014年4月16日其向馬某支付了5萬元現金。雙方為此發生糾紛，甲公司遂將乙訴至法院，并將其業務員馬某列為第三人。一審法院經審理認為，2014年4月16日，馬某為乙出具的預定清單具有收條的性質，應當認定乙已支付馬某現金5萬元。故判決乙支付甲公司剩余混凝土款858元，未判決馬某承擔責任。甲公司未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乙亦未上訴。甲公司依據該判決，認為馬某并未將該5萬元上交公司，并逐月扣除馬某的工資。馬某在上訴期內提起上訴。

結合本案來看，一審雖然沒有判決馬某承擔責任，但在認定事實時，認定乙于2014年4月16日支付了馬某混凝土款5萬元現金。馬某對此事實認定不服，若只以判決結果來確定馬某的上訴權，那么，本案馬某沒有上訴權。一審判決生效，生效判決確定的事實在以后的案件審理中無需舉證證明，馬某對于收取乙5萬元現金的事實百口莫辯。但馬某作為無獨三，案件的處理結果與他有利害關系，本案中，甲公司正是依據該判決，逐月扣除馬某的工資。馬某對該判決認定的事實不服，如果沒有上訴權，其權益應如何保護？

眾所周知，法院的判決書中認定事實與判決理由、主文是一個整體，判決主文是依據事實認定、結合法律規定得出的，如果事實錯誤，影響判決結果的正確性。僅依據判決結果決定無獨三的上訴權，是將法院判決書割裂、只注重結果而不注重過程的片面做法。如本案中的情況，應當賦予馬某上訴權，讓其在二審程序中有申辯的機會。否則，一審判決生效，馬某的權益無法保護。

目前從最高人民法院的相關判決來看不無爭議。其中，在喬某與A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B五金制品有限公司及C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D建設發展有限公司房地產開發經營合同糾紛案中，最高人民法院認為“……二審判決認定，喬某系本案無獨三，且一審未判決其承擔責任，其提起上訴無事實和法律依據，故對其提交證據未予審查，并駁回其上訴請求。本院認為，二審判決的程序與實體處理均無不當，適用法律正確。喬某的再審申請理由不能成立，其所訴利益可以另行主張。”

但是，在王某與E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股東資格確認糾紛案中，最高人民法院則又認為“關于倪某(一審法院將倪某列為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沒有判決倪某承擔民事責任)有上訴的權利。王某提起本案訴訟，請求確認其為E公司股東及其持有E公司的股權，該股權系王某、倪某、張某三人合伙投資形成財產中的一部分，一審判決王某持有股權的比例，對倪某的民事權益有直接影響，倪某應有相應的權利救濟的途徑，其通過上訴主張其權利，本院予以認可。”

三、對無獨三上訴權問題爭議的應對分析

綜上，筆者以為，就無獨三沒有被判決承擔民事實體責任時不能單單依據《民事訴訟法》及相關解釋得出其沒有上訴權的結論。盡管從訴訟原理來講，無獨三具有訴訟的依附性，但其從本質上來講仍然是以自己的名義獨立進行訴訟活動，無非其系通過支持原告或被告的訴訟主張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民事權益罷了。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無獨三的依附性僅是程序上的，實體上仍有自己的主張，判斷其是否具有上訴權還必須結合案件的實際情況進行具體認定和對待。[2]如果在原告、被告進行訴訟的法律關系中，如果法院判決一方當事人敗訴，承擔某種法律責任或履行某種義務時，當該判決結果直接影響到無獨三的權益時，此時無獨三雖沒有被判決承擔某種實體責任，但應當如最高院在王某與E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股東資格確認糾紛案中所持觀點，應當為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保有相應的權利救濟途徑，賦予其上訴權。

按照《民訴法》第五十六條第三款規定的第三人撤銷之訴，未參加訴訟的第三人對生效的判決、裁定、調解書不服的，只能在有限時間內，通過重新起訴保護其權益，該規定是對第三人權益的保護；同理，已經參加訴訟的第三人，若認為一審判決、裁定、調解書損害其利益的，應當有上訴權來保障其權益。這樣既保護了無獨三的利益，也節約了訴訟成本，避免再通過重新起訴或者再審程序糾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