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評價構式“X得不像話”研究

劉榮榮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 湖北武漢 430079）

現代漢語中“X得不像話”是一種常見的表達式，如，

（1）……用唐朝人的方式來說我們的心事，仿佛好的都已經給人說完了，用自己的話呢，不知怎么總說得不像話，真是急人的事。（張愛玲《詩與胡說》）

（2）尤其是夏季，武漢的氣溫高得不像話。

例（1）中的“說”是一個普通的言說動詞，“不像話”是對“說”的結果的補充說明，句子主要表達的是“用自己的話來訴說心事，達不到理想的效果”，“不像話”是對動作行為結果的否定，且“不像話”中的“話”尚有實在的意義；而例（2）中的“高”是一個形容詞，“不像話”并不是否定“氣溫高”這一現象，而是強調“武漢氣溫高的程度”，“話”的意義已虛化。兩例具有明顯的區別：（2）中的“不像話”是“X得不像話”的黏著成分，整個結構的意義已不是各個成分的簡單相加，其中的“不像話”是對X程度的一種強調。本文主要討論的是類似于例（2）這種形式的“X得不像話”，文中所引語料均出于北京語言大學BCC語料庫、北京大學CCL語料庫。

根據Goldberg（2007）對構式的定義：“C是一個構式，當且僅當C是一個形式和意義的配對〈Fi,Si〉,且C的形式(Fi)或意義(Si)的某些方面不能從C的構成成分或其他先前已有的構式中得到完全預測”[1](P4)，我們把類似于“熱得不像話”“美得不像話”這類的“X得不像話”歸為一個構式，認為其主要具有程度評價意義，表達言者對“X”得主觀極量評價，突出X所達到的程度之高。

從目前的文獻來看，涉及“X得不像話”這一構式的研究并不多。張天雪（2001）考察了“不像話”在共時平面的主要用法及語法化的表現；潘晶虹（2016）分析了“不像話”的形成與演變，認為在構式的作用下，“不像話”詞匯化為一個形容詞，具有修飾功能；李金鳳（2017）基于詞匯化、話語主觀性、話語標記等理論，分析了“X不像話”的語用功能，認為“X不像話”具有主謂、偏正、緊縮、述補四種形式，并分析其語義特征。綜觀幾篇文獻，我們發現對“X得不像話”的研究并不全面、缺乏系統性，這為筆者留下了研究空間。文章主要從“X得不像話”中X的特點、“不像話”的詞匯化、“X得不像話”的句法功能、主觀性及語用功能等幾個角度加以探討。

一、X的特征

構式分為實體構式和圖式構式兩類，實體構式在詞匯上是固定的，組成分子不可替代，如語素、詞、固定習語等；在圖式構式中習語提供一個句法框架，其中可插入不同的詞項，部分詞語可以替換，如半固定的習語、句型。根據兩類構式的特點，“X得不像話”屬于半固定的圖式構式，其中X為非固定成分，可以有不同的變化，“不像話”為固定成分。雖說X可以有不同的變化，但并非任何成分均可。關于X的特征我們主要從其詞性、詞義、感情色彩幾個方面來探討。

（一）X的詞性特征。

1.X為形容詞。

（3）你簡直是亂七八糟，亂得不像話，亂得離了譜了！你還敢說你快活，充實。（瓊瑤《雁兒在林梢》）

（4）...本想停下來和他們聊幾句，但又轉念一想：在他們眼里，我可能已經老得不像話了，還是知趣一點吧。

（5）天氣熱得不像話，一動不動也會流一身的大汗，回來后才知道，原來那幾天運城氣溫高...

（6）他的旅行包靠墻放著，規格大得不像話，長發估摸著那兩包怕有一百多斤。（《殘雪自選集》）

（7）我的直覺真的準得不像話。

除了這些形容詞外，還有“柔弱”“懦弱”“平靜”“單純”“瘦”“冷”“長”“臟”“粗”“可愛”等等。

2.X為動詞。

（8）當天主審的是西南公安部一處處長段大明，他見徐遠舉鬧得不像話，猛拍一下桌子說：“徐遠舉！你過去的所作所為，你自己最清楚，……（《作家文摘》）

（9）三仙姑那天在區上被一伙婦女圍住看了半天，實在覺著不好意思，回去對著鏡子研究了一下，真有點打扮得不像話；（趙樹理《小二黑結婚》）

（10）這是天大的謊言，把事實扭曲得不像話，敏貞太過震驚，想不出一句辯駁的詞句（言妍《白蝶藤蘿》）

（11）這位清潔工，生前真是受了大折磨了，脖子差點被咬斷，現在幾乎是掛在頸子上不說，一張臉更是被咬得不像話。（《末日法則》）

（二）X的詞義特征。“X得不像話”的構式義是在整個構式和X的共同作用下產生的，主要表達的是一種主觀極性評價意義，突出X的程度之高，這一構式意義要求X在語義上具有可計量性，請看下例：

（12）天氣熱得不像話，你就別出去了！

*天氣熱乎乎得不像話，你就別出去了！

例句中，“熱”是一個性質形容詞，可以受程度副詞修飾，以“熱”為基準，其具有量幅的延伸性。而“熱乎乎”是一個典型的ABB式狀態形容詞，強調的是“天氣熱”這一狀態，只是一個量點，不可加以計量，故不能進入此格式。

張國憲（2000）考察了性質形容詞和狀態形容詞量性特征，認為性質形容詞具有彌散性量，其占據一個量幅，是無界的；狀態形容詞是一個固化量，占據一個量點，是有界的。性質形容詞在量級上存在一種從低級到高級的分布趨勢，可以受“很/非常/最”等程度副詞修飾，而狀態形容詞則不能受這些詞修飾。“X得不像話”表達的是說話人對X達到極量的主觀評價，強調X達到的程度之高，是某一性狀程度的無限延伸，就要求X的性狀程度存在一個層級分布，性質形容詞具有這樣的特點，故可以進入此構式。

而且，在“X得不像話”中X達到了極值，其顯著性更突出。所謂顯著性是指群體之間得以區分的能力，較之加普通的程度副詞，在“X得不像話”這一構式中，X的量級特征更顯著。如，

（13）大家都知道武漢夏季氣溫高。

大家都知道武漢夏季氣溫很高。

大家都知道武漢夏季氣溫非常高。

大家都知道武漢夏季氣溫極其高。

大家都知道武漢夏季氣溫高得不像話。

從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從基準量“高”到“高得不像話”體現了“高”在量級程度上的差異，高得不像話〉極其高〉非常高〉很高〉高。隨著“高”的量級不斷提高，其顯著性也不斷加強。

此外，部分具有計量性特征的心理動詞、行為動詞也可進入構式，如，

（14）女兒美麗兼賢慧，又是打狗脫，固然愛之；女兒是個麻子臉兼歪嘴，更愛得不像話。（柏揚《紅塵靜思》）

心理動詞大都可以受程度副詞修飾，在程度上有差別，也比較容易進入此構式。以例句中的“愛”為例，在程度上，非常愛〉很愛〉愛，具有明顯的差別；此外一般的行為他動詞，也可以進入，如：

（15）我因為見到“黑鷹”的關系，也就不去管這個被“黑鷹”它們欺負得不像話的家伙……（天佐《網游之職業人生》）

值得注意的是，有些行為自動詞也可進入該構式，如，

（16）她掩面嚎陶大哭，徹徹底底地哭個痛快。沈拓罵完了，心舒坦多了，看她哭得不像話 ，上前大手一擁，把她的頭按進他的胸膛，讓她盡情宣泄。（芃羽《怪盜游俠》）

不論是“欺負”還是“哭”，都可以通過持續的時間、次數及強度來加以計量。以“哭”為例，從時間上看，可以是哭一分鐘，也可以是哭一小時，持續時間的長短體現了可量化特征；從次數上看，可以是哭一次，也可以是哭許多次，同樣體現了“哭”的可計量性；從強度上看，可以是小聲抽搐，也可以是嚎啕大哭。“哭得不像話”表明無論從任何方面，“哭”這一狀態已經達到了極值。

（三）X的感情色彩特征。

1.X為貶義詞。

（17）一直以來，她對婆婆也是感到很戒慎，因為婆婆雖然對任何人都很親切，但大概是她太內向懦弱得不像話 ，婆婆對她并不熱絡，笑容也是極為客氣保留。

（18）白曉憂把他從頭到腳看遍了，笑著說：“知道嗎你說話的語氣和行為舉止真像古代人，保守得不像話”（陳美琳《俠客情人》）

2.X為中性詞。

（19）一切靜得不像話。太靜了，像置身于暴風雨的前夕。（亦舒《曼陀羅》）

（20）他的臉型原本就清瞿冷峻，現下更顯得瘦削得不像話。（凌淑芬《冷冬寒梅》）

3.X為褒義詞。

（21）那小女孩一定粉妝玉琢，可愛得不像話。（亦舒《金色的心》）

（22）大連今天的天空真的美得不像話，每一秒的云層、光線、顏色都不同。

表程度評價意義的“X得不像話”在產生之初，X多為貶義詞，主要表達言者對某一現象的不贊同、不滿。隨著使用頻率的增加，X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中性詞、褒義詞也可進入此構式中。通過對CCL中搜集到的27例表程度評價意義的“X得不像話”考察，我們發現X多為貶義詞，如“鬧”“肥”“亂”“臟”等，以及少量中性詞如“老”“熟”“摻”等；但在 BCC 中，我們發現許多褒義詞進入此構式，如“好”“漂亮”“溫柔”“賢惠”“英俊”“恩愛”等等，且褒義詞進入此構式的例子也在不斷增多，這主要是由“X得不像話”表示程度評價的構式意義所影響。這種表面上看似否定X，但實質上強調X的程度之高的形式允許了具有中性、褒義感情色彩的詞進入。

二、“不像話”的詞匯化

“不像話”本是一個否定形式的動賓結構，其肯定形式為“像話”；“不”為否定副詞，“像”為比擬動詞，指事物之間形象上相同或有某種相同點；“話”作名詞時，表示說出來的能夠表達思想的聲音，或者是與聲音相關的文字，如“說話”“講話”“談話”等，均與言語相關，從字面上看，“不像話”指不具備話語應有的特點。在現代漢語口語中它成為一個常用的形容詞，《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對它的釋義有兩個：“一個是(言語行為)不合乎道理或情理，另一個是指壞得沒法兒形容。”[14](P116)后者是第一個義項的引申義。

通過搜集語料，我們發現“不像話”“像話”并非同時產生，前者略早于后者。隨著使用頻率的增加，“話”的意義發生改變，整個結構也詞匯化，主要經過了以下幾個階段：

第一，產生之初意義較為具體，指“不像應該說出的話”。整個結構松散，中間可以插入“句”或“一句”。

“不像話”最早出現在清代的小說里，如，

（23）采和聽她越說越不像話，不期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好了，好了，原來你們主仆不是真主留客，是要遵你們主人的夢兆，把我這出家人，拉到你家小姐的香國中去，重新做起恩愛夫妻來。（清《八仙得道（下）》）

（24）歐陽二爺說道：“不敢不敢，鄙人號叫賊魔。”勝爺一聽不像話，對著歐陽二爺哼了一聲道：“二弟請一旁落座。”（《三俠劍（中）》）

在上例中，“不像話”中的“話”還有實在意義，指言語、話語等行為，“不像話”指的是不具有聽者預設的話語應有的特點。如前一句中的“說”、后一句中“聽”也表明了此時的“不像話”仍是有具體意義的。而且，這種情況下的“不像話”中間還可以插入“句”且意義不變，如“越說越不像句話”、“勝爺一聽不像句話”。

第二，行為不符合道理或情理，相當于“不行”、“不應該”。

隨著范圍的擴大及“不像話”句法位置的變化，“不像話”表示的意義越發抽象，在句中常常單獨成句，前面常有“太”“真”“簡直”“更”等詞，且這些詞都是用來修飾“不像話”這一整體，“不像話”的凝固性增強。如，

（25）陳亮正在屋中觀看，聽眾人要進來，自己一想，叫人躲到屋中，可不像話。（清《濟公全傳（一）》）

（26）...我機會過去讀書，結果他聽了這件事情以后氣壞了，一拍桌子說，太不像話，大學生明文規定不允許結婚的！（《魯豫有約》）

例（25）指“叫人躲到屋里”這一行為不合理，相當于“不行”，例（26）指的的是違反規定這一行為“不應該”。

此外，到民國時期，“像話”出現，語料中僅六次，但其中五例的“話”意義已經虛化，如，

（27）吳志廣想：人家金銀亂石島眾家寨主為了我們弟兄都玩了命了，都死了人啦，咱們跑了像話嗎？（民國《雍正劍俠圖（上）》）

（28）韓寶還要說話，吳志廣不樂意了，他想：你這孩子怎么沒人性啊，過河就拆橋，沒人家引道兒到不了這兒，剛到這兒您就惦著跑，這像話嗎？（民國《雍正劍俠圖（上）》）

在這些例子中，“話”并沒有實際意義，“像話”也不是動賓結構，且常出現在反問句中，表現的是對某一事件、行為的主觀態度，若轉為陳述句可以換成“不像話”，相當于“不應該”“不行”；“像話”的出現也是“不像話”整體意義凝固的結果。

第三，壞的沒法形容，具有程度意義。

“不像話”還可以指“壞的無法形容”，此時便具有程度意義。如，

（29）...下人這么愚癡，而附在灶上的靈性欲望如此熾盛，不惜殺生害命，太不像話了！（《佛法修正心要》）

（30）他們太不像話，太不道德，你對這件事有什么看法，打算怎樣辦？（《作家文摘》1993年）

兩例分別是指“殺生害命”“不道德”這些行為壞到無法形容，較之前的“不行”“不應該”具有明顯的程度意味。

第四，“不像話”結構更加凝固，主要用來突出某人、物、狀態的程度高。

在清代和民國的語料中，表示程度評價意義的“X得不像話”只出現一例，而且是言者不贊同的行為，如，

（31）但劉文正是一個正直的人，見和珅鬧得太不像話了，常常當面責備；他兩人又常常揪到皇帝跟前去辯論曲直。（民國《清代宮廷艷史》）

現代漢語中的“X得不像話”也常用來表示負面的評價，隨著使用頻率的增加，一些褒義詞也可進入“X得不像話”，“不像話”主要用來突出程度之高，如，

（32）“你有看見什么嗎？佩青？”他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33）她十分同情學姊，因為她知道學姊家就只生兩個女兒，所以她和她那位美得驚人的妹妹，感情自然好得不像話。

例（32）表示“聲音極其溫柔”，（33）表示“感情極好”，可以說很多情況下是對X程度達到極量的一種主觀強調，并非單純表達正面負面評價。

“不像話”從結構比較松散，表示具體的有實在意義“不像應該說的話”，到表示“行為不合理”“壞的無法形容”，再到現在主要用來突出某人、物、狀態的程度極高，這些都是詞匯化的結果。

三、“X得不像話”的句法功能

“X得不像話”在句子中充當的成分比較靈活，主要可以做謂語、賓語、定語、補語。

（一）充當謂語。“X得不像話”充當謂語的例子極為常見，如，

（34）木無名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 “有這等事此人一身好本領，卻只是一名小卒，可見你們這支部隊簡直爛得不像話”。（應天魚《鬼啊！師父》）

（35）出手便攻中宮取上盤，勢雖快捷兇猛，但空隙也容易暴露，對方不但封架甚易，而且反擊更是機會眾多，這一招狂妄得不像話。（云中岳《斷魂血琵琶》）

（二）充當賓語。

（36）他的臉型原本就清瞿冷峻，現下更顯得瘦削得不像話。

（37）一直以來晚睡已經成為習慣，直到別人提醒，才知道這晚得不像話了。

（三）充當定語。“X得不像話”作定語，通常放到NP之前突出NP達到極其X的程度，如，

（38）在這小社區附近的鄰居，幾乎全都認得這位俊美的混血兒和他任職中興大學講師的太太，當然，還有他們那個聰穎精明得不像話的五歲寶貝兒子。

（39）不是他不相信兒子，只是火夕的模樣，再怎么看都像個俊美得不像話的少年。（慕楓《惡女火焰》）

前者突出孩子的“聰穎精明”達到了極高的程度，后者表明“少年”的美達到了極量。

（四）充當補語。

（40）某天幾個教員誤課，因為他們搶購回來的大米摻沙子摻得不像話，他們找米店老板換米或者退錢，結果被米店雇的地痞打傷了。（嚴歌苓《寄居者》）

（41）這里除了她，沒有第三者在，他笑得實在詭異得不像話。（唐瑄《親愛的陌生人》）

四、“X得不像話”的主觀性及語用功能

（一）“X得不像話”的主觀性。說話人在發話的同時總是帶有自我的印記，且會采用相應的形式表達主觀性。“X的不像話”正是說話人為表達自己的態度、情感、立場而采取的一種主觀化形式，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說話人的主觀視角。“X得不像話”是言者站在自己的角度，表達對“X”的主觀極量評價，突出X所達到的程度之高，具有明顯的主觀色彩。例如，

（42）這個詩情畫意的筆名是如何想出來的？

這個詩情畫意得不像話的筆名是如何想出來的？

前者只是對客觀性狀的描述，而后者的主觀化程度明顯要比前者的高，表現了“筆名”的“詩情畫意”在說話人看來已經達到一種極高的境界。

第二，說話人主觀情感的表達。說話人會基于自己的感受、認知給予事物不同的評價。“X得不像話”常用來表現說話人的情感，且常與“真是”“實在是”“簡直”等連用來加強說話人的情感。如，

（43）“嗯”提起兒子，溫純純便一臉滿足：“他都快四歲了，長得胖嘟嘟的，又會吃又會睡，你茂叔寵他寵得不像話。”（林如是《威尼斯情海》）

（44）我常看到有些太太，簡直賢慧得不像話，天不亮就起床，準備早餐，丈夫上班時，連穿鞋系鞋帶都是她服侍，孩子們上學，再為孩子們穿衣洗臉整理書包……（柏楊《婚戀物語》）

例句中“寵得不像話”表達了說話人對“茂叔”過度寵孩子這一現象的不贊同；“賢惠的不像話”與“簡直”連用，凸顯了說話人對極為賢惠的太太們的一種感嘆，主觀色彩濃厚。

（二）“X得不像話”的語用功能。說話人在傳遞信息的同時，帶有一定的目的和意圖，受話人會在會話原則的基礎上盡最大的努力去理解說話人所傳達的意思，表程度評價意義的“X得不像話”主要有以下幾種功能：

第一，陳述功能。“X得不像話”的陳述功能主要體現在他用來陳述說話人對某一現象的主觀看法，如，

（45）我的直覺真的準得不像話。

（46）他的家非常漂亮，豪華得不像話，并不帶紈之意，只有行內人如我，才會知道這座公寓內花了多少心血。

“準得不像話”“豪華得不像話”都是說話人對某一事件的主觀看法。

第二，表情功能。說話人的話語中總夾雜自己各種感情色彩，表現自己對某一事件褒貶、同情、厭惡等態度。如，

（47）她坐在這兒擔心孩子，虛偽得不像話。

這句話在陳述“她虛偽得擔心孩子”這一行為的同時，也含著說話人對這一行為的厭惡。

結語

“X得不像話”是現代漢語中常見的一種結構，主要表達說話人對X達到極性程度的一種主觀評價。本文主要探討了“X的不像話”中X的詞性、詞義、感情色彩等特點，“不像話”的詞匯化，該構式的句法功能及構式的主觀性，認為進入此構式的詞性多為動詞和性質形容詞，且這些詞必須具有可計量性，對詞感情色彩無特殊要求，褒義詞是一種新興用法；“不像話”由結構松散，具有實在意義的動賓結構到表示程度意義的整體，主要是詞匯化的結果；“X得不像話”在句中做謂語、賓語、補語、定語，體現了這一構式極大的活躍性；作為程度評價構式，該構式在用法上，體現了較強的主觀性，其主觀性主要體現在說話人視角的主觀性、說話人情感的主觀表達這兩個方面；具有陳述、表情等語用功能，既可以用來陳述言者對X的主觀看法，也可以用來表達言者對某些行為的態度。

[1]Adele E.Goldberg.構式：論元結構的構式語法研究[M].吳海波,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2]杜啟聯.表否定意義的“有什么好X的”構式研究[J].綏化學院學報,2017(2).

[3]吉益民.漢語主觀極量構式“要多X有多X”[J].海外華文教育,2017(7).

[4]李金鳳.“X不像話”及其主觀性分析[J].現代語文（語言研究版）,2017(5).

[5]潘晶虹.現代漢語“不X”類構式演變研究[D].重慶：重慶師范大學,2016.

[6]沈家煊.語言的“主觀性”和“主觀化”[J].外語教學與研究（外國語文雙月刊）,2001(4).

[7]王曉輝,池昌海.程度評價構式“X就不用說了”研究[J].世界漢語教學,2014(2).

[8]王寅.構式語法研究理論思索（上卷）[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

[9]吳為善,夏芳芳.“A不到哪里去”的構式解析、話語功能及其成因[J].中國語文,2011(4).

[10]邢福義,汪國勝.現代漢語[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11]張國憲.現代漢語形容詞的典型特征[J].中國語文,2000(5).

[12]張輝.論主觀極量義構式“X得不行”[J].漢語學習,2017(3).

[13]張天雪.“不像話”的語法化[J].語文學刊,2001(3).

[14]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15]朱德熙.語法講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