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文杰 羅永順
(江西省博物館,江西 南昌 330000)
塾學是封建家族組織的構成部分之一。一個大的家族,辟房一間,聘請塾師1人,帶著數個至數十個兒童,教他們讀書識字。這樣的塾學就叫族學、族塾,也稱為義學、義塾。一個聚族而居的大家族,一般都有一所族塾,也有數戶聚居的小村舉辦一所的。如江西高安地區,“上元后,各鄉塾師以課子弟”;①福建平和縣,“雖鄉村數家聚處,亦各有師。”②除了這種形式的塾學外,還有一種叫做社學或社塾的塾學。它是以村落為單位舉辦的,入學的兒童,除本族子弟外,如果村中住有外姓,剛外姓兒童亦可入學。辦學經費由眾姓捐贈。義學是以家族為單位舉辦的,入學者一般必須是本姓的子弟,經費則來自族產族田的收入。外姓子弟來義塾讀書,必須有非常特殊的原因,且不必提供辦學經費。
如江西的華林書院,史載:“胡仲堯,洪州奉新人,累世聚居,至數百人,構學舍于華林山別墅,聚書萬卷,大設廚稟,以延四方游學之士。”③又如江西玉山的劉允迪,“割田立屋,聘知名之士以教族子弟,而鄉人之碩學者進焉”,“兄弟之間有樂以其貲來助者”。④
無論是義學還是社學,都是家族性的鄉村塾學,是一村或一族的最高文化中心。塾師以“文義通曉,行宜謹厚”者為之,是一村或一族的具有最高文化水平的人。塾師可以是本族成員,也可以從外地聘請。
由于宋代重文輕武、尊孔崇儒的文教政策的制定再次確立了儒學的地位,崇儒即成為宋王朝基本上不變的國策。宋代教育管理在宏觀上把握“科舉必有學校出”,在微觀上沒有形成“壟斷教育”。北宋前期,科舉取士以《九經》、《五經》、《三史》、《三禮》、《三傳》等儒家經典為主要教材。熙寧時有所變動,采用王安石主編的《三經新義》為教本。南宋時,取消《三經新義》,恢復了《五經》取士。到南宋度宗時,理學家朱熹的《四書集注》、《太極圖說》、《西銘解》等著作,都成為士子的必讀書籍。在這一情況下,家族塾學的任務和其他一切封建性質的塾學一樣,在初階段都是以《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等為課本,教育兒童讀書寫字,學習封建政府的法典、詔令,學習儒家的經典——四書五經。總之是教育兒童從小就學習“修身,治家,事君,居官,治人之道”,⑤為宋代的封建統治提供大量的人才。
宋代,許多有名門血統的家族,或是新興的地主階級為了維護家族的傳承性和優良性,紛紛開辦家族塾學,聘請一些當時的知名之士來當塾師,有些名人也在隱退之后充當家族塾師,如“謝民師,名舉廉,新淦人,博學工詞章,遠近從之者嘗數百人。民師于其家置講席,每日登座講書一通既畢,諸生各以所疑來問,民師隨問應答,未嘗少倦。日辦時果兩盤,講罷,諸生啜茶食而退。”⑥這一切都對家族塾學的發展產生了有利的影響,并給宋代仕人和社會思想的發展帶來了深遠的影響。
宋代政府提倡的是尊文抑武,也因此宋代學校教育蓬勃發展,無論是私學還是官學,無論是書院還是族塾,在培養教育學生方面都是為了能夠培養出更多適合封建統治的優秀人才。因此,重視是學生的人格精神也成為特別要維護本族精神傳承性的家族塾學的重要任務。在這一點上,特別在兩宋相交之時,以及南宋末年可以看的更明顯。傳統教育要求人們加強品德修養,遵循封建道德原則,要精忠愛國,忠孝兩全,舍生取義,報效國家,特別是家族教育更講求對國家的忠,對家族的忠,不能辱沒家風。
兩宋之際的岳飛,雖沒在所謂的家族塾學受過長期的教育,但他深受宋代居家百姓的教育和世俗禮范的影響,如司馬光的《書儀》、《家范》,朱熹的《家禮》,他的人格精神在這些教育理念的培養下,深深地印在了“精忠報國”四字之上。在岳飛的那個年代,還有力薦岳飛收復襄陽、同為秦檜所傾的宰相趙鼎所作之《家訓筆錄》,以及稍后陸游的《放翁家訓》等。這些家教規范相參照,正可看出宋代行于社會家族的訓教世風。
宋代統治者實行優禮儒士,注重文治,“興文教,抑武事”⑦的政策。《宋史·文苑傳》載“藝祖革命,首用文吏而奪武臣之權,宋之尚文,端本乎此。”宋以“尊儒隆文”著稱,可以說在歷代封建王朝中,知識份子最“吃香”的就是宋代。完善的科舉制度為更多的文人參與國家政權提供了現實性和可能性,而官學及私學教育的發展又為科舉制的選拔提供大量的人才。其中,家族的塾學教育功不可沒。
以范仲淹的義莊為例。范仲淹是以科舉起家的士大夫,他在為政過程中十分注重教育,所至各地,興學倡教,不遺余力。義莊創置的動機,就包含有他教育族人的思想在內。有史料記:“范文正公嘗建義宅,置義田、義莊,以收其宗族,又設義學以教,教養咸備,意最近古”⑧穩定的經濟來源,足以使族眾衣食無憂,這就為他們安心讀書提供了基本保障,更何況家族內的教育又是全部免費的。義莊對范氏家族成員的仕宦具有一定的作用。范氏家族成員在教育中的有利條件,即已為他們從事科舉考試奠定了基礎。同時,范氏義莊還為實際赴考的子弟提供經費資助和獎勵,鼓勵子弟赴考。嘉定三年(1210年)的續定規矩,又根據實際情況做了如下調整:“舊規諸房子弟得貢大比者,義莊支裹足錢十千。今物價翔貴,難拘此數。如有子弟得解赴省,義莊支官會一百千,其錢于諸房月米內依時值均克。其免舉人及補入大學者,支官會五十千,庶使諸房子弟知讀書之美,有以激勸。”⑨
學術文化的創造和傳承離不開學者行之有效的學術傳播活動,新的學術思想尤其如此。學術傳播的通常表現模式有二,一是通過執政借助皇權力量以官學的形式“自上而下”的一元傳播,二是通過私學形式(包括私人講學、著述等活動)在民間“由點到面”的多元學術傳播。⑩宋代是私學教育發展的突出時期,通過大量的私學方式與理學思想結合,使其漸成為理學的主要傳播媒介,家族塾學在發展宋代理學思想上也做出了應有的貢獻。
在宋代許多名人在隱退或下野后常常擔任一些家族塾學的老師,甚至到處講學,無論遠近,使得“遠山深谷,居民之處,莫不有師有學”,“雖窮鄉僻壤,亦聞讀書聲”?這部分人雖說并非都是理學的門人,也沒有明顯的學術傾向,但在傳授知識、教習舉業的過程中客觀上促進了理學的傳播,擴大了理學的影響,為其日后的系統研習理學奠定了基礎。由于教育對象的不同,族塾主要針對本族人士或者是廣大中下層人民,因此,部分有名的塾師為了傳播、推動學術思潮的發展而積極培養儒生,他們不是汲汲追求科舉功名,而是用心鉆研學術,探索理學的宗奧。同時傳播形式也多種多樣,既有口耳傳播,也有文字交流,既有辯疑問難,又有祭祀活動;傳播內容也有利于大眾的消化吸收。這樣由于族塾這種相對寬松的教育環境,理學思想得以更好地維持和延續,理學的傳播才由點及面,并最終成為最有影響力的主流學術思想。
宋代是中國古代歷史上的一個大轉折時期,這時期形成的近代封建家族制度以及隨之而興盛的家族族塾都為宋代及之后的社會教育發展模式提供了經驗教訓,深深影響著社會文化的發展和社會思潮的演變。
注釋:
①黃廷金.同治瑞州府志·卷二[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6.
②陳衍總篡.民國福建通志·卷二0引·平和縣志[M].臺北: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90.
③脫脫.宋史·胡仲堯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7.
④朱熹.朱文公文集·卷七·玉山劉氏義學記[M].四部叢刊初編集部.上海:商務印書館.
⑤丁世良.中南卷全二冊/中國地方志民俗資料匯編——乾隆歸德府志·卷一二[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8.
⑥王瑞明.宋儒風采[M].長沙:岳麓書社,1997:16.
⑦司馬光.稽古錄·卷一[M].北京:中華書局,1986.
⑧牟.義學記[M].范仲淹全集.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2.
⑨范之柔.清憲公續定規矩[M].范仲淹全集.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2.
⑩秦志希.論中國古代文化傳播的基本特性——華廈傳播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2.
?呂祖謙.宋文鑒·卷八二·南宋軍學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