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紹紅
(達州市文化藝術中心,四川 達州 635000)
《賣畫劈門》的故事來源于全本《日月圖》。該劇是以民間故事,大概由梨園前輩整理加工搬上舞臺。
故事梗概:明代。白茂林家境貧寒,父女倆相依為命,以賣畫為生。白外甥湯子炎投筆從戎欲到邊關從軍報國,至茂林家向舅父辭行,表妹白鳳鸞以祖遺之日月寶圖相贈,助表兄建功立業。一日,鄉紳惡霸胡凌志(系邊關統帥胡定國之子)途經白茂林家巧遇白鳳鵉獨自在家中作畫,頓時心生歹意,用言語調戲未遂,心又不甘,便吩咐家奴以買畫為由慌騙白茂林入府,胡凌志軟硬兼施、威逼利誘欲納白鳳鵉為妾,白茂林毅然拒絕。胡凌志惱羞成怒,便說道:“允也得允,不允也得允。不然,今晚便要前來搶親!”言罷,賜紋銀、彩段,將白茂林趕出胡府。白茂林焦急萬分、急忙歸家,將搶親之事告知鳳鵉。女兒聞之此事,悲憤交加,誓死不愿嫁入胡府。由于胡府官高勢大,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欲告官府、怎奈官官相衛。父女倆束手無策,只得以死抗爭,緊閉房門,嚴防死守,度時如年。此時,湯子炎因攜日月圖投軍邊關統帥胡定國帳下,在一次戰斗中,胡定國在兩軍陣前戰敗。湯子炎以日月圖退敵,胡定國欲謀日月圖,并隱瞞其功勞。湯子炎識破胡定國奷計,攜日月圖連夜逃出軍營,投奔舅父白茂林。見舅父家門緊閉,恐后有追兵,則急促拍門。白茂林誤以為胡府家丁前來搶親,便手持菜刀開門便劈,見是外甥湯子炎,將其迎至客堂,道其緣由,舅侄商定,湯子炎男扮女裝,暗藏匕首,替妹上轎,混進賊府,欲刺殺惡賊,報仇雪恨。誰知,新郎倌接父急書,命他即巡查逃犯湯子炎,奪取日月圖。只得暫緩喜期,將新娘白鳳鸞寄妹胡鳳英閨房。鳳英窺出新嫂乃男扮女妝,經訊,湯吐真情。鳳英對兄平素行為,厭惡致極,又見湯品貌端庒,更敬湯仗義行俠,愿以身相許。后歷波折,湯子炎喜娶鳳鸞、鳳英——故《日月圖》又名《雙鳳配》。
《日月圖》全本為彈戲,《賣畫劈門》單折,有以胡琴聲腔演出的戲路。是老生唱、做并重的功份戲——我向黃沙老師學演的即是胡琴路子的《賣畫劈門》。
白茂林:六十開外,行當:老生,是一位書香門第,飽讀詩書、學識淵博,又富有文化內涵修養、但為人嫉惡如仇、愛憎分明、剛正不阿,具有儒雅之氣的正直老人。
《賣畫劈門》中的主要人物白茂林,家境貧寒,為糊口每日長街賣畫,胡府管家以買畫為由,騙白茂林進府。胡凌志仗勢逼婚,要白茂林將女兒許配與他,強迫收下彩禮,(內喊,白老頭將你女兒嫁進胡府這就不說,如其不然今夜三更胡府家丁便要前來搶親)。
白茂林:那倒不得行啰,(鑼鼓聲中白茂林頭戴鴨尾巾,白三髯口,身穿黃色褶子、腰系絲絳,腳穿夫子鞋,手捧金銀、彩緞,老生步法疾步出場至下場方,一個梭步跌倒在地)。唱西皮【三板】:胡凌志做的事膽比天大(鑼鼓單錘右手挑須指向右后方,“挑:左右手食指挑髯口的左右一股胡須。根據不同情緒,用輕重緩急的手法向外挑髯。可用單手亦可用雙手挑”起身接唱)仗父勢估逼婚把人氣煞。將金銀和彩段拿回家下(帶著頹喪的心情,隨鑼鼓轉身圓場至上場口),鳳鵉兒開柴扉為父歸家。(左手輕輕扣門)
白鳳鸞舞臺下場門上唱【二流】:耳聽得爹爹叫將筆放下——(開門迎接父親,白茂林進門父女四目相對,暗想如何將逼親之事告訴女兒,一聲哀嘆進屋坐下。鳳鵉見父手捧金銀彩段進屋,生疑接唱)問爹爹哪來的金銀緞紗?
白茂林唱【三板】:從早間到長街去買墨畫,實不辛遇著了胡府管家。借買畫將為父騙至府下,實則要鳳鵉兒作妾于他。
白鳳鑾唱:聽罷言把人的咽喉氣啞——(鑼鼓聲中轉身去至廚下,提菜刀急上欲自刎,白茂林一把奪過鳳鵉手中的菜刀隨手放在桌上)
白茂林:(白)哎呀兒啊!你今一死,丟下為父偌大年紀,我、我、我(雙手捧須尾表示自己)該靠何人啦!
白鳳鑾:哎呀爹爹呀!(唱)老爹爹到公堂將賊告下……
白茂林:他乃是官宦人家。白鳳鑾(唱)難道說官宦人不遵王法。
白茂林:(唱)他的父在朝中官高勢大,滿朝中文共武誰不怕他。鳳鸞兒回后房歇息去吧,父女們且忍淚另想他法(父女同下)。
湯子炎(懷揣寶圖,身背寶劍出場)唱:披星戴月把路上,我不殺胡定國惡氣難消。來至在舅父門一聲高叫,老舅父開門來(兒)參拜年高。(扣門)開門!開門!開門!
白茂林(蓬頭披衣):(內放【倒板】)耳聽得柴扉外有人(上,測耳細聽——小鼓把打聲,同時“挑須”左手拋中間胡須至右手臂上,“亮相”“拋:頭部向左用力帶動髯口從下向上至左拋飄(右亦然),拋一次,成為圓形。釋放內心的氣、怒、急,慢慢走至臺中)——接唱:高叫……
湯子炎:(扣門聲)開門!
白茂林嚇退二步,坐地,反身單腳跪地“撣須”(撣:雙手、單手,雙袖或單袖向外撣口條中部或全部。多用于怒、氣考慮和行艱險之道。這時,湯子炎在門外叫急聲高叫“開門”)。
白茂林:來了!(右手按地起身,唱【三板】)是何人在門外亂打亂敲。莫不是胡凌志他、(把打)他他他搶親來到,(湯子炎:“開門!開門!開門!”白茂林連拋胡須三次,由左至右、由右至左退至“公馬桌”左側前,接唱)駭、(鼓簽子點“打”)駭、(打)駭得我年邁人腳打(心驚膽戰的,左腳劃地向右,身子同時右傾——“打”——右腳劃地向左,身子同時左偏——“打打打打”——左右連劃四次,左右搖擺)打飄飄(重心在雙腳掌,前后左右搖動,雙手直垂、全身無力跟隨腳下前后左右飄擺,擺動幅度不宜過大給觀眾以視覺上一種“美”的感覺。湯子炎:開門!)。
白接唱:倒不如將門兒來開了(大踏步至臺口中央作開門狀,“尋思,我一手無寸鐵的老人豈斗得過賊府家丁”暗想使不得,唱)他人多我人少要起波濤。難壞我白茂林無有計較(雙手反轉由上而下至后腰下臀上,上下摸索圓場至臺口中央。(據說,此動作是已故前輩“陳淡然先生獨創”……
湯子炎此時心急如焚,見久未開門,又怕追兵至此,更是焦急萬分地叫門,開門!開門!開門來!!!
白茂林拋髯口數次退至“公馬桌”旁坐椅上落座,右手搭在公馬桌面上,此時全場一片寂靜,有靜聽心跳的之感。恍惚間感覺右手中似乎觸著什么物體,右手握住物體慢慢的抬起,左手同時至鼻尖相對,突然驚醒“喳”將物體轉至左手“拋髯口”至左手臂唱):在草堂尋來了一把菜刀。
(原來是一把“菜刀”,湯子炎在門外連身呼叫“開門!開門!開門來!”白茂林有自覺兵器在手便有防身之器,壯膽之物,急速系鞋帶、挽袖子、緊腰帶接唱),罷罷罷把門來開了,開門便是這一刀。(開門就以不協調的一刀砍下去,出左腳右腳上單腿跪地,音樂“架橋”,菜刀砍在木板上“若舞臺不是木板,之前放一塊木板在臺口”這一刀必須砍在木板上釘住,抖胡須“打、打打打打、由慢到快”
抖:“頭部左右擺動帶動口條抖顫,抖顫的幅度視劇中人的憤,氣、悲”的程度,再把菜刀拾起雙手同時抬起左手中指、食指顫抖在刀鋒側面擦拭后,省一省指姆間有無粘液,在用鼻聞一聞有沒血腥,左右手再在地下探一探有沒人頭,當探右角旁有一物體,由下緩緩向上,見一人站在面前,突然驚叫“喳”轉身鑼鼓“登亮子”單腳獨立、吹胡子,
“吹:用氣吹拂口條中端的少許胡須。所謂吹胡子、瞪眼睛——多用于氣急累積”磨圓場,“砍埋頭”反身又一不協調的一刀砍下去。
湯子炎此時嚇得魂飛魄散,雙手按住白茂林右手,戰戰兢兢地喊道:“舅舅舅舅父、是是是我喲”)。
白茂林:我、我殺的就是你!
湯子炎:我我我是湯子炎啦!
白茂林:啊!(“單錘”音樂停白茂林驚醒狀、挽袖拭眼,左手抓住湯子炎胸口衣襟,上下左右打量,背身又擦眼睛再細看)
白茂林:你是湯子炎?
湯子炎:我是湯子炎哪。
白茂林:(哭狀、唱)來得好(刀口湯子炎的脖子前向前劃過,本意是用袖子擦眼淚,觀眾的角度看是在抹脖子,這就有點喜劇的效果。唱)來到妙(刀口向后劃,同前一個動作相反)剛剛湊巧,(刀在湯子炎肩上拍打四下。唱)我的外甥兒啦!(刀口在湯子炎下巴前挑一下,二人分開)
湯子炎:舅父,你手里頭拿到是啥喲?
白茂林:(順手將刀換至左手,亮出右手心朝上)莫得啥呀!
湯子炎:那一只呀?
白茂林:那一只(右手“拋須”至左手臂,雙手合攏,左手的刀當即落地,面對湯子炎)哎呀!是刀呢!
湯子炎:刀呢?
白茂林唱:卻原來外甥兒參拜年高。(請湯子炎進屋,白茂林隨手拾刀、進屋關門,湯子炎解下背上的寶劍和日月寶圖雙雙入座)
湯子炎:(唱)老舅父為然何氣色不妙?莫不是有何人欺壓年高?
白茂林:哎呀外男啦!(唱)胡林志狗賊子兇狠殘暴,他要搶你表妹共配鸞交。
湯子炎:可惱,(唱):聞此言不由我七竅火冒,胡林志仗父勢欺壓年高。有一朝湯子炎龍門虎躍,我不殺賊父子惡氣難消。
白茂林:(用手捂住湯子炎口,輕聲地道)噓,你要低聲些喲(唱)外男兒休得要高聲嚷叫,為君子要報仇且待來朝。來來來同為舅草堂坐了,鳳鵉兒在廚下快把茶燒。
白鳳鸞:(從下馬門端茶上)(唱慢二流)耳聽得老爹爹把奴喊叫,莫不是父女們寅夜脫逃。白鳳鸞出小房細觀分曉,見表兄坐堂前愁鎖眉梢。客來了還需要把茶來泡,(端茶)請表兄飲香茶我暗放悲嚎。
(齊)湯子炎:哎呀舅父!胡林狗賊要搶表妹成親,難道你就忍心表妹前往不成嗎?
白茂林:我兒當用何策搭救你表妹?
湯子炎:兒有一計可使。白茂林:有何妙計?
湯子炎:兒面貌與表妹相似,我不免扮就表妹模樣,替妹上轎,暗藏匕首,乘賊不備,將賊刺死,胡林志呀狗賊,今夜晚,你的死期到了。
白茂林:好—好—好—(唱三板)外男兒快扮妝賊要來到。
湯子炎:殺惡賊!
白茂林:救你表妹!白茂林、湯子炎:(同唱)我們遠方奔逃。(掃腔,白、湯亮相,鑼鼓聲中結束)
《賣出劈門》這個戲曾是我師爺陳淡然的代表作,親傳授給我師傅黃沙,后來師傅又傳授給我。通過多次的排練、演出,我深深的感到這個戲十分難演好。首先是人物的內涵和錯中復雜的情緒,唱的少、做戲多,從無聲表演揭發人物內心世界表達人物真實的感情以引發起觀眾的共鳴……比如戲中的表演技巧、推出門的背殼、拍門的反背課子、跪步、占占步、髯口功等都需要踏實的基本功才能完成。技巧必須是同人物有機結合……我體會到川劇的博大精深有深厚的含義。作為一個好演員不僅要有一定的藝術素質,還要有一個好心靈理念和文化素質修養……
川劇生角(又叫須生)行:分正生(戴三綹青須——青三者)、老生(戴麻三、白三者)、紅生(又稱“紅頭子”——如關羽、趙匡胤等)。
須生在表演中用髯口功的技巧很多,據師傅夏庭光講,前輩將髯口功歸納為十個字:挑、撥、抖、吹、彈、撣、擺、拋、頓、變。
挑:左右手食指挑髯口的左右一股胡須。根據不同情緒,用輕重緩急的手法向外挑髯口,可用單手亦可用雙手條。
撥:挑髯后,必須撥回,可單手也可雙手撥,用途同上。
抖:頭部左右擺動帶動口條抖顫,抖顫的幅度視劇中人的憤,氣、悲的程度而定。
吹:用氣吹拂口條中端的少許胡須。所謂吹胡子、瞪眼睛——多用于氣急累積。
彈:須挑(拋)至左右肩膀或紗帽翅上用食指活翅子再彈回原位。即可單指、單翅彈回,也可先左后右彈回,亦可同時雙指雙翅彈回——多用于劇中人思索時。
撣:雙手、單手雙袖或單袖向外撣口條中部或全部。多用于怒、氣考慮和行艱險之道。
擺:頭部用頂莊勁左右擺動髯口左擺右擺。多用于情急奔走。
拋:頭部向左用力帶動髯口從下向上至左拋飄(右亦然),即可拋一次兩次,(亦可用手拋)也可連續拋——成為圓形。多用于氣、怒、急行。
頓:左手、右手或雙手拇、食、中指緊握髯口兩端須的末節,用力扯頓,使一股髯須拋手向肩或帽翅。多用于思考或被對方問得無言答對。
變:既是“變口條”——青變麻,麻變白或由青直接變白。多用于人物情緒驟然變化。
須生行:分正生、老生、紅生和老末角。
須生行必備的“髯口功”,唯須生行中的老末角基本不甲。為啥呢?因老末角戴的“口條”(又稱“髯口”——既是胡須,也就是胡子)都是短的黑、麻、白二滿滿或一匹瓦(僅有黑色),都是短戳戳胡子。有時,只有“髯口功”里的一個“吹”字——氣得、急得吹胡子、鼓眼睛。
“髯口功”是不是戴長“口條”的角色都必須要舞弄一番呢?非也!這得視劇情,看人物需要否而定。有的只需舞弄幾下,有的角色連“口條”理都不理一下。川劇運用“髯口功”和使用其他技巧一樣,十分講究用技入戲,用技于人——也即是有助于劇情的發展變化,有助于人物刻畫塑造絕不會“無病呻吟”,更不搞技巧展示。
為說明“髯口功”的用途,且舉戲說明。
我在《買畫劈門》表演中運用了:挑、抖、吹、撣、擺、拋等髯囗功的技法。并牢遵師訓,絕不賣弄技巧,展覽技巧。而是結合劇中人物白茂林彼時彼境彼情而用,其效果與己初衷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