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宇晴


當我們在學習繪畫的過程中,我們所繪畫的是什么,所表現的又是什么?這是在學習繪畫過程中不可避免的一個問題,“學會表現自己”是許許多多的當代青年踏上藝術之旅的過程中都會聽到的一句話,也因此,我們都致力于學習并創作出帶有自己獨特氣息的作品。要如何學會表現自己的感情?如何擇一切手段,表達視覺美感以及獨特的情思,產生自己的風格,形成自己的風格,把自己的感情很好地傳達給別人,打動人?在這一問題的研究中,藝術長廊上豐富的作品和各式各樣的風格為我們提供了觀察和感受的契機。在對大眾所熟知的作品的探索中,我們會發現,各種風格的作品創造了各種直擊人心震蕩情感的視覺畫面,除了藝術家表現出來的形式感和韻律,更有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為觀者營造了一場由視域所見至隱喻所感的畫面——這一點,正是藝術自身所有的不可言喻的神秘性。這種神秘性是人類情不自禁由內向外,由自我向外我所做出的追尋,這是一種對精神的永恒的追求,這種追求在現代藝術的長廊中淋漓盡致地體現了出來。
首先,藝術是什么?藝術,應該是一切生命自然生發的本性。我們所存在的這個世界本身就充滿了神秘的美的法則,即使我們對此并沒有足夠的識見。我們的生命亦是如此,如果世界上不曾存在生命這一束神光,那么藝術創造和賴以生存的土壤也將會不復存在。
因此,藝術來源于生命,藝術與生命之間的承載與表現,則充滿著各式各樣的神秘意味。曾經看過一個對西方畫家,從達芬奇到達利、蒙德里安的評判標準。其中,屬于技術范疇的有構圖、技巧、色彩;屬于內容范疇的有主題、創意;屬于個人藝術感覺范疇的有靈感、天才;屬于說不清道不明莫衷一是但的確存在的范疇有真實感和神秘性。縱觀藝術的歷史長廊,每個時期的藝術都有它自身不可言喻的神秘性,這一特點在現代藝術中有著尤為明顯和瘋狂的體現。因此,觀看、欣賞、感受現代藝術,加之以一定程度的探索,我們就會發現,藝術繪畫如同蒙著一層層面紗,每一次的理解都如同探索一道未開的門,在探索中,也會深深地感知到,藝術的神秘性源于生命以及生命的未知性,如果藝術只是直接表達一個觀念或思想意識,藝術就容易失去它的模糊之美而變成單純的宣言。
藝術與生命歷程的承載與表現仿佛一次無意的遇見,這種遇見中,情緒的不可復制性和儀式感的不可代替性,以及藝術本身透露著的神秘性,都讓人著迷。這種隱含的神秘的趣和美,我們都得以在眾多畫家的作品中窺見一二,而現代藝術豐富的作品和各式各樣的風格為我們提供了更多觀察和感受的契機。
我們可能會認為,現代藝術這種類型就是跟過去的傳統徹底決裂,實則,現代藝術,是一個非常寬泛的概念。一般來說,現代藝術是指19世紀末以后在歐美出現的背離寫實傳統的形式主義流派,但它也包括了寫實藝術在內。現代藝術中派別眾多,例如野獸派、立體派、表現派、抽象派、德國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等,這些派別,確切地說,它們都是在一定的社會思潮下產生并發展起來的,它們作為一種社會運動,既不是一種風格的名稱,也不是一個時間段,更不僅僅是一種思想狀態,作為一種藝術中的創新而出現,現代藝術在西方現代美術史上占據重要的地位,甚至影響著整個世界。而盡管各種現代藝術派別的主張以及實踐都不盡相同,它們在社會上的影響卻是達到了一定效果,現代藝術中的很多流派,也因為其獨特的神秘性色彩而充滿了趣和美。神秘性的色彩在現代藝術的長廊中,也以各自不同的姿態體現著,當我們談論及此時,是難以避開對于現代藝術與自然、與生命的探討的。
例如,表現派的畫家馬克·夏加爾,法國表現派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充滿著五光十色的夢境,具有特別的豐富的想象力。最負盛名的《生日》中,夏加爾創造出貌似荒誕卻充滿深刻寓意的畫面效果。在這幅作品中,夏加爾心醉神迷地漂浮在空中,貝拉手中拿著鮮花,他扭過頭來甜蜜又沉醉地與貝拉親吻。畫面的地下部分采用了鮮紅色,背景則用了白色墻面,出色的色彩處理恰到好處地襯托出這種畫家對于愛人真摯的情感。在接下來的作品《散步》中,畫家將熱烈的氣氛推向了頂峰,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原上,新郎高高地舉起身穿紫色衣裙的新娘,面露歡笑,而漂浮的人物形式獨特新穎,突破了常理的規則,夢幻的氣氛使得整幅畫面充滿著浪漫而神秘的氣息。作品和畫家體現出的情不自禁的向外追尋自我的表達,在顯與隱的邊界中完成了關于自我的對話。
再如創立維也納分離派并任第一任主席的克里姆特,他的作品早期受中世紀拜占庭的鑲嵌畫影響,后來受日本浮世繪版畫和中國民間木版年畫的影響。他并沒有完全背離傳統風格,而是從原始藝術中汲取更多營養,采用古典的寫實主義方法和象征主義手法,盡管表現手法嚴謹細膩,藝術形象寫實,但在此之后隱藏著的背景畫面,卻常常充滿了幻想的荒誕離奇的想象。無論是在《情人》或是《亞當與夏娃》,亦或是《瑪利亞》等作品中,我們都可以看到流暢的線條和強烈的節奏感表現著富有線條韻律感的新藝術,華麗明朗的色調,充滿東方意味的戲劇人物形象隱含著絲絲神秘的想象,帶給人們愉悅的觀感體驗。
在體驗藝術與生命自身所散發的神秘性的觀感之外,我們仍然可以窺到神秘性的趣味之美無處不在,在這一方面的神秘性,則籠罩了宗教的神光。如同哥特式藝術充滿著宗教觀念變遷的趣味,基督教的歷史與法國在中世紀匯流,基督教當時作為某種真理的神圣性也散發著無法言喻的美和神秘性,如法國作家夏多布里昂在《基督教的真諦》中說的,生活中的美、甜蜜,以及偉大,無不交織著神秘主義的因素。
在宗教的神光下,仍然存在另一種獨特的表現,如同令人費解又引人入勝的耶羅尼米斯·博斯了,他另辟蹊徑將人性當中的別人不敢直接表露出來的真實丑陋的一面表現了出來。在整個歐洲繪畫史上,盡管他遺世的資料甚微,我們依然被他那些充滿怪異生物和奇異景象的奇幻世界深深吸引。
《人間樂園》這幅三聯畫中,神話、神秘傳說、寓言故事、迷信以及格言等都相互混合相互影響。左邊是《創造夏娃》,右邊是《地獄之景》,左右兩邊形成鮮明的對比,這幅作品描繪了多個國度交疊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有怪異的動物、會飛的人類、有生命的石頭,巨大的水果和變成物品的數木,每一個物象都代表著不同而又神秘的自然。而在三聯畫的兩翼合上之時,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景象,觀者可以看到“創世紀”中的一幕,這一部分描繪了一個在水中誕生的世界,水域包圍著一片由植物覆蓋的大陸,這是上帝創造世界第三天的畫面。
在這幅三聯畫中,構圖充滿藝術家的奇思妙想,可能會有很多人奇怪為什么作為虔誠的教徒他會做出與那么多宗教繪畫不同的作品,但也正是因為他對于宗教的信仰,使得他才會對于人最丑陋的一面進行異想天開的描繪。
著名美術理論與評論家杜哲森有這樣的一段話:“從蒙昧走向文明之后,人類的思維精神總是對已知和未知的世界進行著不懈的追問與求答,執著地探究著生存的本義與靈魂的歸附,藝術就是在這個求證過程中,以審美方式留下的文明記憶。這里紀錄著各個歷史時期人們的信念與意志,抗爭與進取,憧憬與渴求,歷經歲月的淘洗,超越時空而播布至今。”
因而,藝術自身具有的神秘意味不是別的什么東西,而是導源于生命,以及對生命中的神性的信仰,在對于自我的聚焦中,在內向思考的反應中,在個體意識的覺醒和對外我的追求中,逐漸抹去了物質的直接性,便若有似無地體現出了藝術自身以及生命的神秘意味。
作者單位:
杭州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