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海洋
中美貿易戰激戰正酣,中方祭出農產品關稅大招。這不由得使人聯想起近年來圍繞牛奶發生的倒奶、殺牛乃至牧場破產、上市公司崩盤事件,秉承國際分工自由貿易的原則,我們在奶源進口上未設置任何障礙,這樣做值得嗎?
早在2014、2015年,青海、山東和河北就曾多次爆發因企業拒收鮮奶導致的奶農殺牛、倒奶事件,時隔兩年后,全國范圍內的倒奶殺牛事件又有重演之勢,2018年春節前衛崗乳業的奶農倒奶,原因是春節之后就到了液態奶需求低峰了,乳業公司減少了收奶量。實際上,淡季前倒奶已經成為常態。牛奶過剩在乳業上市公司的年報中展示得更為徹底,中國圣牧發布預警2017年虧損約10億元,凈利潤同比下降247%,這是它創立8年來首次虧損,并且是巨虧。對虧損原因,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原料奶價格普遍下降,僅此一項就虧6億元。無獨有偶,香港上市的現代牧業也警告2017年虧損凈額不少于9億元。如果再算上連年巨虧的貝因美以及2017年初崩盤的輝山乳業,中國乳制品行業可謂“黑天鵝”扎堆。
梳理這些巨虧或倒閉的上市公司,會發現它們大多有著類似的經營模式,都是工廠化養牛。為了提升奶源品質和產量,它們不僅建有現代化飼養場,還從海外進口優質奶牛,在投入上都是大手筆。可規模化生產加上品種改良仍戰勝不了海外大包粉,那些外國牛奶噴成的奶粉,便宜到1噸不到2萬元,而國產牛奶折合奶粉每噸在2.8萬元以上。2017年我國進口大包粉超過70萬噸,原奶及其他奶制品全部加起來超過100萬噸。如果按1∶8的比例換算成液態奶,進口奶接近國內消費量的20%。
工業化飼養看似是三聚氰胺事件后解決散養弊端的產業升級之路,可惜,利用現代化養殖設備和技術,比起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在廣袤牧場上的放養模式還是缺乏競爭力。自古牛羊養殖都是放牧式,牛羊的生活習性原本如此。圈養即使提供了飼養的便利,產奶率卻上不去。而相對于地廣人稀的澳洲,我們人均占有的草原本來就少,奶牛飼養還需要購買飼料,剛性成本居高不下。在全球化畜牧業競爭的背景下,本來就處于下風。
上游牧場一片慘淡,可下游乳制品行業卻非如此。伊利、蒙牛和光明這三大乳企經營收入連年上升,比如光明乳業2017年實現凈利潤8.18億元,同比上升21.15%;蒙牛凈利潤20.48億元,大幅度扭轉虧損。那些下游企業避開了奶牛飼養上與海外牧場的競爭,反而因為大包粉而節省了成本。更有甚者,2010年7月,光明乳業以約3.82億元人民幣收購新西蘭新萊特公司51%的股權,成為中國乳業首樁海外并購案,此后,貝因美、伊利、蒙牛、新希望等企業相繼“走出去”,布局奶源、興建工廠和研發中心。此后一發不可收拾,甚至有乳企將生產環節全部搬到海外。

如果不是因為三聚氰胺事件,不是因為愈演愈烈的奶粉代購,國內牛奶市場的開放肯定不會如此徹底無壁壘。相反,肉類進口不僅針對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關稅稅率,還有配額。在資源稟賦和我們相似的日本和韓國,那里對農產品進口有著非常嚴格的限制,并給予自產農產品以巨額補貼,日本農業生產者收入總額中有一半以上來自政府補貼。而乳業是日本的重點保護產業之一。日本是公認的喝奶大國,為了民族的未來,日本政府給出了高額的牛奶補貼經費,以至于現在日本超市里的牛奶價格幾乎接近了礦泉水的價格。
經常聽到奶農倒奶是“自作孽,不得活”的怨毒之聲,可三聚氰胺事件已經過去了十年,中國的主糧類農產品都享受著政府的托底收購價,難道幫助下一代長高、強健全民族體格的牛奶,不應該享受同樣的扶持和保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