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別一直“端著”

殷濤

看多了各媒體上的校領導形象，我常懷疑這出自一個造型師，因為他們都是正襟危坐，攤一本書，執一支筆，作孜孜不倦兼運籌帷幄狀。給人感覺多少有點兒“端著”。

教師也有“端著”的：樂于在家長和學生面前扮權威；名師自然不會混同于一般教師，老教師也不太屑于跟年輕教師打成一片，課堂更是私人領地，旁人莫入。

學生也會“端著”：大學生放不下“天之驕子”的感覺，不屑于干工人的活兒；重點學校的學生看不起普通學校的學生。

教育為什么要“端著”？它一開始就掌握在大人手中，是通往“人上人”的貴賓通道，它有資歷端著。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百姓根深蒂固的心結，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好學校一直是“朝南坐”的稀缺資源，它自然能夠“端著”。另外，教育向來以清高示人，師道尊嚴豈能含糊？甲骨文中的“教”，就是手拿棍棒教訓他人的形象——教育不得不“端著”。

但教育為什么不能一直“端著”？

其一，社會發展容不得“端著”。以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為例，兩所高校向來是高考狀元的“收容所”，僅1998年至2004年，兩校狀元錄取率高達93%以上。但是，自香港高校橫空出世，僅2006年和2007年，香港高校就招收了近30名高考狀元。2013年，香港大學在全國高考人數連續5年下降的情況下，申請人數達到創歷史新高的1.2萬人。如果這還能酸溜溜地說一句“人家的獎學金高”，但一不小心，哈佛大學、斯坦福大學的“慕課”已“漫山遍野”了。人家早已俯下身子，我們卻還“端著”。

其二，學生培養來不得“端著”。教育為未來育人，培養開放、理性、主動發展的公民，而“端著”是一種保守、偏執的姿態，是居高臨下、忸怩作態和格格不入，學生容易得一種“眼高手低”或“高分低能”的毛病。“端著”還會讓一些學校越來越表現出社會培訓機構的氣質，“揪分”成為終極追求。

其三，教師發展“端不起來”。在互聯網時代背景下，信息系統已經成為社會運轉的神經中樞，一根網線聯通世界，教師必須改變觀念，除了常懷敬畏之心，放下身段去開放和提升自己，別無他途。

美國教師雷夫來中國展示了他的數學教學——每天與學生做兩個游戲。他說：“中國的教師為什么讓學生害怕？因為學生怕教師責罰，怕考不好，怕被同學笑話，而我以身作則，讓學生看到教師不是全能的，我也需要尋求幫助，這樣他們遇到困難時也會向我求助，而不是懼怕我的批評。”有不少教師頗喜歡在學生和家長面前洋洋灑灑，語言卻陳舊如老皇歷、瑣碎如大話西游的唐僧、乏味如泡了五遍的立頓紅茶。一位班主任曾組織部分學生參觀家長的廠房，聽完家長講話后，非常震撼：“沒想到家長這么厲害，想想自己講的東西，真有些汗顏啊。”

“端著”的學校走不快。學校如果還像手工作坊，固守所謂的祖傳秘方或獨家秘訣，恐怕會很快出局；學校如果以鄰為壑，甚至相互拆臺，還停留在牛耕時代，更有害于一個地區教育的高位均衡。

教育姓“教”，教化著風氣，引領著潮流，在泥沙俱下的時代，該“端著”時還得“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