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時代傳播者的新聞價值判斷變化與特點

宋巧麗

【摘要】新媒體時代，傳播渠道與傳播方式的多元發展，一定程度上引發了新聞業態的變革，在這之中，新聞價值要素比起以往有所發展更有所更替。本文借助皮尤研究院和美通社以及其他學術機構的調查數據，考察了新聞傳播者方面的新聞價值判斷中的變與不變。分析得出新聞傳播者的新聞價值判斷受政治與經濟因素的影響仍為常規，傳播者個體的信息獲取方式與價值取舍導致一定的信息閉合，新聞價值表現出的貼近性與實用性，開掘出新聞的社交屬性，同時影響民眾參與議事的態度。

【關鍵詞】新聞價值；傳播者；脫域；政治經濟

新媒體時代，技術與環境的變革促使新聞價值在實踐中產生新的變化。首先，對新聞價值的判斷趨向主要為新聞的“實用性”增強。體現在傳播效果上，則是傳受雙方都更注重報道中的貼近性和報道后的實際利益；體現在媒介表現上，生活類報道居多，社會新聞的服務性增強，硬新聞報道也轉而從情趣角度開掘。其次，新聞認知與實踐的主客體關系也發生變化。認知新聞即理解新聞，是人的信息欲求和溝通需求，而新聞實踐是指生產新聞，這就需要充分調動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感知、認知和駕馭新聞事實。在這之中，影響新聞價值與新聞認知的因素，有宏觀環境中的社會政治、經濟、文化因素，一方面有發展變化中的媒介技術與生活方式；另一方面也受到新聞業態定位與受眾需求走向的影響。本文僅從傳播者方面出發，觀照他們的新聞價值判斷，從而對當下新聞生態進行立體的理解和動態的考察。

一、政治因素影響下的新聞價值判斷

新聞傳播機構，在肩負信息傳播責任外，還需引導輿論，傳達政策信息。美通社的一項調查顯示，[1]在日常采寫工作中，來自官方的新聞稿是新聞傳播機構最多使用的信源（22%）。但是，新聞傳播者在新聞選擇時雖然會直接或潛在的加入政治因素，但受眾是否對接性的認可和接受并不如傳播者的初期預判，霸權性的絕對正確和高頻次一定程度上也引起大部分民眾對新聞機構產生了不信任感。在皮尤研究院的一項調查中，[2]美國民主黨派人士認為新聞機構只是扮演了“watchdog”的角色，且持這一觀點的人數占比比共和黨人士高出47%。總體而言，無論在哪一個時代，技術工具如何變化，政治新聞或潛有政治馴化色彩的新聞一定具備其無法減消的新聞價值，但信息最終的有效傳達，變成宣傳作用與民眾關注度甚至信任度之間的博弈。

二、經濟因素影響下的新聞價值“讓度”

在新聞傳播機構編輯新聞進行傳播時，除卻宏觀環境中政治因素的影響，還有來自中觀層面的媒介組織壓力。這一壓力除來自外部的政治壓力外，還有其內部生產活動所需的經濟內耗。經濟因素對傳播組織的影響，一方面有外部的經濟環境因素長期的潛移默化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與媒介組織內部的經濟實力相關。根據CNNIC發布的《第39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3]2016年我國網民數量持續增長，但網民規模以及互聯網普及率在地區之間的差異仍然較為明顯。地區間經濟發展的不均衡導致了網民普及率的差異以及網民規模增速的不同，媒介的使用差異也將導致新聞價值判斷差異。如我國東部地區的媒體更多關注經濟類、國際類、政治類新聞，而西部地區的媒體則多以接近性、顯著性、趣味性新聞為主。同時，我國一線新聞媒體最集中的區域仍為北上廣，67.9%的記者來自于北京、上海、深圳、廣州四大一線城市，其中41%來自北京。其余媒體記者集中的省區依次為浙江、山東、河南、江蘇、四川、安徽、湖南等。[4]新聞傳播人員聚集區域一方面與該地區經濟狀況呈現一定相關性，另一方面也會因新聞傳播活動開展業態的不同，進而產生不同的新聞價值判斷。總體來說，經濟因素對新聞傳播部門的影響體現在技術工具上，因為更先進的傳播手段能夠開掘同一新聞事件的多維新聞價值；體現在受眾特點上，目標群體雖也存在不同分層，但關注偏向因為貼近性的影響而有所不同。

除外部環境外，媒體自身一些經濟活動也會成為導致新聞價值“讓度”的因素之一。據皮尤研究院2016年一項調查顯示，[5]越來越多的行業開始借助互聯網眾籌為自身發展籌得資金，而媒體行業也不例外。該調查從美國一家公益性質的眾籌網站Kickstarter獲取了新聞媒體自2009年以來參與眾籌的項目類別數目，發現截至2015年，一共有658個新聞相關的項目在此平臺上參與眾籌，且數量呈逐年上漲趨勢。

這一方面歸因于媒體當下較為慘淡的經營現狀，一方面也可窺見，為了改善這樣的局面，勢必會讓一部分新聞媒體在新聞生產過程中通過“價值讓度”，將部分新聞價值犧牲為商業價值，即不僅報道新聞，還會穿插大量的廣告和軟文。這一點從皮尤研究院另一項調查研究中可以得見。[6]在這一項對新聞媒體每一年的發展業態進行實時監測考察中，新聞媒體的發展狀況并不明朗，報紙經營狀況下跌更為嚴重，除電視媒體的受眾量有所增長外，其他報紙媒體、網絡媒體等的受眾量有所下跌，但同期的網絡媒體的盈利卻大幅上漲，這一部分盈利主要來自于在媒體中投放的廣告，但這同時也是造成受眾流失的原因之一。可以說只有將新聞生產和商業運營分離，新聞媒體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證新聞工作的“純粹性”。對新聞價值的探索和堅持，更是一種新聞專業主義的當代演化。

三、傳播者個體的新聞價值判斷差異

新聞生產活動最終都是由媒體組織中的個人來完成，在此過程中，個體的差異則會很大程度上影響最終新聞產品的價值判斷。據美通社的調查發現，[7]大部分新聞記者（27%）在采集新聞時特別注意報道的新聞價值。公關和企業傳播人員在斟酌內容時會挑選有趣的報道視角，全方位考慮有新聞價值的故事所具備的要素——時效性、接近性、顯著性、沖突性、新穎性和人情味。在新聞創作時，大部分創作者要考慮目標受眾能從中獲得什么好處，以及為何這則新聞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另外，讓人感興趣的報道視角，如新產品、新技術和新業務（19%）和多媒體材料（14%）成為另外兩項高支持率回答。而有足夠價值的新聞性事件（85%）、資深的行業觀點（72%）、有趣的故事角度（67.9%）是稿件內容最受記者歡迎的三大價值要素。因此，傳播者個人的新聞價值觀仍為受眾本位的深度開掘，而新聞事件的深度一方面需要多角度多維度的考量，另一方面需要依托技術手段或從大數據中發現總結或以可視化手段呈現，開掘關注面。在美通社另一項針對中國記者的調查中發現，[8]中國一線記者已經呈明顯年輕化趨勢，其中“85后”已成為主力軍，新聞傳媒相關專業科班出身的記者比例較高（59%）。同期對比美國的記者群體現狀，根據美國印第安納大學2013年對美國1080名記者做的一項調查的結果顯示，[9]美國記者的平均年齡為47歲，并有整體不斷高齡化的趨勢，這與中國職業記者群體的特征有明顯差異。結合媒體內部不同職業上的性別年齡分布，[10]可以得出，整體呈年輕化，男性占主導權的記者群體在新聞價值判斷時，勢必會因為分布的不均衡造成一定的新聞價值判斷失衡，表現為：標題黨盛行，無底線的窺私與獵奇，新聞報道有一定的黃色新聞復蘇的苗頭趨勢。同時在男性視角下的女性群體被包裝成以消費、居家和情感糾葛為主要日常關切的群體，可以說，新聞價值在這里處于被夸張、濫用和低俗化的趨勢之中。

另外一項明顯特征是，記者在獲取新聞信息時多選擇社交媒體作為一線資料獲取渠道，其中即時通訊工具、門戶/行業網站、社交網站是記者使用最多的獲取渠道。數據顯示，除靠自身媒體力量搜尋資料外，一些記者還傾向于從其他手機新聞APP中獲取線索。這使得新聞報道在新聞傳播人員造成的信息繭房外，又為受眾定制出一條消息循環閉塞的個體信息繭房，從而使得公眾應知的真相和真正可讀的新聞報道漸行漸遠，新聞的邊界正在打開，但不代表任何信息都可成為新聞。對比同期國外記者從業現狀，根據公關關系與媒體情報公司CISION與英國坎特伯雷大學2015年7月發布的一項針對全球記者社交媒體使用情況的調查結果顯示，[11] 75%的記者使用社交媒體獲取與追蹤信息，超過一半（51%）的記者表示離開社交媒體沒有辦法完成日常工作，67%的記者認為社交媒體提高了他們新聞的質量。可見這樣的新聞采集方式已經成為行業常態。

新聞傳播人員的資料獲取渠道局限在社交媒體上，一方面使得我們質疑新聞傳播者所得信息價值的多寡，另一方面則需重新審視新聞報道的原創程度。根據美通社的調查發現，[12] 65.7%的新聞記者在撰寫一篇具備時效性的原創內容時平均要花2-5小時進行資料收集和查證研究等準備工作。而除原創內容生產以外，60%以上的網絡媒體編輯每天平均編輯轉載6篇以上的新聞，其中超過2成的受訪者每天需要至少轉載21篇以上的新聞。新聞報道的資料采集、撰寫過程，即是新聞價值由虛務實的過程，如今新聞業態現狀導致了新聞報道淺平化加劇，一方面資料獲取不夠深入導致閉合，另一方面資料收集不在場導致偏差，最終使得實現的新聞價值只能是有所偏向與消弭，久而久之導致受眾對新聞邊界感知的模糊。

綜合前述分析，可以得出新媒體時代傳播者方面的新聞價值判斷呈現以下特點：

政治與經濟因素仍為影響新聞傳播者新聞價值判斷的主要因素，但在傳播過程中可采取新的傳播渠道（如播客新聞），與多元的傳播手段（如可視化報道），依托新的傳播平臺（如社交媒體）來延伸已有報道的新聞價值，同時增強對受眾新聞價值觀的涵化。但是，在此類新聞的傳播中，官方信源的使用與一手資料的正確性需得到充足的保障，否則在當下受眾群體鑒別力與追蹤手段空前先進的形勢下，容易引發負面輿論。即新聞價值中的客觀性仍然應為其他價值要素之根本。

英國著名社會學家安東尼·吉登斯在其著作《現代性的后果》中曾提出“脫域”（disembeding）概念。脫域主要意指社會關系從彼此互動的地域性關聯中，從通過對不確定的時間的無限穿越而被重構的關聯中“脫離出”。新媒體時代的技術特征為“脫域”的發生提供了可能，其脫域性主要體現在：新聞生產的主體多元化、新聞生產的客體多元化、新聞生產的范式互動化。[13]對應在新聞價值的變革中，即：通過調動新聞生產流程中各個環節的各要素，實現新聞信息的多維解讀、多元表達以及多向傳播，這需要在傳播過程中不斷回顧新聞價值的根本屬性，并將其對應在新形勢下進行切分或者側重，但新聞信息的真實客觀與內容的深度開掘，仍然是一切新聞生產活動需要遵循的根本原則。

注釋：

[1][7]美通社.亞太區記者工作狀態與新聞采集習慣調查報告.2016-11-8，http：//misc.prnasia.com/atd/ custeventreg.php？event_id=268

[2]皮尤研究院.AmericansAttitudes About the News Media Deeply Divided Along Partisan Lines.2017-5-10，http：//www.journalism.org/2017/05/10/americans-attitudes-about-the-news-media-deeply-dividedalong-partisan-lines/.

[3]CNNIC.第39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http：//www.cnnic.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17 01/t20170122_66437.htm.

[4][8][10][12]美通社.2016數字化傳播環境對記者工作習慣與公關媒體關系的影響——2016中國記者職業生存狀態與工作習慣調查報告.

[5]皮尤研究院.Crowdfunded Journalism： A Small but Growing Addition to Publicly Driven Journalism.2016-1-20，http：//www.journalism.org/2016/01/20/crowdfunded-journalism/

[6]皮尤研究院.State of the News Media 2016.2017-7-13：http：//www.pewresearch.org/topics/state-of-the-news-media/.

[9]School of Journalism， Indiana University.The American journalist in the digital age，http：//news.indiana. edu/releases/iu/2014/05/2013-american-journalist-key-findings.pdf.

[11]2015 GLOBAL SOCIAL JOURNALISM STUDY. CISION 2015.http：//www.cision.com/us/resources/white-papers/2015-global-social-journalism-study/？clid=whitepaper-ty .

[13]操慧.脫域：互聯網時代的新聞生產[J].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03）：59-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