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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溫哥華的格蘭維爾島(Granville Island)無需搭乘擺渡船,汽車經格蘭維爾橋可直達島上。20世紀初,格蘭維爾島是溫哥華支柱產業的工廠街,后來逐漸衰落。現在島上有商店、餐飲、酒吧、咖啡館,還有藝術家工作室,游人往來,十分熱鬧。這些都是重新開發的結果。像北京的七九八工業藝術園區,以前工廠街的廠房、倉庫已經被改造利用為商業服務,但還保留著一些管道和工業化時代的遺留物。在北京的七九八,曾有人這樣形容其變化軌跡:“工人來了,農民走了;藝術家來了,工人走了;商人來了,藝術家走了。”其實誰也沒全部撤離,只是區域性城市改造與現代藝術互動,離不開創意產業的商業化經營管理。格蘭維爾島的重新設計與開發,就是這種良性互動的成果。
我們來溫哥華頭兩天天氣好,陽光明媚,但參觀格蘭維爾島這天卻陰雨綿綿。格蘭維爾島面積不大,從這頭走到那頭,也不過500米。島上小商品市場、現代藝術品店一家挨一家,我們饒有興味地逛到中午,準備在島上的公共市場(Public Market)吃自助午餐。導游說當地居民周末都來這里購買食物,我們也很高興體驗當地人的餐飲。食物分成品和半成品,有各式面包、奶酪、鵝肝醬、果醬、酸黃瓜、臘腸、啤酒、紅酒、果汁,帶蜂巢的蜂蜜,也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瓜果蔬菜和罐頭食品,貨源充足,而且都很新鮮。大家買好食物在院子里找一張圓桌,剛坐下準備享用,一陣大雨突降,所有食客紛紛躲進市場避雨。但市場里滿是攤位,別說坐下用餐,連站的地方都沒有,實在有些狼狽。
雨下個不停,但接下來參觀溫哥華西部的哥倫比亞大學人類學博物館(Museum of Anthropology,簡稱MOA),大家都比較開心。人類學博物館1949年建館,在哥倫比亞大學(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簡稱UBC)的綠樹濃蔭深處。當我們冒雨終于抵達博物館入口,瞬間被數根巨型圖騰柱所震撼。據介紹這些圖騰柱在上世紀中期乘船被運送到這里,是古老的印第安部落遺留物。圖騰柱由粗壯、筆直、約8米左右的松木雕刻而成,經過科學處理,半個多世紀以來保存完好,紅色、黑色或白色的顏料清晰可見。圖騰柱上雕刻各式各樣的生靈,有老鷹、棕熊、烏鴉和狼;或是半人半獸、我們不知姓名的神祇。在加拿大原住民展廳,非常著名的作品是印第安人后裔、現代藝術大師貝爾·里德(Bill Reid)的《渡鴉與人類的誕生》(The Raven and the FirstMen),一只巨型烏鴉站在既像貝殼、又像卵殼的物體之上,大約有四五個人的頭部、臀部或手臂從殼下探出。傳說,人類是被烏鴉(渡鳥)帶來彼岸。不管你信不信,我們一路所見,烏鴉在加拿大是受保護、甚至被供奉的鳥類。貝爾·里德使古老的印第安藝術獲得現代發展,他把從母親那里學到的印第安海達(Haida)文化傳統轉變為新形式,以此復興現代藝術與印第海達文化的聯系。
去北溫哥華的卡皮拉諾吊橋(CapilanoSuspension Bridge)公園,又是一個陰雨天。走進公園,幾十根高大的圖騰柱豁人眼目,說明這里曾經是印第安原住民領地。不過,建在卡皮拉諾河(Capilano River)上的吊橋顯然不是印第安人所為。吊橋全長134米,距離谷底70米,兩側深山峽谷,湍急的河水發出雷鳴般巨響。據介紹,蘇格蘭人為探險這片寒帶雨林修建了最早的吊橋。公園入口陳列早期吊橋的建筑工具和材料,笨重的刀斧、粗硬的繩索,似乎是對修建者體力和智力的莫大考驗。我們小心翼翼地走過搖搖晃晃的吊橋,眼前才是修整完好的吊橋公園。吊橋公園其實是BC省特有的寒帶雨林,雨林有200多年生冷杉,樹高80多米。最奇妙的是,高大冷杉支撐起7座吊橋,就建在寒帶雨林的樹冠上。我們身披公園發的臨時雨衣,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奔走在樹冠之間,彼此招呼、照相;低頭向下,只有綠樹濃蔭,全然不見卡皮拉諾河和公園地面設施。雨林沒有一絲一毫被砍伐跡象,枯萎的樹木被放倒鋸開后放在路旁,一來防止倒伏,二來防止滑坡,這些原木成為公園一道特殊的風景。走出潮濕陰冷的寒帶雨林,我們來到公園溫暖明亮的購物中心。貨架上當地出產的楓糖制品琳瑯滿目,毛衣和羽絨制品更受歡迎。同行的朋友買一件羽絨背心,合人民幣大約300元,可謂物美價廉。這大概是游覽寒帶雨林和熱帶雨林最大的不同收獲吧。
告別卡皮拉諾吊橋公園,旅行車向南行駛,下午我們來到溫哥華市區南側的伊麗莎白皇后公園。公園建于20世紀40年代,為紀念伊麗莎白皇后1940年訪問溫哥華。這位伊麗莎白皇后是當今英國女王伊麗莎白的母親,2002年去世,享年101歲。我們先是與五彩繽紛的花卉、還有與真人一般大小的銅質雕像合影,然后去園內享有盛名的四季餐館(Seasons in the Park)喝茶。餐館的西餐生意極好,如果不事先預訂,根本等不到餐位。當服務員得知我們一行六人只喝茶,便請我們在餐廳一角的長方形餐桌旁坐下。我們要了茶和咖啡,一壺茶合人民幣大約30元,可以續水;一杯卡布吉諾咖啡合人民幣十幾元,比國內的星巴克便宜。茶和咖啡味道不錯,西餐生意也好,但我以為餐館出名,主要原因是就餐環境令人心曠神怡。客人坐在明亮的玻璃窗前,層云繚繞的雪山仿佛近在咫尺,還能俯瞰溫哥華市區。
5月13日一早,我們收拾行裝準備赴阿拉斯加。上午8點,大家乘車來到加拿大廣場(即“五帆廣場”),10點開始排隊等候安檢,長長的隊伍可謂“神龍見首不見尾”。從進入海關到通過最后一道安檢,總共5個多小時。我們將要乘坐的是翡翠號公主郵輪(Emerald Princess),與我們同時接受安檢的還有珊瑚號公主郵輪和其它大型郵輪,每艘郵輪客人兩三千不等。要讓這么多乘客先辦理出(加拿大)關手續,再辦理去阿拉斯加的入(美國)關手續,還須把每人攜帶的大包小包行李安排妥當,實在是一項巨大的工程!下午4點,當我們終于登上翡翠號公主郵輪,進入船艙,發現我與先生的行李已經整齊地擺放在我倆艙位的門口,終于松了一口氣。大約晚7點,郵輪駛出布拉德海灣,經過溫哥華著名的獅門大橋(Lion’s Gate),開始我們歷時8天的阿拉斯加之旅。
從地圖看我們的航程,郵輪緊貼海岸一側諸島行駛。但登船后兩晚一天,我從舷窗望去,只見蒼茫無際的大海,根本看不見陸地。郵輪內是另一番景象。出航不久,船長通過郵輪無線電廣播向全體乘客表示歡迎,并邀請大家到郵輪中部大廳集合。11萬噸級的翡翠號公主郵輪屬美國郵輪公司,在意大利建造,2007年下水,已經運行10年。據資料介紹,這艘郵輪長290.2米,寬36米,吃水深度7.92米,甲板樓層19層,載客量3048人,船艙總數1539間,郵輪內飯店、酒吧、洗衣間、健身房、游泳池、照相館、電子游戲廳、影劇院和賭場等設施一應俱全,還有一位俄羅斯藝術經銷商籌辦的俄羅斯油畫展也在展出。走進大廳,服務人員向大家介紹艙內救生設備,教我們如何穿救生衣,然后請大家彼此介紹、相互認識。還沒等我想清楚向周圍哪一位打招呼,旁邊一位女士已經熱情地笑著對我說:“Hi, where are you from?”(“你好,從哪兒來?”)我趕忙用英語向她問好,說我和先生來自中國北京,請問她來自何方?她說她是澳大利亞人,與先生一起去阿拉斯加旅行。大家彼此彼此,就不感到陌生孤獨了。船長是英國人,他向大家介紹,在這艘搭乘了3000名游客的郵輪上,有1000多名美國人,500多名澳大利亞人,英國人和加拿大人各占三五百,還有200多位中國人,其中100多人來自香港。船長每說到一個國家的游客數字,該國游客就爆發一陣熱烈歡呼,美、澳、英、加的游客最多,歡呼聲也最高。
我們在船上免費就餐,分自助餐廳和西餐廳兩種。華通旅行社在具有意大利情調的波提加利餐廳為我們定位,每晚都可以享用由侍者服務的西餐。西餐有一定程式,開胃酒、冷盤、熱湯、主食、甜點咖啡,一道上完、吃完,再上另一道。雖然你不必嚴守規則,但這個程序還得大致不錯,感覺不夠隨意。另外還有一個問題,看不懂菜譜,即使看懂,也不知味道如何?如果你點了一道菜,又不喜歡吃,為避免浪費還得吃掉,很讓人為難。比如我點了一道洋蔥土豆湯,咸得要死,也許地中海那邊人的口味偏重?飯后,我一晚上口渴,不停地喝水。總之,我與先生只去過這家西餐廳兩次,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助餐廳用餐。我們喜歡自助餐廳的氣氛,游客隨自己喜好,自由選擇豐富的食品。這里不僅面包、水果和蔬菜種類繁多,還有土耳其、巴西烤肉、印度咖喱、日本壽司、納豆、意大利通心粉、匹薩餅、俄式紅菜湯、中國廣式甜點、揚州炒飯等。早餐,服務員為你端來新鮮的咖啡;午餐和晚餐,有酒水推銷員在餐桌周邊走來走去,隨時提供各式啤酒、葡萄酒。酒水價格適中,我嘗過船上的啤酒,但還是更喜歡北京的燕京啤酒。
等候登陸期間,許多人到郵輪健身房健身。健身房在郵輪16層船頭部分,正對大玻璃窗臨海一側,幾十臺跑步機經常爆滿;內側有鍛煉腹肌、大腿、手臂和胸肌的各種器械,還有瑜伽愛好者的練習空間。健身房內人來人往,室外更有不畏寒冷的客人在露天泳池游泳,再翻身躍入溫水池,享受一冷一熱帶來的刺激。現在國內健身業興起,“健康就是正能量”已堂而皇之地成為許多健身者座右銘。我們在北京每周去健身房,郵輪有健身設施,感覺比較接近日常生活習慣,從而減輕長途旅行帶來的寢食不安。郵輪上的照相館也值得一提,幾個美國年輕人背著上好的佳能、尼康相機,以郵輪及周邊景色為背景,不停地為游客拍照。他們根據游客的需要選景、造型,對客人面目表情也一絲不茍,讓人感覺好像進了五星級照相館。幾個年輕人每天把沖洗好的照片掛在走廊供游客自由選取。每張照片15美元;如果付249美元,可領取的照片數目不限,外加一只收錄全套照片的U盤。我倆付249美元,收獲46張郵輪不同場景的14寸彩照,其中有個人照,也有我們與家人合影,是我們在翡翠號公主郵輪旅行的紀念。
經過兩天一夜航行,郵輪第一次靠岸在阿拉斯加的錫特卡(Sitka)。錫特卡是阿拉斯加灣靠近加拿大一側的港灣城市。上岸后,我們先在公交車站購買參觀票,搭乘免費公交車去5公里外的熊城堡(Fortressof Bear)參觀。這是一座人工修建的棕熊和黑熊救援教育基地,大約有五六只身材高大的棕熊和身材稍微瘦小的黑熊,棲息在城堡內的土山和水塘邊。城堡四周高高的白樺樹上落著十幾只禿鷲,好像為城堡站崗放哨。錫特卡曾經是熊出沒的山林地帶,隨著城市發展,人越來越多,退居山林一隅的熊家族前景不妙,有的竟然因吞食塑料袋導致死亡。熊城堡收養失去母親的熊幼崽,或失去孩子的熊媽媽。游客熙熙攘攘,在高高的圍墻上方觀看,我見兩只黑熊幼崽正在木樁上嬉戲,而成年的棕熊蜷縮在樹叢,神情淡漠。我們買票來這里參觀,也算是贊助野生動物救援活動。
在錫特卡市中心,始建于1837年的東正教圣邁克爾(St.Michael’s Cathedral)大教堂傲然聳立;在靠近海灣的錫特卡國家歷史遺址公園(Sitka National HistoricalPark),可以遠眺白雪皚皚的埃奇庫姆火山(Mount Edgecumbe),公園草坪上矗立著高高的印第安圖騰柱。靠近市區一側,有一座1934年建的四層樓房,標明“阿拉斯加開拓者之家”(Alaska Pioneers Home),門前是一位礦工的銅像,他站在黑灰色的石塊上,頭戴牛仔帽,身背采礦行囊,手握一桿長槍。連接東正教教堂和圖騰柱兩者之間的是錫特卡城市商業街,皮草商品、居民日常生活品和旅游紀念品都在這里銷售。一位旅友專門來這條商業街購買阿拉斯加切菜板,看他心滿意足的樣子,這座旅游城市的商品價格大概比較公平。
據記載,阿拉斯加東南角,包括錫特卡,即我們郵輪所到之處,距離俄羅斯只有80公里,而距離美國其他各州卻有805公里。早在3萬到1.5萬年前,人類經由白令海峽,從阿拉斯加進入北美大陸。18世紀后期,俄羅斯皮草商人建立阿拉斯加第一批非原住民定居點,錫特卡成為當時俄羅斯在美洲領地的首府。由于毛皮獵手大批捕殺海豹和海獺,使這些動物數量銳減,殖民地迅速衰落,阿拉斯加變成俄羅斯人的累贅。1867年,俄羅斯以720萬美元的價格,把阿拉斯加賣給當時美國國務卿威廉·蘇厄德。雖然美國政府以如此低廉的價格,收購了阿拉斯加1.5億公頃土地,但美國民眾卻不買賬,認為蘇厄德浪費錢財,稱此次收購為“蘇厄德蠢事”。直到后來朱諾地區發現金礦;1898年,普拉德霍灣又發現銅礦和大量石油,收購阿拉斯加才變成美國歷史上的明智之舉。我們在錫特卡觀看熊城堡、東正教教堂、圖騰柱,還有“阿拉斯加開拓者之家”門前面的礦工雕像,恰恰表現歷史上阿拉斯加幾種文化勢力的沖突與融合。
行至冰川灣國家公園(Glacier BayNational Park),郵輪不靠岸,我們只能在郵輪頂層甲板上,觀賞世界聞名的冰川海灣。這一天晴空萬里,金色的陽光曬紅了人們的臉頰。昨天還穿羽絨服、呢子大衣的游客,現在紛紛換上T恤衫,半躺半坐在躺椅上,或者像我們一樣坐在吧臺邊,要兩杯郵輪酒吧調制的“血色瑪麗”(Bloody Mary,一種冰鎮飲料),一邊瀏覽阿拉斯加冰川景色,一邊聽擴音器播放冰川的背景資料。1794年,前面說到的那位英國探險家喬治·溫哥華(George·Vanconver)船長,他最先通過這處冰冷的海峽。如果再向前追溯,15世紀末,達迦馬、麥哲倫和哥倫布陸續由葡萄牙、西班牙開始海洋探險;至溫哥華到達此處海峽,已經過了300年,航海大發現的歷史接近尾聲。我們今天看到的景象與溫哥華時代又非常不同,這兩百多年,不單人類歷史,自然界也發生巨變,原來的冰川消退160公里,逐漸形成寬闊的河道。這次冰川之旅,使我對冰川的形成有初步了解。當海灣一側的山脈冰雪融化,冰河瀑布帶著沖擊下來的泥沙緩緩向前推移,形成雪山至海灣之間遼闊的緩沖帶,也就是我們看到的,群山之間巨大的冰川坡道。所謂冰川,實際上是由泥沙、巖石和雪水混合組成的冰凍帶。由于冰川融化,水道加寬,陸地伸向海洋,當年溫哥華經過的海峽,水文地理狀況都發生了很大變化。我們到達冰川灣國家公園正值融雪期,巨大的冰塊從上游順流而下,郵輪在距離冰塊密集水域還有兩三公里的地方,掉頭折返。從郵輪頂層望去,雪山被瀑布沖刷出一道道溝壑,加之近百年冰雪融化速度加快,雪山裸露出褐色的山體,長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杉樹和松樹林。觀賞冰川,時時領悟古人所謂滄桑之變。
第二天早7點,我們登上朱諾島。朱諾(Juneau)是阿拉斯加州府。1776年7月4日,美國獨立建國,不再是英屬殖民地。美國主體部分是北美中部的48州,另外還有兩個州是夏威夷和阿拉斯加。與距離美國西海岸4000公里的夏威夷群島不同,阿拉斯加疆土面積1.5億公頃,占美國國土總面積六分之一。從地圖上看非常有趣,在阿拉斯加與美國其他各州中間,隔著幅員遼闊的加拿大。1867年,美國從俄羅斯人手中購買阿拉斯加的時候,美國建國已經90多年。也許可以這樣說,阿拉斯加是美國星條旗代表50個州的50顆星的最后一顆星。
朱諾市清晨十分安靜,商店還沒營業,我們找到一家小咖啡店,買兩杯咖啡和兩塊當地自制甜餅,坐在街邊早餐。小店的狗一早溜出來東游西逛,它也許在找吃的?我掰一小塊甜餅給它,它吃得很干凈,并向我倆搖搖尾巴。我們沿著街邊向市中心走,在靠近州政府的地方,有一家小商店開門了,老板娘正與前來購物的一位女士聊天,順便對我們笑笑,算是打過招呼了。原來這家商店并不小,從門口向里走,縱深處是一個套間,里面的擺設使人懷舊感油然而生。靠墻是擺滿舊書的書架,一頭沉的書桌上擺放老式晶體管收音機,另一面墻的寬木板上有留聲機和唱片,陶制花瓶,還有圓的、扁的大大小小的瓦盆,里面種著紫羅蘭、吊蘭等。門廳櫥柜上擺放老式水壺、鍋碗瓢盆和酒具,還有暖水袋……所有物品都分門別類地碼放整齊,并標了價格。也許島上某一家打算搬家,把過去的老物件全放在這里出售?我在舊首飾盒里挑一對耳墜到收銀臺付款,耳墜標價5美元。我看它做工精巧,已經很便宜了,不想再討價還價。但老板娘卻笑著對我說,你只需付4美元。也許她見我們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也許她希望盡快把這些舊貨處理掉?總之,這里的生意經與北京商店里那些催促客人買東西的導購不一樣,老板娘對來來往往的客人表現得熱情、大方,也很隨意。
市區邊有一道蜿蜒的木質過街天橋,站在橋上,可以眺望老府衙的白房子,但我們在島上時間有限,來不及趕過去參觀。橋下是阿拉斯加州政府所在地,政府五層樓前的廣場上空,飄揚著美國國旗和印有北斗七星的阿拉斯加州旗。過街橋一側是一座設施完備的養老院。沿養老院外墻街道前行,一所老房子的山墻上,有兩根印第安部族圖騰柱畫像,一個以烏鴉(Raven)為首,一個以鷹(Eagle)為首。旁邊有文字說明,大意是烏鴉有超自然能力,是百變神靈,在這兒以鳥的形式出現。烏鴉曾捉放太陽(有點兒像中國《后羿射日》的故事),帶來月亮,播撒星星,表現曾居住在這里的印第安人生活。鷹是海雀(Auk)部族領袖,也是財富的象征。它挑戰并打敗對手,把銅盾牌變成奧克灣(Auk Bay),因此被稱為“新富人”(Newly Rich Man)。兩根圖騰柱分別把烏鴉和鷹放在頂端,烏鴉下面依次是狗和人類,底部是抱著孩子的女人;鷹下方則是鯊魚、狼、殺人鯨和熊。這些動物又分別代表不同部族。古老的原住民部族留下這些圖騰,也留下自己與美國的歷史。也許這就是藝術史符號學家所謂“一幅圖勝過千言萬語”。
與州政府相隔不遠是市立博物館。博物館售票處一位很有風度的中年女士,得知我們來自中國北京,非常熱情地對我說,每隔一小時,館內播放介紹阿拉斯加的紀錄片,我們可以先看館內圖片,半小時后到放映室。館內圖片、實物以及介紹冰川的油畫十分可觀。這里重點展示阿拉斯加早期的漁業和采礦業。展出的實物中,有一種口小肚大的漁網,魚鉆進去捕食就出不來了。這是早年當地人的杰作。還有展示礦石品種的櫥窗,擺放金、銀、銅、鐵、錫等十幾種礦石標本。豐富的礦產資源和礦石開采業,使阿拉斯加成為美國的工業重鎮。20多分鐘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博物館女士特意跑來提醒我,紀錄片就要開始了。紀錄片重點講述第二次世界大戰對阿拉斯加的影響,但沒有英文字幕,更沒有中文字幕,我的英文聽力不行,看沒字幕的電影很困難。我只知道紀錄片強調了一點,二戰從根本上改變了阿拉斯加的面貌。由于許多關鍵部分沒看懂,帶著遺憾的心情,我們走出市立博物館。
阿拉斯加大概不想讓游客帶著遺憾離去。剛一出門,我們發現市立博物館旁邊,有指示去州立博物館的箭頭,沿箭頭指引的方向,不到一刻鐘就到達州立博物館。在這里,終于解開市立博物館給我們留下的迷團。
正如我們在加拿大哥倫比亞大學的人類學博物館看到的,早在15000年前,人類經過白令海峽進入北美。沿加拿大西北,直到美國阿拉斯加沿海一帶,居住著印第安原住民幾十個部族。我們這一路走來,無論在加拿大溫哥華西北角的士丹利公園,溫哥華北卡皮拉諾吊橋公園,還是在郵輪停靠點:錫特卡(Sitka)、朱諾(Juneau)和凱奇坎(Ketchikan),都有高大的圖騰柱展現那些古老部族的歷史和文化。19世紀后期,俄羅斯皮草商人初到阿拉斯加,曾遭遇原住民頑強抵抗。俄羅斯人先是不得不撤出,后又卷土重來,建立第一個非原住民定居點。然而不到50年,皮草生意衰落,阿拉斯加從俄羅斯人易手為美國所有。隨著金礦和其他礦產資源開發,阿拉斯加成為美國重要的工業及漁業生產基地。州博物館以更多實物與模型,展示我們在市博物館看到的上述歷史。
至20世紀3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夕,阿拉斯加已顯現其重要的戰略地位。當時美國空軍將領威廉·米奇(WilliamMitchel)預言:“我相信將來誰掌握阿拉斯加,誰就掌握世界。阿拉斯加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戰略基地。”1942年,日本轟炸荷蘭島,并占領阿拉斯加的吉斯卡(Kiska)和奧托(Attu)島,于是美國開始了一場收復本土的戰爭。然而戰爭的準備工作開始于1940年,國家傾注大量物資在阿拉斯加設防,建有300處軍事設施,機場、海港、現代公共機構和阿拉斯加高速公路,包括埃爾門多夫機場(Elmendorf Airfield),使這片錨地和原來沉睡的小鎮變成空戰中心。這些機場、海港和公路設施一直延續至今。1943年,美國憑借猛烈炮火把日本人驅逐出阿留申島(Aleutians),并以此為新基地,轟炸突襲日本本島。戰爭結束,軍隊撤離阿拉斯加,撤離速度就像把它建起來那么迅速。但經歷二戰,阿拉斯加卻永遠改變了模樣:新的城鎮,新的居民,還有與外部世界新的聯系。在州政府附近,有一座簡樸而莊重的墓園,矗立著一座阿拉斯加原住民老兵塑像。墓地碑文這樣寫道:“紀念在美軍服役的阿拉斯加原住民老兵。不要以為他們離開了我們,他們閃光的精神永存。一戰,二戰,朝鮮戰爭,越南戰爭,海灣戰爭,巴拿馬、格林納達戰爭,以及波黑戰爭和阿富汗戰爭,所有為國服役的阿拉斯加老兵令我們引以為榮。”
駛離凱奇坎島之后,郵輪不再靠岸,直接返回加拿大溫哥華。登陸溫哥華前一天晚上,郵輪大廳有英國披頭士樂隊演出,19層迪斯科舞廳內,架子鼓、低音炮和DJ舞曲使游客沉浸在歡樂的海洋。第二天早餐后,船艙門口的行李已全部運走,大廳空空如也,除了每個房間門口有郵輪送來的消費記錄,請游客審核,船艙上下沒有任何廢紙、垃圾。全部游客順序登岸,按照行李牌,我們的行李已有序擺放在加拿大廣場通道上。翡翠號公主郵輪船員與游客的比例大致為1∶2.5,服務員看樣子多來自印度或東南亞一帶,他們操著各式各樣的英語為大家服務,顯然都經過職業培訓。雖然有些服務員會一兩句中文,但程度有限,對于這艘大型郵輪的多數人,中文還是比較陌生的語言,咖啡館的個別服務員對英文表達不熟練的游客,表現出不屑的神情。其實若論英文的發音和閱讀能力,來自中國大陸的許多游客都不輸與這些人,更別說他們的中文水平幾近于零。服務員中“假洋鬼子”的心態令人可氣,又十分可笑。但郵輪公司基本上體現了“游客至上”的經營之道,有效地調動數以千計的船員及各類服務人員,使絕大多數游客平安快樂地度過8天7晚旅程。除了游客良好的自身素質、予以配合,郵輪的科學管理也是成功的范例。
(上接《長江叢刊》2017年12期,未完待續)

董之林,女,1952年12月生于北京文學博士原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審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文學系教授。著有《余情別敘》《熱風時節——當代中國“十七年”小說史論(1949-1966》《盈尺集——當代文學思辯與隨想》《舊夢新知:“十七年小說論稿》《追憶燃情歲月——五十年代小說藝術類型論》《走出歷史的霧靄》,譯著《接受美學理論》。退休后出版《邊走邊看》《大事小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