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燕
“不是在上課外補習班,就是在去補習班的路上”。孩子被越來越多的課外補習壓得苦不堪言,家長們則承受著巨大的經濟壓力。
從女兒小學一年級開始上課外班,到如今高三補課,王茹發現,課外班的費用已經成為家里最大一項開支。
幸虧家里房子是很早就買下來的,沒有其他諸如房貸這樣的大項開支,王茹覺得還勉強可以承受,但她不敢想象如果再有一個孩子會怎么樣。
在高房價及二孩的雙重壓力下,高昂的教育成本可能會讓越來越多的一二線城市的家庭不堪重負。
記者近日在采訪多個家庭之后發現,正常的公共教育(學校教育)給每個家庭帶來的壓力并不大,然而,“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想法讓越來越多的家長把孩子送進各式各樣的培訓機構。
有家長戲稱,每逢周末,“不是在上課外補習班,就是在去補習班的路上”。孩子被越來越多的課外補習壓得苦不堪言,家長們則承受著巨大的經濟壓力。
相比“壓力山大”的家長、四處奔波補習的孩子,各種類型、檔次不一的補習班或教育機構如雨后春筍般在各城市中冒出。“能不能真正幫到孩子”,成為每一個家長的擔憂,一次次嘗試,不厭其煩地考察,孩子也累,家長也累,更關鍵的是,有多少個家庭花了一筆又一筆的冤枉錢。
“北京的培訓機構一直在漲價。”一路補課上來,王茹對此印象深刻。
她記得女兒小雅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剛上興趣班,學時費平均只有幾十元,每個月下來,花費不到800元,每學期大概3000元。“那時女兒主要學畫畫、舞蹈和古箏,三年級以后,女兒開始學奧數和英語,課外補習費用開始逐漸增加。”王茹說,就像溫水煮青蛙,每次多報一個班,看似每個月多幾百不覺得,可日積月累下來,孩子的補習班費用就變成了整個家庭支出的“大頭”。
“上奧數是最糾結的,不上吧,初中提前招生要考;上吧,實在是難受。”王茹說。那時女兒上課,她在陪聽,但很多題目老師講過后她也很難搞懂,更別說孩子了,“簡直是不讓人正常思維。”
小學五年級時,小雅考過了古箏十級,當時小升初要向中學投簡歷,多一份證書便多一個亮點。王茹記得,為了這個證書,小雅學了三年,家里前前后后花了一萬多元。但是上初中以后,小雅就很少有時間彈古箏了,每天不是在上學,就是在補課。時間長了,指法生疏,也彈不出像樣的曲子了。
當小雅升到了初中,課外的補課費用開始成倍地往上漲,這讓王茹始料不及。“主要還是補數學和英語,每學期至少要6000元。”王茹說。
小雅到了初三,面臨中考,補課強度又增加了,而且因為感覺大班課效果不好,浪費時間,王茹將補課換成了一對一。
對于小雅來說,一對一補課更有針對性,但費用也更高了。王茹告訴《民生周刊》記者,一對一補課最初還有150元/小時的,后來漲到300元/小時,現在基本上是400元/小時。每次補課兩小時,這樣一次的補課費就要800元。
也許是形成了習慣,高中以后,小雅一直是一對一補課,哪科弱就補哪科。現在小雅已經高三了,主要補習數學、政治和地理,一個月的補課費在6000元以上。
王茹坦承,補課費的支出至少已經占家庭月收入的三分之一了,壓力很大。“好在我們快熬出來了。”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與王茹算著清楚的補課賬不同,張瑞對自己孩子未來的教育投入還不敢預估。他的女兒苗苗現在上五年級,是在以“拼娃”著稱的海淀區上學。
雖然還只是小學,但現在苗苗每天都有補習班課程,語文、數學、英語3門課都補,另外還有美術、體育類的課外班。下午3點多放學后,苗苗就要去補習班了,一般到6點結束,有時候還有晚上的課程,到晚上9點多才結束。周六、周日也都排得滿滿的。張瑞和妻子都有工作,夫妻二人只能輪流調劑時間去接送,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就委托補習班的老師去學校門口接。
張瑞大概算了一下,苗苗的課外補習費每門每學期都在4000元左右,一個學期大約要花3萬多元,寒暑假另算,一年的補習費近10萬元。
但相對于錢,張瑞更心疼孩子。女兒才十來歲,過得卻比他上班還忙。她沒有時間跟伙伴玩,很久沒看過動畫片了,每天都是補課、做題……
“我們也想放松點,給她一個快樂的童年,但是他們班同學都補課,我們不能不補。”張瑞很無奈地對《民生周刊》記者說,像很多家長一樣,張瑞不想讓孩子輸在起跑線,更不想讓孩子在“中途跑”中掉隊。
近年來,教育部和北京市教委一直都在提倡減負,學校的課業負擔確實減了,小學基本上早早放學,不留作業,但讓眾多家長感覺到無奈的是,孩子的課外負擔卻越來越重。
張瑞發現,學校減負了,老師在課堂上不教得那么細了,但考試難度還在那里,不補課就很難考出好成績。而且海淀區是全國有名的教育強區,比較好的中學都有提前招生考試,不補課考上的可能性很小。另外,比如像奧數,已經被明令禁止很多年了,但一些中學的提前招生考試、學校的分班考試里還是會有奧數題,從某種意義上講,所謂的禁令成了擺設。
張瑞給苗苗報了數學課外班,有時也陪著上課。“教的東西很多是超前的,有的是中考的內容,有的甚至是高中的知識點。比如排列組合,我記得我是高中才學的。”
這些知識孩子很難理解,只能由家長回來再講講,孩子也不一定能弄明白,挫敗感很強。“她不愿意去上補習班,我們也沒辦法,只能買點玩具、買些零食哄著去了。”
更焦慮的是宋永。2014年,隨著“單獨二孩”政策落地,他迎來了小兒子。那一年,他的女兒剛上五年級。
女兒小升初時只考上了朝陽區一所普通初中。“她本來成績很好,是我們疏忽了。”宋永一直覺得對女兒有些愧疚。“好在女兒學習很努力,初中也補了一些課,現在成績還不錯。”宋永說,希望女兒能學得更扎實一些,考個好一點的高中,哪怕再多花一些錢給女兒補課。
去年9月,兒子也上幼兒園了,是一所私立幼兒園,每個月收費3000多元。兒子的幼兒園費用加上女兒的補課費,宋永家里的經濟壓力陡然增加。
他的妻子也開始發愁,這幾年她一直在家全職帶孩子,如今迫于逐漸增加的教育支出,她不得不考慮重新去找個工作。“可是都快40歲了,工作哪有那么好找呢?”宋永說。
宋永說他本來計劃置換一套大一點的房子,讓家人住得舒服點,但現在不敢換了,“過幾年再說吧,先將就住著。”宋永說,他心里清楚,接下來的幾年,女兒要上高中了,兒子也要上小學,教育支出肯定會比現在更多,如果再加上房貸,家里肯定捉襟見肘。
在豐臺區居住的高樹彬與宋永的情況有些相似,兩個兒子的他,如今也在發愁,不僅僅是經濟上,更是在孩子的陪伴上。
高樹彬的兩個兒子,一個上小學三年級,一個在幼兒園小班,平日里夫妻倆各自負責一個孩子的接送。“我要負責小兒子的放學,因為沒辦法下午4點多就趕到幼兒園,所以就給孩子報了幼兒園的課外班,一周5天,只有周五不上課外班。這樣,我每天下午6點半回來能接到孩子。”為此,高樹彬付出的是每個月2000元的補課費。
小兒子日常的接送問題得到解決,大兒子則需要在周末去上課外補習班。“這樣一來,我們一家人很少能在周末聚在一起。”
課外班,一方面幫高樹彬解決了接小兒子幼兒園放學的難題,卻又讓高樹彬夫妻倆每周每天疲于奔忙。“現在對課外班這個話題,我也說不上到底是該說它好還是說它不好,各有需求吧。”高樹彬說。
(應被采訪人要求,文中人物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