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源職業教育思想及其特征

陳夢夢 宋青紅

摘 要 江恒源是近代中國著名的職業教育家，他用畢生精力從事中華職業教育研究與實踐，在探索職業教育發展過程中對職業教育的內涵和范圍做出清晰界定。他打破社會對職業教育的偏見，立主職業教育改革，建構職業學校教育、職業補習教育、職業指導及特別的職業教育四種符合國情的職業教育方法，形成了較為完整的職業教育思想體系。他的職業教育思想呈現出能力培養與道德教育并舉、廣泛職教與重點職教結合、深入調研與實踐探索統一的特點，不僅促進了我國近代職業教育的發展，而且對當代深化職業教育領域改革提供寶貴的經驗。

關鍵詞 江恒源;職業教育思想;職業補習教育;職業指導

中圖分類號 G719.2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18）33-0063-06

江恒源（1885-1961），字問漁，我國近代著名職業教育家，曾任中華職業教育社副理事長，中華職業學校校長等職，兼任上海光華大學、大夏大學和南京中央大學教授。江恒源在職業教育理論與實踐方面做出了積極的探索，對民國時期職業教育發展做出了積極貢獻。對于江恒源的職業教育思想，學界已論及江恒源在補習教育、職業教育師資、農村改進理論等方面的貢獻，然而對于江恒源職業教育思想進行系統的研究還不夠①。研究江恒源的職業教育思想對當前職業教育發展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一、關于職業教育的內涵及范圍

關于職業教育的定義有很多解釋，中華職業教育社認為是“用教育方法，使人人依其個性獲得生活的供給和樂趣，同時盡其對華的義務是為職業教育”[1]。從這個定義中可以看出，職業教育的對象是面向廣大民眾，注重人的培養和教育，具有普遍性。

江恒源認為“凡是與農工商有關系的，或是間接幫助他去做事，都可說是職業”[2]。他認為，“職業教育可以說是教人‘做成一個人的教育！只會用腦，不會用手，或是手腦都不能用，這就不能叫做人?！盵3]他將職業教育概括為“靈肉雙修”[4]?！办`肉雙修”原是中華職業教育社的全部教育宗旨?！叭狻敝溉怏w，也就是強健的體魄，做生產事業一定要有強健的體魄，生產事業要依靠人的勞動和創造來完成，這是從事生產事業的基礎。職業教育僅強調擁有強健的體魄是不夠的，不足以支撐生產事業發展，尤其是在國難當頭的時刻，民眾更要有“靈”的修養。所謂“靈”的修養，就是公民道德、國家觀念、民族意識等精神層面的品格。培養受教育者的公民道德，提高他們的民族意識，增強國家觀念，從而在社會上盡公民的責任。職業教育就是要“靈”與“肉”兩方面同時兼顧，二者缺一不可。

在福建召開的中華職業教育社社員大會及全國職業教育討論會上，江恒源對職業教育的真正意義和使命給出明確的定位，他指出：“職業教育，不僅授予學生以謀生技能，解決個人生計問題，便算了事。固然，個人生計問題，能得正當解決，社會上消除許多亂源，也是很好;但職業教育，絕不能以此自滿自盡，所以于訓練職業知能是，對于學生的人格道德，一定加以精密的陶鑄，務期養成‘社會服務的精神。”[5]

在教育部民眾教育干部人員講習班演講上，他強調“一個人絕不是只圖吃飯就算完成人生;吃飯以外，還要盡公民的責任。無論中外教育者，都認為職業教育，不僅授予被教育者以職業技能，同時還注意于公民道德”[6]。為更加全面的闡釋職業教育的深刻內涵，1932年7月20日江恒源在山東省教育廳主辦的教育行政人員訓練班上進一步指出開展職業教育的目標為，“一謀個性之發展;二為個人謀生之準備，使無業者有業，有業者樂業;三為個人服務社會之準備;四為國家及世界增進生產力之準備。”[7]

個人發展與社會服務猶如鳥之雙翼、車之兩輪，共同構成職業教育的發展使命。這打破了當時社會中對職業教育就是吃飯教育的片面理解，厘清了職業教育的本質內涵，對糾正國民關于職業教育在思想上長期存在的偏見，樹立正確職業教育觀念起到重要作用。

江恒源認為，職業教育的范圍，橫向來說涉及社會上的各個行業，各個領域，范圍尤其廣大，包括“農業教育、工業教育、商業教育、家事教育、公職教育（如文書員等公共機關人員）、專業教育（如律師、醫師、教師、新聞家及其他職業，需要高等訓練者）等六種”[8]。從縱的方面看，就是關于受教育程度的問題，其程度可分為三個階段：相當于高級小學程度者;相當于初級中學程度者;相當于高級中學程度者。就廣義而言，“中等教育以上之?？茖W校就列入職業教育的范圍”[9]。橫的方面涵蓋社會各個領域，縱的方面包涵不同層次。此外，從職業教育的方式上講，江恒源認為，“不僅是正式職業學校，此外要加上職業補習教育，并且補習學校以外，還要加上各形式的訓練班（訓練班也應該屬于補教范圍以內）更要加上一些社會教育方面關于指導啟迪民眾經濟，生產職業服務等知能的一切工作。除此以外，還有社會性的職業指導工作?！盵10]江恒源從縱橫兩方面和職業教育方式上對職業教育的范圍進行全面闡釋，為職業教育建設與發展劃定了邊界并指明了方向。

二、關于職業教育的問題及其發展重要性

（一）職業教育的問題

江恒源認為，當時職業教育制度和機構建設不完善。職業教育僅存在為數不多的職業學校教育，職業教育教師嚴重匱乏。他指出，“辦理職業教育者，對于職業教育師資，往往不甚重視，以為凡是習過農工商之人，皆可充任職業教員。同時培養職業師資，亦無適當教育機關專負其責?！盵11]

教育與失業并存。在內憂外患的處境下，有識之士紛紛尋找救國之路，教育救國成為眾多民眾振興中華的良策。作為教育的一部分，職業教育在當時并沒有得到民眾應有的重視。江恒源指出，“職業界不信仰學校，不高興延用職業學校畢業生”[12]。在許多民眾的觀念中，職業教育被視為吃飯教育，受到輕視和偏見的，而且這種情況在當時成為社會的主流，因此職業教育的發展較為緩慢。

民眾將職業教育狹隘的認為僅僅是職業學校教育，因此接受職業教育的學生，均從學校畢業，但孤立的職業學校教育并沒有考慮到社會上對該種職業的需求狀況。江恒源指出，“所造就之人才，智識，技能，品性方面，皆受人指摘，不能副職業界中人之期望?！盵13]忽視畢業生的就業形勢，盲目培養學生，使得大量畢業生在社會上找不到適當的工作，形成畢業即失業的不良局面。另一方面，就業與社會環境，經濟發展狀況存在著較強的相關性，因“工商凋敝，農村經濟破產”，經濟處在崩潰邊緣，吸納勞動力的能力不足，因此呈現出教育與失業并存的局面。

（二）職業教育的發展重要性

江恒源認為國家整個教育政策和建設分為國民教育、人才教育、職業教育三類，其中職業教育關系到整個國家整個民族的生存要素，是全部教育體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14]。他對中國當前教育的現狀進行深入剖析發現，“凡已受過小學教育不能升中學，已受過中學教育不能升大學及專科之青年，或則已入農工商及其他各界學習職業，則仍在社會間浮動游離，更有習業多年，知識技能，亟待補充的職業界分子，與夫欲入職業界而技能尚未充足，亟需加以訓練之分子。綜計一切，人數決不在少?！盵15]如果對這部分民眾進行合理的改造和教育，則可以成為國家建設的重要力量，若任其發展，順其自然，不僅會增加國家內耗，而且會擾亂社會各個方面的生產和建設，成為社會隱患。江恒源認為“如此一正一反，其利害關系何等重大”[16]，因此他主張大興廣義的職業教育。

他指出，在國家層面，中國最大的國情就是貧窮;在社會層面，中國最大的病癥就是思想愚昧。要拯救貧窮就要建設民族工業，振興產業。要振興產業單有工程師、銀行經理、高等技師是不足的，還應該有大量中級以下的一般職業者參與國家經濟建設，而造就大量的中級以下一般職業者必須依靠廣泛的職業教育。江恒源認為，“普通的一般工人，知識很低，他們對于社會上種種創設，也都是茫然?！盵17]思想上愚昧，便容易受人壓迫，容易受人誘惑，如果不能調整當前的現狀，中國的產業不能增進，社會的治安也要發生問題，“職業教育就是救愚的良策。他要使一般農工商有好的技能，好的人格，產生好的結果，換句話說，就是要養成一般好的國民。這樣，國家才有進步，社會也會向上了?！盵18]

江恒源認為，“國難當頭，舉國悲憤，民族自救，此其時矣?！盵19]強烈的社會責任感驅使著他勇擔民族重任，力圖通過職業教育挽救民族危機，振興中華。在國家面臨嚴峻形勢之際，江恒源將期望更多的放在青年人的肩上，他認為“吾儕一方面應提倡合理有效的職業教育，以養成大多數能謀生又能服務的青年，‘使無業者有業，有業者樂業”[20]。同時他還強調，“把職業教育的內容，力謀充實，把職業教育的范圍，力謀擴大，庶幾能借職業教育的途徑，以達自救救國的目的?！盵21]

三、關于職業教育的分類

為更好的實施職業教育，實現職業教育的目標，江恒源將職業教育的方式劃分正式的職業學校教育、職業補習教育、特別的職業教育、職業指導四類，四位一體同步推進，促使職業教育穩步向前發展。

（一）職業學校教育

江恒源認為，正式的職業學校教育是職業教育的基礎，在全部職業教育中居于首位，它包括：專設的職業學校，如農業、工業、商業等初高級職業學校;設有農、工、商科的高級中學以及設有職業科的初級中學等;設有職業專修科的大學或?？茖W校[22]。這三類職業學校教育都是以社會需要為前提，培養社會需要的有用人才。因此他提出設立職業學校之前務必掌握職業界人才供求狀況，“希望政府特設機關，專事調查，統計職業界人才之需求供應的實況，以備辦理職校者作有力之參考?！盵23]

在課程內容方面，江恒源指出職業課程的內容除了傳授職業知能以外，對于公民訓練、體格鍛煉等都應該負有相當的責任，“應一次為原則的規定”[24]。在此原則指導下，他將職業學校的課程分為三類，一為基本學科、普通學科及有關系學科，包含公民、人文及工具等科目;二是職業學科，它是職業教育的中心，它以職業理論方法等知識為主題;三為職業實習，這是培植生產技能的唯一方法[25]。他認為“課程的意義實包括學生的全部活動，全部生活，并不僅指課堂里面的活動而言”[26]。他強調，“工學并重為一切職業課程的標準，由工而學，即工即學，學不離工，工進學進，工好學好，都以做學教合一為方針?！盵27]

在職業學校選址建設方面，江恒源強調學校的設立務必遵循因地制宜、實事求是的原則。他認為“要在一個地方設一個職業學校或者職業科，須先看當地情形，詳細調查，然后按實際需要設一個某種職業學校，或某種職業科”[28]。為探尋農村致貧的真實原因，謀改善農村的生活之策，他以江蘇省為對象，深入基層，實地走訪17個縣，了解農民生活的真實狀況，認為中國農民之所以窮的原因是“沒有人替他們去設法防天災，消人禍，他們自己哩，又多半是目不識丁，異常愚昧，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做結團體，謀自衛，祛災患，至于怎樣去改良種子，增加產量，更說不到，當然只落得了一個‘窮的結果”[29]。根據調查出來的真實情況制定相應的對策和措施，這是江恒源開展職業教育的重要方法，在職業學校選址建設方面也依然要遵循這一規律。

（二）職業補習教育

江恒源認為“在抗戰建國過程中，要普遍增加生產，改進一切職業，僅有職業學校，決不能負此責任，惟有運用多元的職業補習教育，方可以路路皆通，效宏利薄。因為補習教育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卻能伸張到社會各層，使人人滿其欲望”[30]。江恒源甚至認為，職業補習教育“或者競可以和正式職業學校教育已成‘分庭抗禮的現象”[31]。

江恒源指出，職業補習教育的內容要尤為充實，“因為他的任務，不僅僅是職業技能及常識的補授，同時對于公民道德的陶冶，本國文化的發揚，個人人格的修養，愛國心的激發，以及體格的鍛煉，均宜十分注意”[32]。江恒源認為，補習教育根據其不同目的可分為職業補習教育和普通補習教育。他將職業訓練、人格修養、體格鍛煉（包括軍事訓練）作為補習教育的三大目標和三大支柱。江恒源進一步強調“一定要平均發達，無所偏倚，要交互為用，調劑得宜”[33]。通過職業補習教育，受教育青年獲得完全的訓練，實現謀生與做人的同步發展。在辦理職業補習教育時應注意：以生計教育為中心，同時注意文字教育、公民訓練及品格陶冶等;一切設施如程度、年限、設科、授課時間等，應富有彈性，應根據地方情形及學員需要而定;教材務必審慎選擇，注重實際，并重探取精華[34]。他指出職業補習教育的對象應兼顧各方面，不能僅僅局限于有志上進的青年，對于農村十七八歲未能進入學校教育的青年、高小畢業、初中畢業無事可做的青年應特加注意職業訓練，“亟須補習一些職業知能，更宜藉此種補習教育機關，來代替職業學校?！盵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