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增長勢頭強勁地區秩序加速演變

鐘林

內容提要 2017年南亞地區經濟增長勢頭強勁，各國政治社會轉型進程深入推進，但不平衡發展特征突出，部分國家局勢依然艱難反復。美國推出阿富汗和南亞新戰略，深度介入地區事務，牽動地區格局和秩序加快演變。“一帶一路”建設穩步推進，中國與南亞國家友好合作繼續走深走實。

關鍵詞 南亞；地區秩序；轉型；“一帶一路”

DOI： 10.19422/j.cnki.ddsj.2018.02.014

2017年是南亞形勢發展變化的關鍵一年。地區經濟增長提速，各國轉型進程分化明顯，地區格局秩序加速演變。這些新特點、新趨勢與全球變革發展潮流交織互動，正深刻影響和塑造著地區發展面貌，引起國際社會廣泛關注。

地區國家經濟變革提速

整體增長勢頭強勁

在全球經濟復蘇的大背景下，南亞各國深化以市場、開放為導向的經濟變革，內生需求強勁，基礎設施投資增加，出口明顯改善，外商直接投資流入增加，經濟率先企穩反彈。世界銀行預計地區經濟全年增長6.5%，增速連續八個季度領先全球主要經濟板塊。2018、2019年南亞GDP增長將達到6.9%、7.2%，繼續居全球前列。[1]

印度經濟變革進入“快車道”，關鍵領域改革相繼落地。《商品與服務稅法》于2017年7月實施，這一“歷史性的重大改革”舉措正式落地。修改外國直接投資政策，進一步放寬了零售、建筑、航空等行業外資準入，拆除壁壘、放松限制、改善營商環境等改革舉措加快推進，改革力度超出預期。從改革實效看，印度投資、出口、通脹率和外匯儲備等宏觀指標處于合理區間，增長勢頭穩健，增速居全球大型經濟體前列。受幣改和稅改等影響，印度經濟2017年第二季度GDP增速一度跌到5.7%，為2014年以來季度增幅最低點。2017年中以來，印度經濟增速顯著回升，截至11月份已重回6.8%高點。外國投資者繼續看好印度經濟增長前景。2017年上半年，印度共吸引外國債券投資230億美元，同比增長19倍，外國直接投資也實現了近30%的高增長。2017年11月，國際評級機構穆迪將印度主權信用評級由此前的Baa3上調至Baa2，評級展望由積極上調為穩定。世界銀行在最新的《全球營商環境報告》中也將印度的排名提升30位至第100位，這是印度近年來提升幅度最大的一次。[2] 印度國內金融機構預測，印2017/2018財年增速為6.8%，2018/2019財年為7.4%，高盛則預測印度2018、2019年度的增長率將分別達8%、8.3%。[3]

除印度外的其他南亞國家整體也保持較快增長。受經濟變革提速、出口增加、基礎設施投資拉動以及國際產能轉移等因素影響，巴基斯坦、孟加拉國等后發優勢逐步顯現。巴基斯坦加緊落實“2025愿景”計劃，國家電網改造升級及電站、高速公路等重點項目建設取得實質進展，推動經濟企穩回升。2016/2017財年巴基斯坦GDP增長5.28%，創過去十年新高。孟加拉國政府以實現中高增長、跨越式發展為施政目標，推進市場化改革，改善投資環境。2016/2017財年孟加拉國經濟增速達7.28%，實現了12年連續超6%的快速增長，人均GDP達到1610美元，邁入中低收入國家行列。尼泊爾經濟走出了2015年特大地震災害以來的低谷，GDP增長率由上一財年的0.77%提高到6.9%，為23年來最大增幅。旅游、銀行和出口增幅分別達40%、30.53%、26%。斯里蘭卡政府重拾自由市場經濟政策，限制國有企業擴張，重點增加機場、港口等基礎設施投資，推進工業園區建設。但斯里蘭卡貨幣受國際金融市場波動影響連續貶值，致使內外債務負擔加重，國企整體虧損增加，2017年前三季度GDP增速下滑至3.7%。總體看，南亞近年來持續增長特別是印度經濟崛起，使其成為全球最具吸引力的投資目的地之一。

地區政治轉型深化

國別轉型進程分化明顯

南亞各國人民思穩定、思發展，以變革發展為導向的強勢政府或強人政治逐漸成為各國選民的“心頭好”。但受制度體制、權力架構、政黨格局等因素制約，各國政治轉型進程步調不一，各具特點。印度莫迪政府執政地位強勢，政黨格局朝更加有利于印度人民黨（簡稱“印人黨”）方向發展。在中央層面，印人黨贏得總統、副總統選舉，在議會聯邦院選舉中取得不俗成績，取代了國大黨65年來在聯邦院的優勢地位。印度歷史上首次出現總理和總統、副總統、各主要邦首席部長均來自同一政黨的局面。印人黨在2017年3月、12月舉行的兩次地方邦選戰中大有斬獲，在有“議會票倉”之稱、人口多達兩億的北方邦獲得壓倒性勝利。印人黨治下人口占全印人口三分之二，實現了從“印度教核心地帶”向全國范圍滲透和擴散。莫迪總理宣稱印度的“黃金時代”即將到來，著眼2019年大選提出在2022年前實現兩億人脫貧、建成“新印度”等宏大目標。在印人黨擠壓下，國大黨、左翼政黨及地方性政黨處境較為被動。國大黨在選舉中接連失利，執政地盤繼續縮水，尤其是丟掉議會聯邦院主導權，失去了制約印人黨的最后一塊重要陣地，其政治話語權進一步弱化。孟加拉國局勢相對穩定。哈西娜總理2009年以來連續執政至今，黨內支持基礎穩固，多措并舉、強勢施政，控局能力和個人威望提升。

南亞其他各國政局呈現不同階段性特征，朝野矛盾斗爭依然復雜，轉型、政治斗爭、恐襲、反腐等仍是年度熱詞。巴基斯坦政局波動較大，安全形勢不靖，轉型進展遲緩。2017年年初以來，朝野、軍政、政法等圍繞謝里夫家族涉嫌隱瞞海外資產案角力升級。7月，謝里夫總理被最高法院剝奪參政資格，被迫辭職，穆斯林聯盟（謝里夫派）面臨不少執政挑戰。尼泊爾2017年成功舉行包括地方行政機構、省級和聯邦議會選舉在內的三級選舉，初步搭建起聯邦制體制框架。這是尼2015年通過新憲法以來政治轉型取得的又一重大進展。最具戲劇性的變化是尼共（聯）和尼共（毛中心）兩大左翼政黨結盟參選，提出兩黨合并計劃。選后主要政黨格局發生重大變化，左翼兩黨最終獲聯邦議會眾議院接近三分之二席位，在全國七省選舉中贏得六省執政權。斯里蘭卡執政聯盟兩黨分掌總統、總理要職，合作基礎相對穩固，但雙方在施政上仍存在分歧。反對黨不斷對執政聯盟發起挑戰，各方圍繞憲政改革斗爭激烈。未來兩年是南亞國家政治選舉密集期。巴基斯坦、孟加拉國、馬爾代夫2018年將舉行大選。尼泊爾將于近期舉行議會聯邦院選舉，斯里蘭卡即將舉行地方選舉。不丹將舉行議會上院和下院選舉。印度2018年內舉行多個地方邦選舉并備戰2019年大選。阿富汗可能于2019年舉行總統大選。在競爭性政治框架下，各國選舉期不穩定、不確定性可能增大。

反恐形勢依然嚴峻

地區力量格局加快演進

恐怖主義已成南亞擺脫不掉的夢魘。2017年地區反恐形勢沒有明顯改善。阿富汗和解進程停滯不前，反恐行動進展遲緩。美官方報告稱，截至2017年8月底，阿政府軍與塔利班的武裝沖突次數同比增加了5%，阿政府控制能力處于2015年12月以來的最低水平，實際控制或影響全國56.8%的領土、63.7%的人口，仍有370萬人生活在叛亂武裝控制區，810萬人生活在武裝沖突區，分別占全國人口的11.4%和24.9%。[4] 2017年全球恐怖主義指數排名，阿富汗在最不安全國家中排名第二。[5]阿政府內部派系矛盾斗爭激烈，與塔利班對峙暫處僵持，國內局勢發展仍有較大脆弱性。巴基斯坦安全狀況再度反復，2017年年中拉合爾、塞赫萬等地多次發生重大恐怖襲擊，年底發生宗教政黨大規模抗議游行，極端勢力和思潮重新抬頭，反映出巴基斯坦反恐形勢依然吃緊。

美國在阿富汗反恐已進入第17個年頭。為擺脫被動處境，減輕包袱，美國寄希望于向盟友攤派責任，特別是拉近與印度關系，進而構建其主導的地區戰略安全框架。2017年6月，莫迪總理訪美，雙方再度確認建立“主要防務伙伴關系”，強調將反恐作為合作重點，加強情報共享與共同行動。美國敲定向印出售無人偵察機、C-17運輸機以及在印設立F-16戰斗機生產線等合作。8月21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對阿富汗和南亞新戰略，強調不會倉促從阿富汗撤軍，不再設置撤軍時間表，將根據局勢決定駐阿美軍規模和期限；確定打擊恐怖主義、維護安全利益是美國在阿富汗政策的核心目標，要求巴基斯坦停止庇護恐怖分子；進一步加強美印戰略伙伴關系，鼓勵印度在阿富汗問題上發揮更大作用。同時，美國重拾“印太戰略”，旨在從地緣戰略角度整合印度洋與太平洋地區，深化同地區重要國家的戰略安全關系；強調視美印關系為21世紀最重要的戰略關系之一，突出印在印度洋一側支持美“印太戰略”的支點地位。美國新推出的這兩大戰略均聚焦印度的特殊作用，提升了印度在中亞—南亞和亞太兩大地緣板塊的地位和影響。

印度借助美國戰略調整，進一步開展全方位外交，與日歐等大國加強互動。日本首相安倍于2017年9月訪印，日印雙方簽署15項合作協議，日承諾向印提供1900億美元低息貸款，支持印基礎設施、產業園區、工業走廊等大項目建設。莫迪總理先后訪問德國、西班牙、法國、俄羅斯、以色列等國家。同時，印度還于10月主辦印歐年度峰會，重點商討加強經貿合作、支持《巴黎氣候協定》、攜手打擊恐怖主義等。

印度加緊推進其周邊外交安全議程，擴大地區和國際影響。2017年與除巴基斯坦外的南亞國家密切高層交往，加快推進互聯互通，擴大政治、經貿、安全、文化等全方位合作。印度重視擴大與阿富汗合作，2017年11月邀請阿富汗總統到訪，雙方就建設空中貨運走廊、加強阿警察能力培訓等簽署合作文件。印度還成功獲得伊朗恰巴哈爾港一期管理權，開辟了進入中亞國家的戰略通道。

美國戰略調整、美印阿三方日益走近牽動地區戰略格局深刻演變。美國總統特朗普公開指責巴基斯坦反恐不力，暫停對巴20億美元軍援。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在反恐問題上頻生齟齬。印巴2017年在克什米爾實控線地區頻繁摩擦交火，圍繞反恐等問題在聯合國等多邊場合斗法。巴基斯坦內受政局變動沖擊，外有美印阿壓力，處境較為被動。

“一帶一路”建設穩步推進

中印關系迂回曲折

進入2017年以來，中國與南亞各國“一帶一路”框架下的務實合作不斷深化，彼此利益融合更為緊密。作為“一帶一路”的旗艦項目，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快速推進。拉合爾城市軌道交通橙線項目、薩希瓦爾燃煤電站、中興太陽能光伏園等交通、能源項目進展順利。其中中興太陽能光伏園一期30萬千瓦已經并網發電，薩希瓦爾燃煤電站已于6月投產。瓜達爾港、中巴產業合作園區等項目建設穩步推進。中國與尼泊爾于2017年5月正式簽署“一帶一路”合作備忘錄，尼正式加入“一帶一路”合作進程。中斯“一帶一路”合作重點項目取得突破。雙方排除內外干擾，于2017年7月正式簽署漢班托塔港特許經營協議，斯方已于12月6日向中方正式移交相關資產和經營管理權。科倫坡港口城、南部鐵路、南部高速延長線、科倫坡電視塔等重點項目進展順利。中孟務實合作項目逐步落實。雙方簽署的共建“一帶一路”特別產能、信息通訊、投資、海洋、人文以及反恐等領域合作協議進展順利，帕亞拉燃煤電站、中孟友誼大橋等重點項目建設進入實施階段。2017年12月7日，馬爾代夫總統亞明訪華，中馬簽署共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諒解備忘錄、中馬自貿協定等雙邊合作文件。馬爾代夫成為繼巴基斯坦之后，第二個與中國簽署自貿協定的南亞國家。印度迄今未參與“一帶一路”建設，但中印經貿投資等領域互補性強，增長勢頭強勁，前景看好。目前，中國已成為印度最大貿易伙伴，印成為中國在南亞最大工程承包市場和第二大投資對象國。2017年1—10月，中印貿易額達690億美元，全年貿易額有望突破800億美元，為近五年來新高。中國來自印度進口的增幅超過20%，對印出口則維持不變，兩國改善貿易平衡的努力取得一定實效。中國企業跟進推動雙邊產能合作，相關產業園區項目合作正在穩步規劃和推進。[6]

2017年也是中印關系經受考驗、迂回曲折的一年。年初以來中印關系波折不斷。印方4月份安排達賴竄訪所謂“阿魯納恰爾邦”（中國藏南地區），6月份印邊防部隊越過中印邊界錫金段進入中國洞朗地區，導致兩國邊防人員對峙，給中印關系造成嚴重影響。習近平主席與莫迪總理9月初在廈門會晤，就雙邊關系發展達成重要共識，為兩國關系沿著正確軌道向前發展指明了方向。12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委員楊潔篪和外交部長王毅分別赴印出席中印邊界問題特別代表第二十次會晤和中俄印外長第十五次會晤。中印都處于國家發展和民族復興的關鍵期，兩國堅持戰略溝通，不斷深化各領域合作，確保兩國關系朝著正確軌道健康穩定發展，符合兩國利益，符合兩國人民和地區的共同期待。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亞洲一局）

（責任編輯：張凱）

[1] 世界銀行：《全球經濟展望》， http：//pubdocs.worldbank.org/en/860951513888876878/Global-Economic-Prospects-Jan-2018-GDP-growth-data.xlsx.

[2] 《穆迪將印度主權信用評級展望上調至穩定》，http：//www.xinhuanet.com/fortune/2017-11/17/c_1121973468.htm.

[3] Goldman Sachs， 2018 global economic outlook As Good As It Gets， November 15， 2017， p.5. http：//www.goldmansachs.com/our-thinking/pages/macroeconomic-insights-folder/2018-global-economic-outlook-as-good-as-it-gets/report.pdf.

[4] Special Inspector General for Afghanistan Reconstruction， Quarterly Report to the United States Congress， Oct， 30， 2017， p.101，p.106. https：//www.sigar.mil/pdf/quarterlyreports/2017-10-30qr.pdf.

[5] The Institute for Economics & Peace （IEP），http：//visionofhumanity.org/app/uploads/2017/11/Global-Terrorism-Index-2017.pdf.

[6] 2018年1月3日，中國駐印度大使羅照輝在印度工業聯合會舉辦的“加強印中經貿合作和文化聯系”研討會上的講話，http：//www.fmprc.gov.cn/ce/cein/chn/sgxw/t1523484.htm；李柏軍，《以十九大精神為指引，開創中印經貿合作新局面》，原載印度《經濟時報》，2018年1月2日，http：//www.fmprc.gov.cn/ce/cein/chn/sgxw/t152348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