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
摘? ? 要: 晉侯蘇鐘是藏于上海博物館的一件文物,共16件,14件由上海博物館自境外購回,2件新出土于曲沃縣北趙村晉墓。晉侯蘇鐘共刻有355字的長篇銘文,介紹了周、晉的歷史,是研究先秦歷史的一個重要載體,然而晉侯蘇鐘究其本身也有很多學術爭議的問題,如銘文首句“隹(惟)王卅又三年”是哪位周王的三十三年,就牽涉了訓詁、紀年考訂的問題。研究一件文物必須正確處理文物自身性質功用、蘊含文獻和歷法天象之間的關系。這也是本文的重心所在。
關鍵詞: 鐘的用途? ? 鐘的銘文? ? 晉侯蘇與《史記·晉世家》? ? 西周月相與紀年
一、從“禮樂文明”的角度析“鐘”
鐘出現的年代有不同說法,郭沫若認為鐘乃周人所造,殷人無鐘,大概起源于昭王、穆王之世,其形制來源于古器中的鐸。從《詩經》中可以見到很多“鐘”的詩句,運用完全歸納法,歸納有9篇,列表如下:
可見,“鐘”最早作為祭祀禮器出現,應在西周時期,后流行于王宮之中,作為宴饗樂器使用,最后傳入了民間作為雅樂的樂器。由于國風的成篇時代比較遲,不具備很高的斷代性,但是通過《大雅》和《周頌》的詩句和小序就足以推定“鐘”的形成,并為“鐘”的功用提供最直接的線索。
根據出土文物,如藏于天津藝術博物館的“逆鐘”可知,西周時候的鐘多是成套的,構成一定的音階關系,按照大小次第排列,懸掛起來敲擊以奏樂,此種樂器在典籍中后演變為編鐘,其名稱始見于《周禮·春官·磬師》“擊編鐘”。古代文獻中記載的傳說則為五帝時期,如《呂氏春秋·仲夏紀·古樂》“黃帝又命令伶倫與榮將鑄十二鐘,以和五音,以施英韶。……帝嚳命咸黑作為聲歌九招、六列、六英。有倕作為鼙、鼓、 鐘、磬、吹苓、管、塤、篪、鼗、椎、鍾。”[1]《說文》卷十四:“古者垂作鐘”等等。
鐘的作用,從具體功用上說可以作為宗廟祭祀和宗族宴饗的樂器,亦可為軍中樂器;在禮樂制度中編鐘的數量與懸掛方法也有在貴族階層中分階層定名位的作用,晉侯蘇鐘的作用則是一般容器里的禮器用途,即于其上鑄銘文專以記功烈,其上記載的銘文中出現的鐘的主人“晉侯 ”及晉國歷史成為出土文獻與出土器物之間的首個結合點。
二、晉侯蘇鐘的銘文隸定
晉侯蘇鐘銘文為金文(如右圖),識讀隸定后大約有355字,隸定后仍有很多古字和異體字。也有一些字考證后可以為紀年研究以及基本史實提供佐證。
通過銘文的隸定,我們可以發現這篇銘文記錄史實事件層次非常鮮明,有層次感,可以很好地代表了西周時期文獻的記敘性強、邏輯清晰的特征,也充分說明了“鐘”在當時也有記錄歷史的作用,仍然屬于王官禮器使用,由此可以推斷刻寫在“鐘”上的史實或者事件應該是正式的,看同時期的出土的“鐘”,上文提到的“逆鐘”記錄了三月庚申叔氏的命辭;前865年出土的“宗周鐘”,現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被認為是現存甬鐘最大的,“宗周鐘”記載了南國服孽進犯中原,周王朝反擊并奪取城池,最終收伏南夷東夷,二十六國來朝。銘文體勢宏闊。由此可見周代特別是厲王時期“鐘”記載事件的完整。由此對“晉侯蘇鐘”銘文中爭議之處進行辨正也體現了一定的價值導向。
在銘文中,有一個“霸”字值得探究,“霸”指月亮的有光處。《說文》:“月始生,霸然也。承大月,二日;承小月,三日。從月, 聲。《周書》曰:哉生霸。”段玉裁注:“月始生魄然也。霸、魄疊韻。承大月二日,承小月三日。《鄉飲酒義》曰:月者三日則成魄。正義云:前月大,則月二日生魄;前月小,則三日始生魄。馬注《康誥》云:魄、胐也。謂月三日始生兆胐,名曰魄。《白虎通》曰:月三日成魄,八日成光。按巳上皆謂月初生明爲霸。而《律歷志》曰:死霸,朔也。生霸,望也。孟康曰:月二日以往明生魄死,故言死魄。魄,月質也。三統說是,則前說非矣。從月聲,普伯切。《書》音義引《說文》匹革反。古音在五部。《漢志》所引武成、顧命皆作霸。后代魄行而霸廢矣。俗用爲王霸字,實伯之叚借字也。《周書》曰:哉生霸。《康誥》《顧命》文。”
“霸”通“魄”,為月輪旁邊有微光。(《佩文韻府》:“《禮記》‘月者三日則成魄,《疏》‘魄謂月輪生,旁有微光也。”)《說文解字注》里對于“生霸”有兩種解釋,第一種為二日或三日,即月初;另一種“生霸”的解釋為“望日”,“死霸”則對應月初。由此可見,“霸”字對于紀年歷法尤為重要,在商周時期是一個重要的記日術語。
三、晉侯蘇與銘文中的“王卅又三年”考釋
(一)“晉侯蘇”概述
“ ”形似“蘇”的繁體字,文獻中有晉侯名“蘇”的記載。“釐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十八年,釐侯卒,子獻侯籍立。獻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費王立。”《史記索引》在“子獻侯籍立”下注曰:“《系本》及譙周皆作‘蘇。”[2]“蘇”,繁體為“蘇”,在《說文·艸部》中釋義為:“蘇,桂荏也。從艸,穌聲。”《廣韻》:“素姑切,平模心。魚部。”“穌”,《說文·禾部》:“穌,拔取禾若也。從禾,魚聲。”《漢語大字典》(第5版3225頁):“同蘇。”“籍”,《說文》:“籍,簿書也。從竹,耤聲。”《廣韻》:“秦昔切,入昔從。鐸部”蘇,上古為心母,魚部字。籍,上古從母,鐸部字。心母和從母聲相近,魚部和鐸部韻對轉,二字相通。《天馬—曲村遺址北晉侯墓地第二次發掘》認為晉侯穌即《世本》的獻侯蘇,并指出“穌、籍二字古音相近,籍可能是穌字之誤。”這一觀點現在已經得到公認,晉侯蘇身份的確定有利于對銘文內容的考訂。銘文首句“隹(惟)王卅又三年,王寴(親)遹省東或(國)”記述了周王的外出活動,隨后記載了晉侯蘇受命“ (率)乃左洀,伐夙(宿)夷”并接受周王賞賜。根據《史記·十二諸侯年表》,晉獻侯在位時,銘文中的“王卅又三年”應為宣王三十三年。又據《史記·晉世家》記載獻侯于宣王六年即位,十六年去世,致使晉獻侯生卒年的記載與銘文對晉侯事跡的記載產生矛盾,晉侯蘇鐘的“晉侯”年代未能確定。
(二)先秦兩漢紀年月相辨析
根據對“霸”字的考校,可以得知“既生霸”是一個可以推定時間年月的術語。關于古代紀年,在先秦春秋時期多用“歲星紀年”,根據木星的旋轉推定年份,如《楚辭·離騷》中“攝提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可以通過句中的“攝提格”“庚寅”推算屈原的出生年份,可見古人對于星宿天文紀年的重視和利用。在紀日上,西周多以“月相”紀日,因為月亮的圓缺和明亮都極易為肉眼所見,而且月圓月缺的周期時間相對固定,易于測算。太陽的升落表示一日,寒暑天氣的變化表示一年,而月亮圓缺的輪回長度恰好在二者之間。因此月相紀日、紀月都更為確切。就出土文獻看,很多甲骨卜辭中都由月相觀測的符號。
對于月相記錄方法,有定點、分段、點和段相結合。紀錄月相的詞,古人多有“既生霸”“初吉”“既望”“既死霸”。根據西周其他出土文物也可以從銘文中找到這些紀月的詞,如忽鼎“四月既生霸在丁酉”、靜簋“雷八月初吉庚寅”。可知當時月相紀日的普適性。
匯集各家觀點如下表:
根據上表可以大致看出“定點說”“分段說”“點段結合說”具有明顯的差異,而這種差異的產生,也為“晉侯蘇鐘”年代帶來“宣王”“厲王”兩種不同的說法。而依據“霸”字的考訂,可知“霸”為月亮剛剛升起,“月始生”,而“既生霸”從語言學角度看指月亮剛剛滿,即滿月之日。因此,單純從文字角度分析,“定點說”具備一定的依據。
且根據《尚書·周書·武成》篇曰:“粵若來三月,既死霸,粵五日甲子,咸劉商王紂。”《漢書·律歷志》引用了《武成》篇中的這句話并作了進一步詮釋:“是歲也,閏數余十八,正大寒中,在周二月己丑晦。明日閏月庚寅朔。三月二日庚申驚蟄。四月己丑朔死霸。死霸,朔也。生霸,望也。是月甲辰望,乙巳,旁之。故《武成》篇曰:“惟四月既旁生霸,粵六日庚戌,武王燎于周廟。翌日辛亥,祀于天位。粵五日乙卯,乃以庶國祀馘于周廟。”從這里可以看出,在東漢修史的時代,“死霸”“生霸”的概念和表示的日期與天干地支相結合,從而固定了下來。班固所采用的也是接近“定點說”的論斷。因此,定點說后世影響較大,也更有說服力。
(三)“晉侯”年代匯考
晉侯的年代爭議,在銘文中體現得是“隹(惟)王卅又三年”一句年份的對應和“王”的歸屬,由此牽涉到西周紀年問題,以及周代王朝的更迭,大體上有晉侯對應“厲王三十三年”和“宣王三十三年”兩種觀點,下文從出土文獻和天文月象兩個角度進行論證。
1.出土文獻
杜預《左傳后序》曰:“《紀年》篇起自夏、殷、周,皆三代王事,無諸國別也。唯特記晉國,起自殤叔,次文侯、昭侯,以至于曲沃莊伯。”[3]古本《竹書紀年》周紀有幽王三年、八年、十年的紀年,證明《周紀》終于幽王之滅。[4]所以按照杜預所說“特記晉國,起自殤叔,次文侯”,說明晉文侯與周幽王被滅的時間非常接近了。《水經注·洧水》:“《竹書紀年》:晉侯二年,周宣(衍)王子多父伐(鄫)[鄶]。克之,乃居鄭父之丘,名之曰鄭,是曰桓公。”[5]王應麟《詩地理考》兩次引作“晉文侯二年”[6],自《永樂大典》本《水經注》以下,《水經注》各本與校本皆作“晉文侯二年”。《漢書·地理志》顏師古注引臣瓚曰:“幽王既敗,二年而滅會(鄶),四年而滅虢,居于鄭父之丘,是以為鄭恒公。”[7]晉文侯二年即幽王滅后的第二年,鄭人滅會。再據《古本竹書紀年》與清華簡《系年》的記載,《左傳》昭公二十六年孔穎達疏:“《汲冢書紀年》云……幽王既死,而虢公翰又立王子余臣于攜。周二王并立。二十一年,攜王為晉文(公)[侯]所殺。”[8]清華簡《系年》:“曾(繒)人乃降西戎,以攻幽王,幽王及白(伯)盤乃滅,周乃亡。邦君者(諸)正乃立幽王之弟余臣于虢,是攜惠王。立廿又一年,晉文侯仇乃殺惠王于虢。”[9]兩個文獻證明了晉文侯二十一年當為周幽王滅后二十一年,所以晉文侯元年當為周幽王滅后之明年,即為公元前770年,比《十二諸侯年表》記載的公元前780年要滯后十年左右。這樣推算,晉獻侯的去世時間也應當后移十年左右,但是根據下表,依舊不到宣王三十三年的公元前795年。
2.月相推算
如果根據“定點說”,即“既生霸”代表滿月之日,銘文中“正月既生霸”戊午日是初八日,則“二月既望”壬寅為二十二日,“既死霸”癸卯是二十三日。根據張培瑜先生的天象表,六月乙卯是朔日,五月戊寅是晦日。推算出六月“初吉”是戊寅日,更符合厲王三十三年的情況而與宣王時期存在差距。
綜上,如果這種推算成立,無論《史記》關于晉國世系和時間的記載有沒有問題,晉侯蘇鐘對應周宣王都存在一些有待商榷的問題,未能完全成立。
因為西周晚期共歷厲、宣、幽三王,在位三十三年以上的還有厲王,還有一種說法認為“隹(惟)王卅又三年”應為厲王三十三年,若視為厲王紀年,則需從厲王奔彘的經過史實和年代進行梳理,從而對晉獻侯的身份加以考察。
(1)厲王奔彘時間
《史記·晉世家》載:“靖侯十七年,周厲王迷惑暴虐,國人作亂,厲王出奔于彘,大陳行政,故曰:‘共和。”[10]《周本紀》:“夷王崩,子厲王胡立。厲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榮夷公。……三十四年,王益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于是國莫敢出言,三年,乃相與畔,襲厲王。厲王出奔于彘。”[11]
《國語》:“厲王虐,國人謗王。邵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王不聽,于是國[人]不敢出言,三年,乃流亡于彘。”《國語·韋昭注》彘之亂,公卿相與和而修鄭事,號曰‘共和。凡十四年而宣王立。”[12]對“三十年”、“三十四年”、“三年”這三個數字,通常的理解是厲王即位30年時任用了奸臣,34年時任用了衛巫監謗,又過了3年,國人造反趕跑了厲王。這樣厲王的王位年數,前后數字相加便是37年。《史記》的材料來源于《周語》,《周語》的原文無載紀年,這是厲王三十七年奔彘的時間被質疑的原因,對于“厲王即位三十年”是通年還是當時在位的年數的理解也直接影響著奔彘的年份。《史記·晉世家》“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更號曰晉武公。晉武公始都晉國,前即位曲沃,通年三十八年。……武公代晉二歲,卒。與曲沃通年,即位凡三十九年而卒。”[13]這里司馬遷用“即位”一詞也可以表示通年。
其它文獻中也有一定證據證明厲王并不是三十七年奔彘。例如唐孔穎達的《毛詩正義》卷五“以為宣王之時始遷臨淄,與《世家》異者,《史記》之文,事多疏略。夷王之時,哀公弟山殺胡公而自立,后九年而卒。自武公九年,厲王之奔,止自胡公之所殺為十八年,而《本紀》云厲王三十七年出奔,計十九年,不及夷王之末,則遷說自違也。如此,則所言獻公之遷臨淄,未可信也。毛公在馬遷之前,其言當有準據,故不與馬遷同也”。清姚文田《史記共和考》作:“《周本紀》云‘厲王出奔于彘,周公、召公二相行政,號曰共和。《竹書紀年》則云‘厲王十二年奔彘,十三年王在彘,共伯和攝行天子事。二十六年,王陟于彘,周定公召穆公立太子靖為王,共伯和歸其國。”[14]提出了出土文獻與傳世文獻記載相牾的地方,古本《竹書紀年》中沒有厲王奔彘的年數,今本未必可靠。
《史記》中還有《世家》中記載的時間與《周本紀》和《十二諸侯年表》厲王奔彘的時間相抵牾。《史記·衛世家》:“貞伯卒,子頃侯立。頃侯厚賂周夷王,夷王命衛為侯。頃侯立十二年卒,釐侯立。釐公十三年周厲王出奔于彘。共和行政焉。”[15]共和以前二十五年,為頃侯立之時。且因厚賂周夷王,得為侯。故夷王后厲王之在位年數當短于二十五年。《史記·齊世家》:“哀公時,紀侯譖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靜,是為胡公。胡公徙都薄姑,而當周夷王之時。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怨胡公,乃與其黨率營丘人,襲攻殺胡公而自立,是為獻公。獻公元年,盡逐胡公子,因徙薄姑,都治臨菑。九年獻公卒,子武公壽立。武公九年,周厲王出奔居彘。十年王室亂,大臣行政,號曰共和。”[16]共和之前有武公九年和獻公九年,共計十八年,而獻公自立時厲王還未即位,所以按照《齊世家》記載共和之前厲王在位年數當少于十八年。
學者戚桂宴《厲王在位年考》一文通過梳理《周本紀》的內容和諸侯世家認為“厲王即位后十六年奔彘,十七年以后他已不在鎬京,厲王奔彘后十四年死去,奔彘前與奔彘后的通年為三十年。”[17]美國學者夏含夷《此鼎銘文與西周晚期年代考》一文,據元年、五年師 簋推定夷王元年為前865年,據大簋、大鼎推定厲王元年為前857年,得出厲王奔彘前在位16年的結論。此16年與“共和”的14年總計為30年。日本學者新城新藏在《周初之年代》中推算結果相同。而且可以支持以上見解的是,《史記·周本紀》曰:“共和十四年,厲王死,宣王立。”雖然“共和”時周厲王被逐而不在位,但并未廢除其王位,不然不會到其卒才立新王。所以將“共和”年數繼續當做厲王在位年數并非不可能。
但是此說需要將《周本紀》“三十四年,王益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的“三十四年”改為十四年,并且“而當周夷王之時”斷句屬下才能完全成立。對此,學者張汝舟《西周考年》一文說:“厲王在位年數,邵雍作三十七年,正是”[18],就指出了《齊世家》“而當周夷王之時”應屬上,與齊獻公自立的時間無關。由此可見,周代積年問題也對晉侯蘇年代的斷定造成影響。
(2)晉獻侯身份
據前面記載,厲王三十三年,在位之晉侯乃靖侯宣臼,晉侯蘇(籍)還只是侯孫,而鐘鳴說明他已為晉侯。為此,李學勤先生認為“銘文的晉侯蘇系他即位后的追稱。猜想編鐘的一部分原是他隨厲王作戰的勝利品,因此將之配成全套,作為紀念。俘獲的鐘不會有鑄好的文字,于是加以鐫刻,稱號也依刻字時的身份改變。”“晉侯蘇的身份還可以從銘文中看出來。他的作戰,一次是‘率厥亞旅、小子、 人先陷人,亞旅為眾大夫;另一次是‘率大室小臣、車仆……太室即宗廟,是指的蘇的祖父而言,他所率領的是侯的屬臣、車仆,只不過沒有直言罷了。”[19]“夏商周斷代工程”就采用了這個結論。裘錫圭在《晉侯蘇鐘筆談》中對此觀點提出質疑:“按:鐘銘似乎不大可能原原本本地去追記二十余年前之事,并按追記時器主的身分去改變他在當時的稱呼。而且鐘銘記周王的賞賜,有秬鬯一卣、弓、矢百、馬四匹等物,受賜者應是掌握‘祀與‘戎大權的一位君主,而不像是其祖為在位國君、其父也還健在的一位公孫。”
綜上所述,綜合考量“鐘”的功用和在周厲王時期的記敘價值,可以對一些史實進行進一步推敲,而晉侯蘇鐘的所屬和時間,存在很多說法與可能,結合基本天文常識推算,依據出土青銅器銘文和狀貌形態,以及其他史書旁證,發現“厲王說”的支撐更加具體,雖然沒有更加明確的證據指向另一方的絕對錯誤,但是從“鐘”產生和發展、厲王時期的記敘職能,其他史證,都可以推斷出“厲王說”更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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