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莉莉

我的背包里有一個獨立的內置袋,里面裝著一些信。每當我覺得人生很艱難的時候,我就把它們拿出來。一張張已經很破舊的紙,趴滿了童真的話。
時間那么久了,我還需要從它們那里汲取力量。或者說,時間那么久了,它們依然能給我力量。我曾把它們分享給身邊人,她們都認為那些語言美妙至極,說寫信的孩子們是天才、是詩人。它們來自我曾經相處過的藏區的孩子們。其實就是一些表達思念的話,詞語樸素得不能再樸素,但就是讓人念念不忘,衷心珍藏。
我一直把它理解為是世間難得相遇的溫情,是牽掛,是情義,是私人領域的情感,后來我看到一個詞:天真生產力。
看到它,是緣自微博上一位ID叫“我們1班王悅微”的賬號。博主是浙江省的一位小學語文老師,她經常把學生的作文放到微博上,通過文章,人們看到了不同孩子的性格。每個都是個性十足,純真、調皮抑或善良、狡猾,原汁原味。幾乎每篇作文都受到了關注,都成為了“網紅”,那些類似“頭發不算長,卻精神抖擻地直豎著,遠遠望過去像頂了一只海膽”、“如果將我出生的那一刻定義為擁有全部時間的話,時光確實從我手中流逝了,但如果將我死去的哪一刻定義為我擁有了自己全部時間的話,那么我一直都未曾失去過時間,而是一直在獲取時間”的表達,被網友們評論為“直奔諾貝爾文學獎”。
博主認為自己完全就是一個“野生的草根微博主”,沒有大V抱團轉發,沒有進行過刻意營銷,唯一的優勢是擁有一群可愛的小朋友們,他們是“天真生產力”,而她就是“童真捕手”。有媒體說,“它就像個大玻璃罐子,70萬粉絲圍過來,趴在罐子外頭往里瞅,巴望著能拾得些許童趣。”
人們如此期待來自小朋友的“天真”,是成年人的世界里很少再謀其面。在成人的世界里,天真與成熟似乎相違背。
越多人巴巴地趴在罐子外面,越讓人意識到童趣或者說天真于這社會的稀缺性。人們如此期待來自小朋友的“天真”,是成年人的世界里很少再謀其面。在成人的世界里,天真與成熟似乎相違背,它好像也不再是一個美好的詞語,人們或真或假地把它給走丟了。
學者劉瑜多年前在哈佛大學聽課,對方一次給了幾十門課程供她選擇,從“翅膀的進化”到“煙草的歷史”,她一時間覺得就像舉著一雙筷子,面對一場饕餮之宴,不知從哪下手更好。她由此產生感慨認為大學精神的本質,并不是為了讓人類變得深奧,而是恢復人類的天真。天真的人,才會無窮無盡地追問關于這個世界的道理。比如天真的達爾文,天真的愛因斯坦,天真的顧準等等,不勝枚舉。他們具有哪些“成熟的人”不屑一顧的“呆子氣”。“成熟的人”永遠在告訴你: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而合理的就是不必追究的。“呆子氣”具備的是:為什么?因為這些個為什么,人類文明和社會進步在一點一點地往前走著。
前段時間上映一部電影叫《大壞狐貍的故事》,一只想吃雞想到發瘋的狐貍被迫成了“雞媽媽”,三只小雞一心想當“嗜血狐貍”,它們制造出了一串串天真童趣的奇遇,讓人發現天真與善良是最天然的CP。有時候我覺得第90屆奧斯卡最佳影片《水形物語》也是一部與天真相遇的人文佳作,導演堅持少年時期所見所信所夢的天真,才有了這個人類與水中生物的故事。
你會發現,好的作品都有這樣的共性,都有一種天真力在背后,而很多優異的人也有這樣的能力,天真就是他們的生產力。社會氛圍越來越實用,當你發現如星星般散落于生活中的那些天真的人時,應該也會像“奴隸社會”公眾號創始人李一諾感慨她的朋友顏寧身上的天真一樣,“真的很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