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叢劍：搭建孕產婦救治網絡平臺

文/本刊記者 劉文生

建立實時在線多學科協同網絡平臺，集全國力量降低孕產婦死亡率。

徐叢劍 全國政協委員 復旦大學附屬婦產科醫院院長

全國政協委員、復旦大學附屬婦產科醫院院長徐叢劍在今年全國兩會期間帶來了關于孕產婦救治的提案。《中國醫院院長》專訪徐叢劍，細談孕產婦救治面臨的挑戰，他希望國家在全國層面建立一個孕產婦救治的實時在線多學科協同網絡平臺。

此外，徐叢劍還談到年輕醫生的收入問題和醫生工作時間問題。問題都是老問題，但他有著異于一般人的深入觀察和獨到見解。

降低孕產婦死亡率

孕產婦死亡率是衡量一個國家和城市健康水平的三大重要指標之一。中國孕產婦死亡率在不同地域存在巨大差距。2017年全國孕產婦死亡率19.6/10萬，全國最低的地區為上海，僅3.01/10萬，最高的地區則高出全國平均水平5～6倍，與上海的差距更是達到30多倍。

“這反映了全國各省區市孕產婦保健水平的嚴重不平衡性。”徐叢劍說，國家強調要解決不充分不平衡的發展問題，婦幼保健方面就存在嚴重的不平衡問題。

如何解決這一突出問題？徐叢劍認為通過網絡平臺可以幫助偏遠地區和基層單位規范地實施孕產婦救治，進而有效降低孕產婦死亡率。

他分析，目前全國一年出生1600萬～1700萬人口，按照孕產婦死亡率20/10萬計算，全國每年孕產婦死亡3000多例，以5個危重病例出現1例死亡計算，每年危重孕產婦搶救在1.5萬～2萬例之間，平均每天30～50例。

“這樣的量完全可以在全國層面建立一個高端實時會診平臺，集全國力量實時指導有網絡的地方進行孕產婦搶救。相信可以挽回一部分孕產婦的生命。”徐叢劍說，如果在這樣的努力下仍然不能挽救孕產婦生命，相信也會最大程度得到家屬理解，有助于緩解醫患矛盾。

“孕產婦死亡率下降不是哪一家醫院甚至哪一個省份可以解決的，應該動用全國的力量。當然其中要解決好一些細節問題，比如什么情況下通過什么途徑能夠快速提出會診，如何組織專家，如何做到專家隨叫隨到，實現異地不同學科專家同時在線，如何建立值班制度。”徐叢劍提出，國家層面做這件事要做到設備專用，人才體系建設、制度體系建設同步進行。

提升年輕醫生待遇

多年來，徐叢劍一直呼吁關注年輕醫生的收入問題。

在他看來，高年資醫生收入已經相對比較合理，在討論醫生群體收入問題時要特別關注年輕醫生。“年輕醫生對經濟方面的需求更加迫切，但他們的實際收入卻遠遠不能滿足生活需要。”徐叢劍說，醫學是需要全身心投入的行業，對醫生的專注性要求比較高，應該讓醫生衣食無憂、心無旁騖地工作，即使年輕醫生，也應該衣食無憂。

國際上，高年資醫生和低年資醫生的收入差距在4倍左右，而在中國，40倍差距都是正常現象。很多人認為剛畢業的醫生不應該有那么高的收入，這樣的觀點顯然忽視了醫學專業和醫療行業的特殊性。醫學生大學期間課程量比其他專業大，學制比其他專業長，畢業后所承擔的責任比大多數專業都要重，所遵循的規則比大多數專業要多，所承擔的風險比大多數專業要高。

“在這種情況下，適當拉開年輕醫生和同年資、同年齡其他行業從業者的收入差距是合理的，這實際上也是整個社會對自身健康負責的表現。”徐叢劍表示，和別的行業收入一樣，反而是一種不公平。

如何提高低年資醫生收入？徐叢劍給出建議：一是政府加大對醫院的投入；二是國家出臺強制性的措施，要求醫院必須保障年輕醫生的收入。他還特別提醒，調整年輕醫生收入不是單個醫院可以完成的任務，要全社會統一，至少一個城市要步調統一。因為如果只是部分醫院只提升年輕醫生收入而不提升高年資醫生收入，會導致高年資醫生流失。步調統一可以減少這種沖擊。

設定醫生工作量上限

醫生工作負荷重是很多代表委員關注的話題，徐叢劍有自己的看法。

“高年資醫生對醫學事業的執著追求，讓他們常常盡自己的努力多看一些患者，但過度強調一個方面，會帶來不良后果。”徐叢劍直言，高年資醫生的工作和社會責任不僅僅要求他們直接為患者解決病痛，還包括指導下級醫生、考慮醫學發展問題。甚至包括保重自己的身體，國家培養醫學人才付出了代價，醫生不能以健康的身體狀態和心態參加工作本身就是不對的。

作為院長，徐叢劍時常勸解醫院高年資醫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留下一些時間考慮學術發展、培養年輕醫生。留一些空間、留一些工作讓年輕人去做。

醫生工作時間跟薪酬呈正相關關系，這難免讓外界形成誤解，醫生這么忙都是為了掙錢。雖是誤解，但有一定的引導性，醫生隊伍里也常有人說，某老醫生還在拼命掙錢。徐叢劍認為要設法改變這種觀念。他建議政策層面做作出規定，對不同層級、專業的醫生，逐步設定直接參加醫療活動工作量的上限。

徐叢劍知道一個確切的例子，美國有一項規定，醫生每年看的宮頸病理學片子不能超過2萬張，平均每個工作日只看60～70張。在國內，很多醫生每天門診看的病患都超過100例。美國政府如此規定是出于兩方面的考慮：一方面限制患者對醫生的過度要求，一方面限制醫生不顧能力和身體狀況，長期超負荷工作。

醫生超負荷工作的一大原因是承擔了很多不該自己承擔的工作。目前，醫護比距合理比例還有很大差距，不同類型的輔助人員尤其是能擔任醫生秘書、助手的人員奇缺，這導致醫生把很多精力浪費在了一些瑣碎的工作上。

徐叢劍多年前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一家診所看到，門診中一組三個醫生，配了8個護士，當患者在等候時，護士會做很多就診前的工作，等患者看到醫生時手里已經有很多資料，包括疾病的科普宣傳、提供給醫生的各種信息。

10年前徐叢劍在韓國看到一個醫生一上午看了50個門診患者時不禁吃了一驚，國外醫生也看這么多患者嗎？仔細研究才明白，那個醫生門診前有一天時間在家里工作，那之前已經有助手把患者病史等資料錄入系統，一些基礎性的檢查也已完成，醫生可以在家研究50個患者的疾病情況，然后決定每個患者需要多長時間，這樣門診當天不僅可以做到準確地分時就診，還能為患者提供精準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