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玲(莆田工藝美術城管委會,福建 莆田 351100)
我國古代有著輝煌的家具設計史,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涌現出了許多兼具實用性和藝術性的家具設計作品。長期以來,中國古典家具都被當作中國古典文化的一種體現,其設計風格與設計內涵相對單一。但對一系列中國古典家具進行深入的研究我們發現其中也不乏外來文化的縮影。從設計角度來看,家具設計并沒有明確的設計思路和客觀的設計思路,因此,只要當家具設計符合人類生活習慣時,其設計風格便將得到一定的發展。雖然外來文化在中國古典家具中的體現較為隱蔽,但我們還是可以從中窺見不同文化的碰撞對中國古典家具的設計藝術風格的影響。為突出外來文化對中國古典家具發展的促進作用,本文將借助中國古典家具體系中幾個受到文化影響的重要變革來加以說明。

圖1 蓮瓣紋(云岡石窟 9窟)

圖2 卷草紋(南京梁蕭景墓碑)

圖3 唐代石觀音菩薩像腰鼓形坐墩

圖4 石刻阿彌陀佛蓮花座

圖5 交椅
佛教文化對我國古典家具的影響十分深遠,佛教文化以其獨特的精神魅力影響著我國古典家具的各個層面,但其對我國古典家具的影響主要還是體現在裝飾題材之上。在佛教文化流入中國之前,中國家具的裝飾題材還停留在巫術思想層面,云紋、神獸、升天等是當時中國家具的主要裝飾題材。魏晉時期,印度佛教主要宣揚“因果報應”“生死輪回”“眾生平等”等思想,這無疑使當時民眾的超脫思想得到了寄托。自那時起,裝飾則不再被普遍當作一種統治階級專用的工具。這一時期我國古典家具的裝飾題材呈現出了濃重的宗教色彩,與佛教文化相關的裝飾風格也逐漸流行起來。雖然龍、鳳、虎、云氣以及宮廷宴樂場面仍在家具裝飾題材中占據了一定地位,但蓮花、忍冬、火焰紋、蓮花紋、卷草紋、飛天、獅子等具有濃厚佛教文化色彩的裝飾題材也日益盛行了起來。從這類裝飾圖案的形態上來看,常見的蓮花紋(圖1)一般呈近于飽滿的圓形或方型,其行色豐厚且結構穩定;曲折盤旋的結構特征則是常見的忍東紋、火焰紋等卷草型紋樣(圖2)的顯著特點,其代表作品有唐代蓮花座的腰鼓型圓墩(圖3)和菩薩坐墩(圖4)等。
上述現象則表明當時我國的家具裝飾題材已從傳統的巫術思想中跳脫了出來,裝飾題材已由以動物紋樣為主體逐漸轉變成了由植物花草紋樣為主體。由此我們可以認為,中國古典家具的裝飾題材的變革與印度佛教文化的滲透具有密切聯系。中國古典家具裝飾題材既繼承了我國傳統的審美情趣又借鑒了外來的文化思想,其對于我國古典家具的發展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席地坐和垂足坐是自古至今我國起居方式的兩大時期。從商周到漢魏,我國的起居方式處于席地坐時期,其起居中心為蓆和牀,這一時期我國家具都普遍較矮。直至三國魏晉南北朝時期,我國人民的起居方式尚未出現較大的改變,但受到戰亂的影響,民族常被迫搬遷。這就為漢族文化與西北外域民族文化的碰撞提供了契機,自此之后漢族文化便逐漸受到了外來文化的影響。而外來文化對我國古典家具所帶來的變革則主要發生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在這一時期,伴隨著西亞少數民族的涌入,一批高足家具和垂足家具出現在了中原大地上。因此,相關學者便將這一時期形象地稱之為中國家具發展的轉折期。
“胡床”是西亞少數民族引入的高足家具中對我國人民起居方式影響最大的一種。與傳統意義上的“床”不同,胡床是一種由兩木相交叉組成坐具的構架而由繩帶交叉貫穿組成座面的一種家具。《資治通鑒》中這樣記載胡床,“以木交午為足,足前后皆施橫木,平其底,使錯之地而安;足之上端,其前后亦施橫木而平其上,橫木列竅以穿繩絳,使之可坐。足交午處復為圓穿,貫之以鐵,斂之可挾,放之可坐”。為便于游牧民族的生活,胡床具有便于攜帶的特點。
繼胡床之后,一種由印度傳入的名為“繩床”的家具亦對我國民眾的起居方式造成了顯著的影響。從其形態上來看,繩床與當代的椅子頗為相似。其實不論是“胡床”還是“繩床”,其最早都只由特定的人群使用,自其傳入中國之后我國人民才逐漸將其進行改造,以提升其適用性。以胡床為例,其最早只是西亞游牧民族為便于生產活動而使用的一種家具,后由“虜俗”流入我國,之后再在唐代由簡單的交叉折疊坐具發展成了具有坐靠的“交椅”(圖5)形式。由此來看,交椅的產生便是外來文化對于我國古典家具發展促進的具體體現。高型家具文化的流入對我國民眾的起居方式造成了變革性的影響,高型家具功能作用和形式結構的定型為我國明清家具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明代是我國古代古典家具的鼎盛時期,這一時代的家具既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又具有較高的實用性。家具的材質色彩和紋理是明式家具藝術風格的主要體現形式,這一時期的家具主要以木材為主。而鮮為人知的是,明式家具中大量運用的花梨木、紫檀木、紅木等均屬于“舶來品”的范疇。
隨著我國經濟文化的發展,自明代以來,我國的對外貿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為滿足生活需要,家具生產業已成為了當時手工生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且對于物質基礎富足的富商又或是統治階級而言,家具則不僅僅是生活必需品這么簡單,家具逐漸成為了購買力、藝術審美水平的重要象征。在這種社會環境之下,民眾對高品質家具的追求熱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明代初期,鄭和七下西洋,為高級木材的進口打開了渠道。盛產高級木材的南洋逐漸成為了花梨木、紫檀木、紅木等家具材料的主要供應地。在這樣的物質基礎上,明代的家具行業有了飛速的發展,家具的藝術性和實用性都得到質的提升,一大批紋理美麗色澤柔潤的家具涌現在了我國的家具市場之上。此外,在這一時期,家具制造技術也有了較大的突破,憑借小巧的構件斷面、精密的榫卯、復雜的雕刻和線腳加工工藝,我國古典家具走向了巔峰。由此看來,作為一種物質產品,物質條件的富足大力促進了我國古典家具業的發展。而正是這些來之不易的物質材料成就了明式家具,也造就了我國古典家具中的經典。
歐式建筑藝術自清代起逐漸流入我國,在17、18世紀歐洲盛行的建筑風格為巴洛克式和洛可可式。這類建筑風格的滲透對清代建筑、室內裝飾和家具均造成了較為重要的影響。從其藝術特點來看,巴洛克式主張豪華奔放,而洛可可式則主張繁縟精致。從清代的建筑和家具中我們可以明顯地感受到這兩種藝術風格對其的影響。作為宮廷建筑產物,清代家具在匯聚了全國三大名作精華的基礎上又吸收了歐式家具的設計風格和表現手法。就清代家具的代表流派——廣式家具而言,廣式家具表現出了用料粗大、形體厚實、造型獨特、雕琢繁縟等明顯的風格特色。廣式家具的發展得益于廣州地區的經濟發展,明末清初,由于沿海的地理位置,廣州傳入了大量西方技術。由此帶來的影響則是西洋建筑風格的興起,這一浪潮對家具的設計和生產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再加上廣州地區是優質木材進入中國的關口所在,廣式家具便有了良好的技術基礎與物質基礎。
而隨著工業革命的爆發,英國展開了工藝美術運用。部分西方國家逐漸意識到了家具的實用性和簡潔性,由此,繁縟的家具設計風格便逐漸走向了沒落。然而我國當時并未完全接受這一設計風格的轉變。因此,在清代后期,我國的家具業由鼎盛逐漸走向了低谷。綜上所述,清代家具雖吸收了歐式的設計風格和表現手法但卻沒有較好地吸收內化,而是過分強調其豪華富麗和繁縟精細,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我國古典家具的衰敗。
綜上所述,從我國古典家具的發展歷程中我們不難看出,外來文化對我國古典家具的發展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印度佛教文化、西亞名族文化、南洋家具材料、歐式設計風格等都大力促進了我國古典家具的發展。但同時我們也發現,如何對外來文化進行內化吸收是影響其促進作用的關鍵所在,為強化外來文化對我國古典家具的促進作用,相關人員應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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