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這個浮躁的世界玩，教育人應該怎么玩？

演 講 / 李 斌（蒲公英教育智庫總裁，《新校長》、《星教師》雜志出品人）

各位“同學”，晚上好！

這意味著我下一句要問：“你在哪個年級？哪個班？”還有一句：“你今天交作業了嗎？沒交作業的同學請站起來，到教室后面聽課……”這當然是一句不具約束力的玩笑話，雖然我們真的有一份會前“作業”期待您此刻或者會后能夠提交。事實上，從今天到12月2號我們既是同學更是同伴。

各位第四屆中國教育創新年會每一位在場的提問伙伴、研討伙伴、學習協作伙伴們，初冬的杭州，我們相遇成為同學，我在此祝愿這所只開辦四天的學校，成為你我教育人生不可或缺的支撐。

我是李斌，本次年會組委會的負責人。或許我還應該代表組委會用另外一個詞來稱呼大家：眾籌伙伴。因為這場會議的組織、內容，包括每一分開支，都是由在座各位分擔的。中國教育創新年會從2013年第一屆開始，就形成了這樣的組委會收支格局：基本上收入多少，開支多少。沒有政府補貼，也沒有組織者虧損，但我們做到了力所能及的高品質；而在座各位是經費與內容的眾籌者，是會議真實的平等的發起、研討、學習與協作伙伴。

剛才說了，中國創新教育年會從來沒有去爭取政府依靠，領導“背書”，財團基金支持，大家依然能夠每年一度如約相聚，盡管沒有海內外很多會議動輒幾千萬投入的“盡善盡美”，但年會的內容卻一年年越來越深度、越來越具體地影響著中國基礎教育的改革與創新，這是我們坐在一起的最大價值——以共享的精神，在參與中成長；也是這個國家在教育領域文化與體制進步，觀念與行動進步的真實寫照。

很多朋友會前都表達說，這真是一場高大上又務實接地氣的會議。但我想向您報告的是，中國創新教育年會從基因上是平凡的、草根的，是和相聚在場的2000多位普通教育人一脈相承的。當一群教育研究工作者決定不依靠任何背景的時候，就只有依靠一件事情去推動改革與創新：從心靈產出的愿景與設計，從意志孵化的行動和服務，從專注流淌的細節與品質，和您的情懷共鳴共振，和您的行動相互激發。

中國教育當然離不開頂層設計的架構，自上而下的規劃，行政力量的推動；也熱烈歡迎資本的投入、企業的參與以及市場的檢驗；但最根本、一以貫之的核心變革力量從來都是“細胞里的革命”，是自下而上的教育研究、教育創新，是無數教育人社群的價值篩選、相互促進，是更大范圍的研究與行動迭代，成果與方法共享……所以，一場會議，與其說它讓我們在其中找到了多少“學習的案例”，可靠的資源，不如說它更大的價值，是讓我們在其中發現了很多心靈支撐的伙伴：原來有這么多人都走在同一條路上，都在面對、思考、提出和致力于有效解決同樣復雜的教育難題。

所以說，教育真正的進步，一定來源于這樣一種偉大的精神格局：即便什么背景也沒有，我們依然能作出不一樣的教育來；教育真正的可能，一定來源于這樣一種清晰的行動方向：即便有無數的保障和依靠，但我們最不應該忽略的“源泉”，就是向自己的內心挖掘潛力；教育真正的希望，一定來源于校長和老師們這樣一種主動選擇的勇氣：“不跟這個浮躁的世界玩，我們怎么玩？”……

不跟這個浮躁的世界玩，我們怎么玩？這句話的版權是此刻坐下臺下的一位校長的。大半年以前我去到她的學校采訪，知道這位把學校在普通條件下辦得讓人驚嘆的校長，曾主動放棄了很多體制內的職稱評選、教育家評選，拒絕了各種名目繁多的榮譽和更好的去處。交流中她說了一句讓人深感共鳴的話，她說“作為教育人，你必須找到一種你自己的站位——不跟這個浮躁的世界玩，老師們該怎么玩？”

這就是我今天代表組委會提出以及試圖回答的問題。

教育很難。這個世界一切都可以失敗，唯獨教育必須“一個都不能少”；這個世界很多人都可以高妙空靈高談闊論，唯獨校長老師們必同時背負自己和全校孩子“沉重的肉身”；這個世界很多人讀不懂、并不理解教育，但都以為學校都可以像工廠一樣開辦和管理，或者像程序一樣“有輸入就有輸出”；這個世界給了教育太少的資源與空間，卻又期望她產出我們頭腦中想象的一切未來……所以，今天的教育，指揮棒越來越多，發聲音的越來越多，破罐子破摔的越來越多，過度焦慮的人越來越多，消極無奈加不切實際的人都在同步增多……世界走向多元的同時，也在變得空前的浮躁。

是的，教育很難，但誰讓我們不幸又萬幸地在這個時代，“投胎”做了校長，做了老師呢？

教育人應該怎么玩？這些年的討論、方向其實早已很清楚：無論如何，我們要學會去做“真正的教育”，做不被浮躁的指揮棒、輿論圈、利益、分數所左右，回歸本源的教育。無論如何，我們要做“美美的教育”，盡力讓學校美不勝收，努力使學習興趣盎然，全力助學生和老師都綻放最美的自己；無論如何，我們要做“有人的教育”，總是以人的根本發展為出發點，讓學生、老師站在教育的正中央；無論如何我們要做“有專業尊嚴的教育”，讓教育因專業的高度而抵達專業的尊嚴，讓真正的、美美的、有人的教育在校園內科學而有序地落地。

當然這樣一種“玩法”，無論你與我，都不應僅僅停留在口號與論壇里。還記得幾年前組織過幾場暑期對話，20多位校長專家躲到山里，關閉手機，圍繞著真正的教育、美美的教育、有人的教育展開深度對話。其中一位校長最后說到：這幾場交流幾乎是觸及每一位校長靈魂的，應成為我們教育人生的軸心時光，但我相信，只要回到現實，我們大多數人都會喪失在山上的勇氣。

我認同她這句話，因為支撐理想走向現實的，除了愿景，還包括三件事，正如我們今天坐在會場，除了描繪一所理想的學校，還必須同樣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第一，無論如何，我要背負，要下決心在最難的時候不逃離，不撂挑子說不干了，說回頭吧；

第二，無論如何，我愿意付代價，把委屈、受傷、不理解、無奈的等待、健康的流失當成理想教育“必要的獻祭”；

第三，無論如何，我要做文化、資源、能力、技術與團隊的準備，讓教育有觀念準備、有科學研究、有專業支撐，有團隊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我想說，這樣的背負、代價與準備，不是國家的要求，更不是領導的命令，而是我們生命的可能性向我們發出的召喚。前些日子讀到一位老師發的朋友圈，我很贊同他說的這句話，他說：無論如何，不要讓世俗的偏見定義我們自身，也不要被學校教育本身的復雜與艱巨所嚇到，我們永遠擁有一種自由，就是挺直腰桿，投身創造，通過挑戰世界上最重要、最復雜、最困難的事情，來證明我們作為人的價值。

所以，這些年，每一位正在勾畫“新學校”藍圖的人，您的心中一定正孵化一顆理想的種子。作為一個教育觀察與實踐者，我仿佛經常會看見這樣的畫面：不斷有理想主義的種子像我今天一樣站在臺上向全世界宣告——請看，這里有一棵多么偉岸的大樹……可是一開始，整個世界并沒有看到大樹，多數人看見的是一粒沒有任何可能的“小豆豆”。所以有很多人拿臭雞蛋扔你，拿洗澡水潑你，拿白眼瞪你……而漸漸地，你學會了沉默地背負這一切，如同一顆種子在沉默中被埋進了土里。然后你開始支付代價：破裂了、受傷了，你不再完整。你變成了根，只負責埋在地下，吸收養分，然后托起了一顆樹苗。

是的，這棵樹苗就是我們想要的教育。事實上，你今天孵化了什么種子，未來就將托起什么樹苗，托起一片什么樣的森林。

各位同學，你我這一代教育人正在醞釀的，不僅僅是引領這個社會的教育生態，更是一場兩千年來最為深刻的教育變革。所以，那些追求真正的、美美的、有人的、專業的教育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人。向您致敬，因為你默默背負了，你默默支付代價了，因為你終將真實成就……

尊敬的伙伴們，不跟這個浮躁的世界玩，我們可以一起玩！也許這個浮躁的世界，有一天也會像我們一樣玩！謝謝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