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經濟建設與我國東北地區經濟發展

近期，朝鮮半島有新變化，朝鮮宣布進入“經濟建設大進軍時代”。鑒于朝鮮半島局勢的多變以及目前地緣政治對經濟的影響，難免令人生出遐想。張五常先生2008年曾有“兩年內朝鮮必開放，二十年后經濟可達三個香港”的預言，考慮到朝鮮斷斷續續搞的經濟開發區，尤其是2013年出臺的“經濟開發區法”，也不能說張五常先生言錯。今次，朝鮮進軍經濟建設時代，張五常先生又言“朝鮮的開放將會改變國際貿易的秩序”，既見朝鮮地位的重要，又見張五常先生對市場經濟的推崇。如張五常先生所言得中，我國東北地區的經濟發展或東北振興將面臨難得機遇。

● 朝鮮可能是一個接近中等收入的國家，融入國際經濟體系的部分要素條件良好

朝鮮的經濟數據外界知之甚少，世界銀行的世界發展指標數據庫并沒有提供朝鮮GDP和人均GDP的數據。維基百科的詞條記載朝鮮2012年按照購買力平價（PPP）的GDP和人均GDP分別為400億美元和1800美元。韓國統計廳估計的2015年朝鮮國民總收入（GNI）和人均國民收入分別為34萬億韓元和139萬韓元，約合310億美元和1280美元。相較之下韓國統計廳的數據相對接近現實，因為對照越南的數據，按照世界銀行的統計，其2012年的人均GDP為1720美元，2016年的人均GDP為2180美元，而越南從1986年提出“革新開放”，在21世紀后又經歷了經濟高速增長，朝鮮的人均水平低于越南應該是合乎經濟邏輯的。朝鮮的工業和服務業雇傭了1260萬勞動人口中的65%，主要產業包括機械、軍工、化工、采礦、紡織、食品、冶金和旅游，相對而言，鐵礦和煤炭是朝鮮較為優勢的部門。按照朝鮮的人均水平和較高的非農產業就業比重，雖然離世界銀行2016年下中等收入國家2078美元的門檻尚有一定差距，但已接近中等收入國家的水平和結構。

朝鮮部分要素條件相對較好，為其進入經濟建設時代、融入國際經濟體系提供了基礎。朝鮮人口總量約為2300萬，而且作為一個長期實行社會主義的國家，正如當年的中國，對人民的基礎教育和基本醫療非常重視，有著較好的基礎教育體系和基本醫療制度。據張五常先生所言，朝鮮是地球上唯一的沒有文盲的國家，人口勞動素質相對較高。朝鮮有一定條件的基礎設施，有5200公里的標準軌鐵路，承擔了目前80%的客運和86%的貨運，現正準備建設時速超過200公里的高速鐵路，而且朝鮮的鐵路和中國及俄羅斯直接相連。朝鮮有較好的科技條件，通信技術方面有3G網絡，有基于Linux的紅星操作系統，信息安全技術相對先進，從朝鮮能夠造出火箭、衛星、核彈之類的產品看，已具備相應的工業基礎、空間技術和控制技術。根據韓國科技政策研究院的資料，朝鮮的科技計劃強調發展IT技術、生物技術、納米技術、海洋技術和等離子技術，朝韓雙方可積極進行雙方交流的領域有高分子化學、單碳物質、納米技術、數學、軟件、原子技術和火箭技術，韓國認為朝鮮在這些方面有較強的實力，有好的應用前景，但其裝備及技術人員需要改善。

● 中國企業的機遇取決于朝鮮經濟建設的進程，時間窗口非常重要

朝鮮的經濟建設給中國企業帶來的機遇，首先是朝鮮自身經濟社會發展產生的需求。朝鮮的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低，物質較為匱乏，生產能力不足。按照韓國統計廳2015年的數據，朝鮮的水泥生產量為667.5萬噸，發電裝機容量為725.3萬千瓦，每百人擁有手機人數為11.2人，與中國和韓國差距巨大（水泥產量、裝機容量和手機使用人數分別為韓國的七分之一、十三分之一和十分之一。中國同期的數據分別為23.5億噸、152527萬千瓦和94.5部/百人）。因此，朝鮮經濟發展水平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對于物質產品的需求大，擴張生產能力的動力強。朝鮮的基礎設施較為落后陳舊，發電能力短缺，而且電網落后，輸變電的效率損失大；交通基礎設施雖然有鐵路、高速公路、水路和航空，其中鐵路是最主要的方式，但是電力短缺制約了其效率，公路路況很差，在2.6萬公里的公路中只有724公里的公路是瀝青路面，民航運輸業務基本可以忽略。

朝鮮的經濟建設給中國企業帶來的另一方面機遇，是朝鮮融入世界經濟體系后，其在國際產業分工體系中的地位所產生的機遇。如果朝鮮的經濟建設遵循發展中國家參與國際經濟的一般規律，將會尋求并獲得國際產業上的一個分工地位，實現該產業部門的專門化，就如改革開放早期的中國在服裝、玩具、小家電方面的大量出口。朝鮮若能盡快確立該優勢出口部門，無論是對于朝鮮還是周邊地區的國家，包括中國東北地區將產生重要的影響，帶來產業配套和共同發展的機遇。朝鮮有2300萬人口，人均收入和勞動力成本較低，而勞動力素質較高，按照比較優勢，應該發展勞動力密集的產業，如包括食品、服裝、玩具、家電在內的日常用品制造業。但在這些細分行業內，朝鮮面臨激烈的國際競爭，以服裝行業為例，目前主要的服裝出口國家，如孟加拉國2016年的人均GDP為1030美元，印度1861美元，越南2180美元，南美的海地730美元，洪都拉斯853美元，相較之下，朝鮮的勞動力成本并不具備優勢。未來朝鮮較有可能實現專門化的產業是家電、部分消費類電子產品以及汽車配件。第一，朝鮮的基礎教育比較好，勞動力文化素質較高，有從事較為復雜勞動的基礎條件；第二，與服裝產業不一樣，該部門在東南亞和南美國家也沒有形成生產能力，朝鮮有趕超的可能；第三，朝鮮周邊的中國、韓國以及日本在家電、消費類電子以及汽車產業具有極強的產業競爭力，有向周邊地區轉移的能力和動機。

中國企業需要抓住朝鮮推進經濟建設的關鍵時間窗口。朝鮮的經濟建設置于朝鮮半島和東北亞地緣政治的大背景之下，難免會有反復，而且由于韓國與朝鮮在語言、民族等方面的自然聯系，如果朝鮮快速推進經濟建設，韓國企業會有一定優勢，因此，中國企業應該選準產業，抓住關鍵的時間窗口，盡快行動。

● 我國東北地區的發展機遇和舉措

朝鮮推進經濟大建設帶來的最直接效應，就是我國東北地區發展的國際環境改善，增強發展信心。我國東北三省2017年有人口10875萬、地區生產總值55360億元人民幣（約合8520億美元）、國土面積80.8萬平方公里。如此龐大的經濟社會總量當然不可能依賴朝鮮，但是信心比黃金和貨幣更重要，朝鮮半島政治經濟不確定性的下降緩解了國際環境對東北地區發展的長期制約，朝鮮推進經濟建設的確定性越大，越有利于東北集中精力和財力發展經濟，解決制約東北發展的內在因素。

朝鮮的經濟建設有助于提高我國東北地區基礎設施的利用率。近年來，我國在中朝邊境地區的基礎設施大為改善，南起遼寧省大連，北至黑龍江省牡丹江、綏芬河的東北東部鐵路通道（東邊道鐵路），全線2016年12月建成通車，但由于客貨運量有限，全線只發貨運列車，整條鐵路的運力完全沒有發揮；機場的基礎設施，丹東4E級的國際機場已投入使用，長白山、通化已有4C的機場，延吉4D機場的改造升級也已進行；丹東港已建成30萬噸級礦石油品泊位和10萬噸級集裝箱泊位。總體看來，目前基礎設施的水平只需要局部進行改善，如加快延吉4D機場的改造升級，已經能夠滿足朝鮮經濟建設可能產生的需求。將來伴隨著基礎設施利用率的提高，東北地區的經濟效益會有一定程度的改善。

發揮我國發展開發區的優勢和經驗，推進重點開發區的建設。開發區是在整體政治經濟環境難以短期大幅改變的情形下，創造局部營商環境的有益做法，在中國的經濟發展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也為中國的企業和政府積累了經驗，并為很多發展中國家借鑒。金正恩執政后，“改革開放”斷斷續續進行，2013年出臺“經濟開發區法”時，在朝鮮各地設立了13個經濟開發區。中國在開發區建設運營方面有優勢，中朝之間也有合作建設開發區的歷史，可以在邊境地區和重點城市推進開發區的建設。

加快重點行業的商品貿易和產能合作。針對朝鮮比較緊缺的商品，例如農藥與化肥等農業生產資料、電力設備以及輕工消費品，采取靈活的貿易條件，例如采取易貨貿易、出口信貸的方式，促進與朝鮮的商品設備的貿易。同時瞄準朝鮮在國際經濟中可能的分工地位，在家電、摩托車、汽車零配件和部分消費類電子等行業積極開展產能合作，共同投資、共擔風險。

加強風險控制。借助朝鮮推進經濟建設的機會，加強與朝鮮的經濟合作存在國家風險。從政府層面講，要多加強兩國政府間關于市場需求、產業配套、政府誠信等方面的溝通和信息交換；從企業的角度看，控制國家風險的做法，主要是要加強和政府的信息溝通，獲得兩國政府的支持，同時要對可能發生的損失有謹慎的估計，不能讓損失超出能夠承受的范圍。

摘自《中國發展觀察》2018年第11期，作者劉云中。請作者聯系本刊發放稿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