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社會資本對農戶收入影響研究

劉源

[摘要]在現代化進程中隨著市場經濟、法制化、新型組織培育、社會信任等的不斷發展，傳統型社會資本和新型社會資本（組織型、信任型）對農戶收入影響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基于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2012）農村樣本數據，從三個不同維度（關系型、組織型、信任型）實證分析了農村社會資本對農戶收入的作用。研究發現：基于血緣和地緣的傳統關系型社會資本對農戶收入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它在現代化進程中并沒有逐漸消退；組織型社會資本中只有勞動者組織參與度對農戶收入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專業技術協會、社區組織、政治團體參與度對勞動者收入影響不顯著；信任型社會資本中只有中央政府信任對農戶收入可產生顯著的正效應，社區信任、地方政府信任對收入的影響不顯著。

[關鍵詞]現代化進程；關系型社會資本；組織型社會資本；信任型社會資本；農戶收入

[中圖分類號]C912；F323.6 [文獻標識碼]A

1 研究問題

社會資本作為窮人的資本，在貧困問題研究方面得到廣泛的重視，也是近些年貧困問題研究的一個熱點。同時社會資本作為一種非正式制度，在經濟運行中也發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它可以降低交易成本、提升經濟運行的效率。在我國農村，小農經濟的模式在絕大部分地區仍然占據重要地位，農村社會關系網絡中的血緣關系、地緣關系依然發揮著主要作用，互助、饋贈的交往形式在農村仍舊比較普遍。

在中國現代化的進程中，隨著市場經濟、法制化、新型的社會組織培育、社區建設、會員制等的不斷發展，在這個過程中，城市原有的穩定社會關系網絡在逐漸被打破，基于信任、社會組織、工具性社會網絡的新型社會資本正在逐步構建，對于廣袤的中國農村，這一現象是否也存在？基于社會組織、社會信任的現代型社會資本在我國農村是否已建立起來？本文擬從三個不同維度（關系型、組織型、信任型）實證分析社會資本對農戶收入的作用，傳統型社會資本和新型社會資本（組織型、信任型）對農戶收入影響在現代化進程中是否發生了變化，最后擬從優化社會資本結構、利用各類型社會資本優勢的角度為改善農戶收入狀況提供切實可行的建議。

社會資本最早是由布迪厄提出，他認為“社會資本是實際的或潛在的資源的集合體， 那些資源是與某種持久的社會網絡占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這一網絡是大家共同熟悉的，得到公認的， 而且是一種體制化的關系網絡”。普特南對社會資本的界定如下：“它是社會組織的特性， 如信任、規范和網絡，這些特征通過促進合作行為能夠提高社會的效率”。Fukuyama認為“所謂社會資本， 則是建立在社會或其特定的群體之中， 成員之間的信任普及程度，社會資本和其他形態的人力資本不一樣，它通常是經由宗教、傳統、歷史、習慣等文化機制建立的”。社會資本的外延從最開始人們所熟知的關系網絡逐漸擴大到社會組織、社會信任、文化等多方面的內容。綜合各類研究對社會資本的界定，本文擬從關系型社會資本、組織型社會資本與信任型社會資本三個維度分析社會資本對農戶收入的影響，探討社會資本在我國農村是否已實現重構，新型社會資本在我國農村是否開始發揮作用。

基于已有研究，可以發現現有社會資本對農村家庭收入的影響研究中，主要集中于社會網絡、社會信任等視角對是否貧困的影響，采用的方法主要是基于二元probit模型，很少通過實證分析對比現代化進程中農村新型社會資本與傳統社會資本對收入本身影響，很少綜合傳統和新型社會資本優勢為改善農戶收入狀況提出相關建議。

2 模型及實證檢驗

2.1 模型建立

由于農戶收入的高低也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借鑒王春超、周先波在研究社會資本對農民工收入影響中構建的有序相應收入模型，本文選擇的模型是有序響應模型，有序變量模型是二元離散選擇模型的拓展，inci表示農戶的年人均收入，它分為四個等級（0≤inci<1000， 1000≤inci<2300， 2300≤inci<5000， 5000≤inci），對應有序因變量模型中被解釋變量yi觀測值等級分類（yi=0，1，2，3），i表示被調查的個體，在本文樣本中是指被調查的農戶家庭成員，若為線性形式，則收入影響方程是（1），這里ui是均值為0，方差為δ2的隨機擾動項。

（1）

將inci帶入yi，結合ui的分布可得

若=（-）/ ，則有序模型（1）與（2）與下述模型具有相同的概率分布

（2）

在模型（2）中，F代表家庭和個人特征的相關控制變量，具體包括：年齡（AG）、性別（GEN）、未成年子女負擔率（SPR）、家庭房產數（HP）、小汽車數（CAR）、受教育程度（EDU）、是否是共產黨員（CP）、健康程度自評（HL）。

OSC代表社會組織型的社會資本，包括政治團體參與度（PO）、社區組織參與度（CO）、勞動者組織（LO）、專業協會參與度（SO）。

RSC代表關系型的社會資本：不住在一起的親戚聚會的頻繁程度（RM）、鄰居聚會的頻繁程度（NM）、朋友聚會的頻繁程度（FM）。

TSC代表信任型社會資本，包括社區信任（CT）、地方政府信任（LGT）、中央政府信任（CGT）、警察信任（PT）、法官信任（JT）。

2.2 數據來源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來源于中國人民大學中國調查與數據中心組織并實施的“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2012年的數據，該調查采用分層的四階段不等概率抽樣，CGSS較為系統、全面地收集社會、社區、家庭、個人四個層次的綜合數據，該調查結果能夠較為客觀地反映社會變遷趨勢，有助于經濟、社會相關領域的研究。

2.3 實證結果分析

根據表1，從模型一、二、三回歸結果可以發現，親戚、鄰居聚會的頻繁程度對農戶收入產生顯著正向影響，說明在我國農村基于血緣與地緣的關系型社會資本仍然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并沒有隨著市場經濟、法制化、新型的社會組織培育等逐漸消退。血緣關系、鄰里關系對于收入提升的機理主要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在民間借貸方面，一旦有好的農業生產項目開發時，由于借助這一網絡較強的信息優勢，利用血緣地緣關系向親戚、鄰居借款，獲取啟動資金，進而去謀取更高的項目經營收益；在應對重大風險時，比如疾病、災害時，可以在鄰居、親戚朋友中獲取物質或者非物質層面的幫助，充分利用這一社會網絡的風險分擔功能，發揮其作為非正式保險制度的作用，幫助家庭順利走出困境；在勞動力流動方面，在需要外出打工時，可以通過利用親戚、鄰居的關系在城市里介紹好的非農業務工作，從而提升家庭收入水平。

根據模型二、三回歸結果，組織型社會資本中只有勞動者組織參與程度對于收入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參與勞動者組織積極性越高，家庭人均收入越高。由于知識、信息占有的不足，農民工在勞動力市場中處于相對弱勢的群體，工會的建立可以通過維護農民職工的合法權益，宣傳普及農業生產知識，實現農民工素質的提升，進而有助于農民工在工資水平、人身安全等方面獲取更大的保障，最終明顯提升農戶收入。其他組織型社會資本：政治團體、社區組織、專業協會組織參與度并沒有顯著影響。由于在我國農村，現代型社會資本目前還處于萌芽階段，村委會的相關組織參與程度低，民間組織的自主性、自發性、非政府性特征還不明顯，在政府主導下建立起的專業協會組織等并沒有充分發揮出引進新技術、創新農業經營模式、促進農戶勞動生產率提升等作用，這與我國農業長期采取的家庭分散經營模式密切相關，獨立、認同、合作和互助的民間組織體系目前在我國農村仍缺乏成長土壤。

加入信任型社會資本的模型三說明了中央政府信任對農戶收入具有顯著正向影響，根據變量描述統計結果，農民對于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相比其他信任變量來說最高。隨著中央政府信任程度的提升，農民將會在中央政府的政策導向下，充分信任并利用各項惠農政策去改善其家庭的收入現狀，比如：新農村合作醫療的普及、購買農機方面的政策優惠、農民工返鄉創業政策支持、農田水利基礎設施建設投資、政府主導的產業扶貧項目，高的中央政府信任將促使農民積極主動參與其中，使農民的收入顯著提升。法官信任影響顯著為負，這里合理的解釋為：農民由于法律知識的欠缺，與司法部門之間往往存在很大程度的信息不對稱，遇到財產相關的糾紛時，一般不會選擇利用法律手段，即便走司法程序去解決問題，往往耗費很多的人力物力財力，勝訴的成本與收益接近，甚至遠遠高出。社區信任、地方政府信任、警察信任對收入影響不顯著，目前在農村基層政府治理中主要側重于地方政府主導的方式對農村經濟、社會、治安、秩序進行管理，村民并沒有很好地享受到民主選舉權、監督權，這在一定程度上會產生資源的精英俘獲問題，導致好的項目、相關財政補貼不具有普惠性質，對農村收入的改善起不到應有作用。

3 政策啟示

現代化進程中，為了充分發揮社會資本對農戶收入的提升作用，應該在發揮傳統社會網絡優勢的同時，借助現代型社會資本在調動更廣泛社會資源、引進新技術、促進社會民主等方面的優勢，實現傳統社會資本向現代型社會資本的過渡與完善，為此，要更好地優化社會資本結構，應該從如下幾個方面入手：

充分發揮農村傳統社會資本——血緣地緣關系網絡的信息優勢，在農村培育一些新型的民間借貸組織、農村理財小組、甚至是一些農村基金會，通過一些具體組織規章制度的構建，將這種傳統的社會資本轉化為內在的制度約束，實現這些功能型社會組織的高效運作，為農村經濟發展提供充足活力。

利用組織型社會資本的優勢，在發揮現有勞動者維權、勞動者專業技術培訓作用的基礎之上，積極培育社區組織。比如建立社區司法工作室，對廣大村民經濟社會生活中出現的相關糾紛給予專業的司法指導，降低基層司法部門與村民之間的信息不對稱；發揮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優勢，引進資金、技術、創新經營模式，切實圍繞農戶收入提升的目標展開互助合作，降低交易成本，培養各地區的優勢產業，同時應該強化基層民主治理來培育社會信任。

強化信任型社會資本的培育，不僅是公共信任，社會信任往往是隨著民主參與和個人需求滿足而增強的。加強農村基層民主治理中的制度創新，要結合村民的義務賦予村民在鄉村治理中充分的權利，比如在鄉鎮擴大人民代表大會的權力和影響；在農村實行民主選舉，同時推行政務公開、村務公開，使村民的監督權力與鄉村管理控制權力大體平衡，讓國家層面的各項政策真正惠及到農村的每家每戶，進而實現農戶收入的不斷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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