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仁前草
【摘要】史詩《格薩爾》中的色彩詞與漢語相似,由于人們的隱喻認知,色彩詞匯發生了引申,一詞多義的現象。本文從認知隱喻的角度分析了史詩中色彩詞“白”的深刻意義,從人類對色彩詞的認知進行探討,解釋了藏族的尚白習俗文化。
【關鍵詞】認知語言學;隱喻;藏族;格薩爾;色彩詞
【中圖分類號】H214 【文獻標識碼】A
藏族英雄史詩《格薩爾》是一部享譽世界的長篇史詩。它的內容卷帙浩繁,凝聚著藏族人民共同的智慧結晶。它不僅反映了原始社會初期藏族人民的生產生活、人與人的密切關系,也反映了藏族先民對自然環境的初步認知。當時,生活在青藏高原的藏族先民對各種自然現象的認識處于未知的狀態,對突如其來的自然現象他們無力抗拒,也無法解釋,他們認為世界的萬物都有一種人類無法主宰的“神奇力量”,于是藏族先民對其祈求而獲得護佑,久而久之對自然產生了的崇拜心理,并且代代相傳。藏族先民的這種自然崇拜,是原始社會的一種宗教信仰的體現。央金卓嘎在《從<格薩爾王傳>藏族宗教信仰及民俗》中認為,古代藏族對龍的崇拜與其生存的地理環境有一定的關系……藏族《格薩爾》中原始的白色崇拜的事象很多,以“白”為最潔凈、圣潔、高尚。尚白心理可能最初是被周圍白雪茫茫的雪山高原景象所觸動,對它產生了好感和敬意,作為美的象征進而上升為白色崇拜。“自然都來源于那些原始人中間占統治地位的并同時賦于‘野蠻人所處現實以及他們對這個現實的知覺以神秘性質的集體表象的趨向。”可見自然是藏族先民信仰和風俗的對象。藏族最初的尚白習俗應該來源于對雪山的崇拜。本文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而言,史詩《格薩爾》中的色彩詞“白”受到了藏族原始宗教的影響和滲透,探討其獨特的隱喻功能并對其進行文化審視。
一、認知隱喻
(一)認知隱喻的概念
Lakoff(1980)提出隱喻概念的理論,隱喻并不僅僅是一種語言現象,它更重要的是人類的一種認知現象。它是人類理解抽象概念、進行抽象思維的主要途徑,通過隱喻這種基本認知手段,運用具體、結構較清晰的概念去理解抽象、缺乏內部結構的概念。隱喻的本質是以人體對周圍世界的感知、動覺、物理和社會經驗等為基礎的,將一個概念域投射到另一個概念域,該投射具有方向性、系統性、不完全性等諸多特點。他們無法理解、無法解釋如此復雜的客觀環境和自然現象,于是產生了各種幻覺、幻想、假設和想象。他們認為,日月星辰的時出時沒,是因為有一個超自然的神靈在主宰;山有山神,水有水神、風有風神、雷有雷神……總之,世界萬物都有主宰它們的神靈,對它們的信仰、依賴、恐懼、或憎恨、厭惡,逐漸演變成對自然的崇拜。”而原始社會藏族先民對自然界各種各樣的色彩的認知與自然崇拜的這種原始信仰緊密聯系在一起。生活在青藏高原的藏族先民主要是雪山,以及與雪山相連的樹木、水草為崇拜對象,同時這些作為崇拜對象的色彩也被先民認為是崇尚的標志。例如,圣潔的雪山、潔白的云朵等。藏族先民通過對雪山的敬畏、崇拜之心,從而折射出對其色彩崇拜心理,尤其對“白”的概念蒙上了一層神話色彩。而史詩《格薩爾》中處處可見藏族先民崇尚白色的痕跡。
二、藏族史詩《格薩爾》有關“白”的色彩詞匯
(一)格薩爾出生時
史詩中的主人公格薩爾出生前是總管王揚鞭催馬,騰云駕霧到天界,請求天界派神子下凡治理嶺國,而后,格薩爾的母親(龍女)夢見一朵白云降落到自己的跟前,當她和僧倫(格薩爾之父)同居時又夢見金剛杵的光輝,彩虹的光輝、瑪瑙的光輝等一齊射入鹵門,其愉快普及全身;當格薩爾快降生時,她又覺得通體透亮,頭頂涌出月亮般的白光,先現出一個白人,長著大鵬之首,變成一道彩虹升到天空……無疑,這些應用“白色”來描繪格薩爾出生時吉祥的征兆和正義的化身。以及將格薩爾征服四方惡魔、統一嶺國的英雄形象注入神秘色彩。
(二)格薩爾出征時
在《降門篇》中格薩爾出征遠行前,白梵天王坐騎一匹白神馬,伴隨著飄飄揚揚的白霞和陣陣散發的花香,前來向格薩爾授記,這里的“白”意味著格薩爾在戰爭中將被神靈護佑,具有神秘的宗教色彩,尚白是苯教文化的一種體現。公元7世紀佛教正式傳入吐蕃,吸收了苯教的尚白因素,且推而廣之,佛教將人世間的善業稱謂“白業”,把惡業稱謂“黑業”。因此,史詩格薩爾中“白”是正義戰勝邪惡,格薩爾降服妖魔的標志。在《馬拉雅藥宗》篇章中,對將士華拉僧達阿冬的描寫:白人白馬白盔旗,身披海螺白鎧甲,騎在千里黃棕馬上,率領三千名白旗軍,猶如雪山崩塌一般,神帳通瓦讓珠的南邊搭起了營帳;以及門域的東迥達拉赤嘎,白人白馬白盔旗,身披白色銀鎧甲,騎在雪山騰飛馬之上,率領三千名白旗軍,在噶代的軍帳左邊搭起了白色翼翅海螺營帳。這里“白”象征著眾將的各個不同的英雄身份,體現出眾將士英勇善戰、不怕犧牲的英雄形象。色彩詞匯蘊含的聯想意義,有助于民族之間的相互了解,文化之間的相互交流。由此看出,“白”在藏族文化的不同意境中所體現的意義也有所不同。“白”在藏族人民的心中不僅是正義的象征,也是吉祥、神圣的象征。同時,也投射出藏族先民對色彩的認知與自然文化事項的密切聯系。
(三)史詩《格薩爾》中色彩詞“白”的隱喻功能
隱喻不僅是語言的修辭手段,而且更重要的是人們一種認識新事物的需要,具有組織人類概念系統和發展人類認知的概念。藝人作為史詩的創造者,在史詩中使用大量的色彩詞匯,無一不是史詩內容更加豐富多彩的進一步體現。亞里士多德在《修辭學》中說:“象這種常用的詞匯中出現變化的手法,可以是語言顯得格外堂皇美麗……,因此,給平凡的語言賦予一種不平凡的氣氛,這是很好的,人們喜歡被不平凡的東西所打動。”在語言的使用中,語言的使用又離不開具體的語境。色彩詞在具體的使用過程中,由于色彩詞的復雜性和語境的多樣性,所以,色彩詞匯具有多重功能。就史詩《格薩爾》中的色彩詞匯“白”而言,它出現在不同的語境中,體現出不同的功能。藝人是史詩的創作者,為了表達情意,賦予客觀事物全新的色彩,是創作者審美情愫的再現,深層次立體地抒發了創作者豐富多彩的情感和瞬間的感受,加深了這部偉大史詩的意境。創作者使用不同的色彩詞,將史詩中各人物的性格與周圍的環境緊密聯系在一起。這樣,通過語言中的色彩詞,讓我們了解史詩各人物的性格特征。史詩以“白”來形容嶺國的各個人物形象,不僅體現出嶺國人物善良、純潔的一面,也呈現出創作者的高尚情操和史詩語句的委婉高雅。史詩中“白”這個詞映射出藏族先民淳樸善良的一面。因此,史詩《格薩爾》中色彩詞“白”的感情象征意義代表著正義、光明、純潔、高尚等。
(四)史詩《格薩爾》中色彩詞“白”的文化內涵
在人類社會的不同年代、不同地區和不同的人們心中,對同一色彩詞往往會產生不同的文化聯想意義。因此,色彩詞又被稱為文化負載詞。在史詩中也體現出來不同的文化色彩。“色彩文化是民族文化中最醒目的突出部分。”自古以來藏族先民居住在青藏高原,由于青藏高原是一片神奇、莊嚴、凝重的土地,有巍峨的雪山、緩緩流淌的河水、碧綠的大草原、變化莫測的四季現象等,先民們對大自然附上了神奇的魔力,于是藏族先民對神奇的大自然現象中的天地雪山、雷鳴閃電、日月星辰等自然有了敬畏和崇拜之心。藏族古老的原始宗教——苯教信奉萬物有靈,崇拜自然,其崇拜對象包括自然界的一切自然物。苯教認為天是三界,即天上、地上和地下,為神靈所居之地,將日月星辰供奉為光明之神。因此,可以說“文化的創造和發展中,主體是人,客體是自然,而文化便是人和自然、主體和客體是實踐中的對立統一物。”從史詩中可以看出藏族在生活環境中對尚白已有了一定的物質基礎。所以說,藏族崇尚白色是藏族文化的重要構成部分,從而也看出藏族尚白文化不僅受到佛教的影響頗深,它與居住地區的文化密不可分。它是藏族先民審美的一種體現,他們認為“白”代表著善良、純潔、高尚、吉祥等。在藏族人民心中,白色是衡量一個人善惡的標準。綜上所述,藏族尚白文化是佛教對以苯教文化為代表的藏族原始文化的整合的一種體現。尚白文化體現出藏族文化的沿襲和審美趨向,崇尚善和人類之間的和睦相處。尚白作為藏族民俗信仰文化,具有濃厚的雪域氣息和獨特的高原風格,已經植根于藏族文化體系中,成為了這一民族文化的重要構成因素,深深沉淀在藏族人民心中,象征著藏族人民高尚的品質。尚白文化高度體現了藏族文化充滿慈悲、博愛的思想內涵。
三、結語
隱喻的本質是具有一定的相似性,是從一個概念域映射一個概念域的過程。史詩《格薩爾》中的色彩詞“白”具有特殊的文化內涵,在時代發展和人類的情感認知變化下,從單一詞義擴展到多層意義,受到了社會因素、心理因素的影響,這些因素又緊密聯系。分析和研究藏族色彩詞“白”,不僅可以挖掘藏族文化的特性,也可以了解藏族人民的認知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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